作者：乐奈
广场上已经绑满了王氏的人，三法司的官员等候已久。
“魏公。”虞澄对着魏彦吾行礼，眼皮微抬，“琅珆知府何在？”
“被王氏的人杀了。”魏彦吾淡淡地回答着。
“魏公！”虞澄大喊着。
“现在，审理王氏谋逆、窃贩玉门军械、袭杀大荒城驻军一案，其余的事再议！”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氏跌倒，大荒吃饱
王氏想要在琅珆城无法无天，甚至违制联通即墨区，与三代琅珆知府的联络都是必不可少的。琅珆知府没有王氏支持寸步难行，王氏又何尝能跟知府对着打擂台呢。
程知府与王氏的联系，甚至能说是查案的关键着手点。
虞澄甩着袖子，质问道：“魏公派遣的体究官在哪里？如若程知府已死，当验明正身、死因，不知申碟、验状、正背人形图、检尸格目在何处啊？”
“吾壮程知府正气，已下葬。”
魏彦吾淡淡回答着，“少卿欲开棺验尸乎？”
这种话说出来了，虞澄再纠缠，就不礼貌了。
“大理寺少卿澄谨遵魏公令。”
虞澄鼻子都气歪了，随意地拱了拱手，命人将琅珆官员和一众王氏管事押上来。
袁从谦站在一旁，将几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魏彦吾直接赐死程知府，定下基调，为了圆上程知府“英勇就义”，三法司要回避多少事、绕多大圈子？还没当真龙，魏彦吾就这么跋扈滥权，不是他的性格。
魏彦吾怕是得了真龙首肯，看谁能做到法律与皇命之间的平衡与取舍，来挑选心腹来了。忤逆他的正直的官员，也不会说什么前途惨淡，只是会在未来被拿来当刀子查案。
“这么一想的话，就显得老魏手法很差了。”
袁从谦眼睛微动，心中思忖着，“炎国毕竟归是一个封建帝国，圣意大于法律。即使是法家，秉持的思想也是法律是皇帝统治的工具，这样子选人也合理。”
中间的断案过程乏善可陈，无非是富贵王氏子弟哭爹喊娘罢了。
虞澄先调查的，是王馥身上的三个官职：琅珆商会会长、琅珆金部郎中、即墨区巡检。他命人取来琅珆金部与刑狱的卷宗，开始一桩桩复查与王氏有关的部分。
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发现，琅珆吏治已经败坏到了极点。
如果商人和居民不给琅珆商会捐款，几乎不可能得到即时的公务服务。
报案想要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更是天方夜谭，即墨区的琅珆衙门全都或多或少受过琅珆王氏的恩惠，就算有人不在乎，他那么多的同僚都帮王氏，他也就半推半就了。
琅珆出城的商队也掌握在商会手里，跨城移动价格高昂到普通人负担不起，商人也会受到监视，难以去京师伸冤。在这种情况下，移动城市内部成了什么样，可想而知。
在琅珆知府与王氏的双重高压下，琅珆城内出现了十分奇妙的人口外流现象，每年都有上百人口投奔周边山匪。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就连山匪也是王氏的人！
虞澄花了半个时辰，复审了两桩案子，就气得连魏彦吾赐死了知府都忘了。
他愤怒地锤着摆放卷宗的案几：“你们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琅珆还是大炎治下的移动城市吗！你们真当三法司不存在啊，你们这是无法无天了啊！”
相关的王氏子弟跪在地上，呐呐不语。
他们连自己什么时候害过的这个人侱，都忘记了。
魏彦吾在京师呆了十多年，也是第一次知道地方有这么嚣张的豪族，心中感叹着。
亏他还觉得京师七公宅里面的贵族奢侈，符氏跟京师官僚串通枉法，还很看不过眼呢。没想到看了琅珆王氏后，他觉得七公宅还是格局小了，符氏族人也不够跋扈。
“现在看来，卷宗应该没有继续复审的必要了，王氏抄家，族人至少迁往大荒服役五十年。虞少卿还是调查琅珆王氏窃贩玉门军械，和袭杀大荒城驻军这两件事吧。”
魏彦吾叫停了虞澄继续调查下去的动作。
在王氏的大罪面前，一桩桩罪行叠加起来，也不能让该腰斩的人变成凌迟，继续耗费时间没有意义。三法司之后再派出专员，专门负责给卷宗中的人沉冤昭雪就是。
听见魏彦吾的话，王馥终于活了过来，在地上挣扎着。
他大概也知道，这还不如继续说卷宗。
刑部官员看着文书，念出了一个个他自己都不敢念的数字。
“他们的箭矢来自少府与军器监。合计发卖储藏良弓一万二千五百张，强弩三千六百把，射甲箭三十七万五千余支，还有破妄、离昧、除魔三类术式箭六万支。”
“这些多年被王氏发卖发卖的军械，足以武装起一个军。而且，受王氏影响，三类术式箭不仅被当做普通箭矢被山匪使用，还已经技术外流到了东国、乌萨斯……”
“他吗的，你再说一遍，什么箭？”一旁听乐子的副指挥使暴跳如雷。
“破妄、离昧、除魔三类术式箭，具体用途是保密事项……”
“我*京师粗口*你的吗，我*京师粗口*！你们王氏想干嘛，你们也想组一支兵精粮足的神武军？你们偷点琅珆武库的东西就算了，偷玉门的，还偷特种箭？！”
破妄、离昧、除魔，从名字就能知道它们的用途。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
刑部官员满头大汗。“琅珆武库每年的补给也是短缺状态，无力清剿山匪。按照贞皇帝的规制，移动城市应该有三千驻军，实际上据说有两千多人都从未来过……”
听到这里，袁从谦就释怀地走了。
没走几步，魏彦吾也跟了上来。
他感叹着：“我还以为我是来抄家的。”
他原本以为王氏的结局是抄家，现在抄家对于王氏而言还是轻了，光是现场拳头硬起来的甲士都饶不了他们。这足以武装起一个军的箭矢军械，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又是一个似乎招惹了袁从谦的豪族被夷族了。
袁从谦有意无意地提醒道：“魏公啊，大荒城各处都在用钱。”
“知道知道，王氏这么多钱，还能少了你们大荒城的？”
魏彦吾无语，其实他还真准备少给点。
这不是他准备腐败，真龙也很缺钱，谁会嫌钱多呢。琅珆王氏跌倒了，真龙和袁从谦是一定能吃饱的，他自己都不会有多少落在手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黑蛇：就，没想明白
移动城市，龙门。
在夜晚的时候，龙门的街巷才是活过来的。
颉这几年曾去过龙门，跟年吃过一顿不是很愉快的火锅，放的太辣了。颉回来后给蕴晴社写了一篇《夜颂》，文章里面她用这句话来概括夜晚的龙门：
“现在的光天化日，熙来攘往，就是这黑暗的装饰，是人肉酱缸上的金盖，是鬼脸上的雪花膏。只有夜还算是诚实的。我爱夜，在夜间作《夜颂》。”
龙门是炎国与西方国家的发达城市最相像的炎国移动城市，商业发达，对外开放，繁灯蜃景。除了城市统治者似乎并不心向炎国，这里一切都很好。
一座外表纯白，近似米诺斯风格的古典建筑中。
龙门知府优雅地泡好一杯红茶，将自己散落的头发束起。
他的外表是一位平平无奇的中年黎博利，灰黑相间的毛色相当常见，嘴角抿着享受茶香的笑意。可他深色的眼睛却像是来自冷血动物一般，更像是斐迪亚，狭长而冷淡。
他正是暂时借用了龙门知府身躯的乌萨斯的恶神，“不死的黑蛇”。知府正四品的银印青绶，被随意地搁在角落中，像是许久不曾把玩过的玩具。
黑蛇面前的耳朵圆圆的乌萨斯人，带着几分怨气。
黑蛇品了一口维多利亚红茶，缓缓询问道：
“贵行似乎在与万国商务银行进行深度合作，近期有大笔资金流向切尔诺伯格？这与我定下的外来资金流转条例并不匹配，我可能要重新评估贵行的信用评级了。”
他僺对面的乌萨斯人露出了果然被这么刁难了的表情，抿了抿嘴：“这是董事与尼古拉爵士的共同决定。我无权反对董事会的决定。”
黑蛇眉头一动，发现计划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量，故作疑惑。
“尼古拉爵士，又是哪位？”
他已经与尼古拉爵士谈妥，在交易西药时使用优惠银行才对。
黑蛇能干涉到的银行数量相当有限，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还是龙门知府，而不是乌萨斯的高层勋爵。太过偏向乌萨斯，反而会引来两个大国的疑虑，弄巧成拙。
“他是来自国库衙门的六级文官。”
乌萨斯人带着怨气，质问道：
“这位负责帝国与炎国新经济计划之间的联系对接的勋爵，知府自然是知晓的吧，何必明知故问呢？我们与知府公合作良久，知府公却对我们隐瞒许多，将西药与新经济的事另外告诉其他衙门的文官来处理！”
黑蛇：“？”
他交叉起双手，表情看似没有波动，却不自觉地抚摸起了自己的指甲。炎国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新经济计划，京师现在争论的重点难道不是新文化运动么。
“新经济计划，有哪些方面？”
“知府公还问我们贵国自己的计划？莫非是问我们是否有能力，通过在炎国首都的那几个国库衙门的人，来知晓贵国的改革事务么？”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们之间获取的消息可能并不一致……”
对面的乌萨斯人都气笑了：“确实不一致，知府真是做得好生意啊！既然知府公对我们抱有怀疑，将其他银行引荐给了朝廷，那就不要责怪我们自己寻找出路了！”
“另外，我再告诉知府一件事吧，切城为炎国准备的工业平台建造团队已经离开龙门许多天了，我们是银行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怒气冲冲地告辞离去，把门狠狠的摔在墙上，引来黑蛇困惑的目光。
乌萨斯先皇在上，他是真的不知道炎国怎么突然放弃了保守封闭政策啊。什么叫切城给炎国准备了工业平台建造团队，什么时候的事，就在他眼皮底下？
就算是巨兽都难以监控一座城市，何况只是用法术附体在别人身上的黑蛇？
“京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黑蛇不解地站起来，召来衙门官吏。
“京师近日可有消息？我命你搜集的京师报纸，也一起送过来。”
“知府公，报纸都存放在书舍中，我们都没动。昨日有一份京师送过来的文书，当时你正在与万国商务银行的几位董事谈话，就没有打扰你。”
“拿过来。”黑蛇发现，他对炎国的认知落后了。
他必须要尽快把缺失的这部分认知补上。
过了片刻，黑蛇翻看着手中来自京师户部的命令，满头问号，“龙门商业减税试点，建立切城-龙门-大荒商业通道，要求龙门尽快准备运输队补给站……”
“大荒开放外资建厂，清理大荒城-雷姆必拓海上航线，年内开放？？”
他是不是没睡醒，炎国高层那群保守的老顽固会下这种命令！
炎国不仅没有忌惮他，反而让他加大力度地推进龙门商业建设？
不仅如此，还多放了一把火，让深入内陆的大荒城也成为开放城市？
如果炎国不将对外开放限定在龙门，那他不断让龙门受乌萨斯影响的意义何在，回头炎国必然会把他作为优秀官员召回京师传授经验啊，这可就与黑蛇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怎么回事？”黑蛇丢下命令，怎么想都没想明白。
维多利亚阿斯兰王正在谋划排红龙法案，维多利亚的另一支王族德拉克将会被驱逐出这个国家，黑蛇盯上了许久的红龙爱德华·雅特利亚斯也会进入龙门，成为他的棋子。
这几年是黑蛇计划布局的关键时期，不能容忍变量的存在。
“看来，得安排人手，混进大荒城的那个建筑团队中去。”
黑蛇眯起眼睛，开始伏案书写起龙门半年内的发展计划。
作为乌萨斯的老登中的老登，黑蛇对经济开放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龙门在黑蛇眼中已经是自己的所有物，他自然要尽可能的避免经济开发可能要走的弯路。
仅从商业价值上来讲，他的这一份发展计划价值万金。
黑蛇目光微动，又写起一份召集一位乌萨斯高级工程师的调令。
各个国家都有巨兽，巨兽相关的情报都是核心中的核心，黑蛇的消息渠道还没有渗透到这个地步。可他是聪明人，注意到了名为“司岁台”的机构，慢慢顺藤摸瓜出了一点线索。他发现，炎国巨兽的那些代理人在移动城市居多。
“大荒城，是一座甚至都没有建立起移动城市的炎国东北乡镇。这么平凡的乡镇，不会有炎国的那些巨兽代理人存在，我得亲自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七星龙渊，来给黑蛇整个活！（加更32）
黑蛇安排好龙门的经济发展计划，保证即使自己不在龙门也能安稳运转下去，马不停蹄地就去找驿卒，请他们帮自己送个人去大荒城。
驿卒是最近几天才到的。他们是建设切城-龙门-大荒商业通道的一环，负责维护龙门与大荒之间直通的专车与路线，目前在少量接取民用订单补充资金。
黑蛇理所当然地以龙门知府的名义捐赠了十万两，这些钱他以后都会赚回来的。
两名驿卒听闻黑蛇的来意，对视了一眼，询问道：“既然是知府公，就不向您收取车马费了，就是不知对方是炎国人还是外国人？”
“一名乌萨斯高级工程师。”
黑蛇将对方的乌萨斯语名片交给两名驿卒。
“他隶属圣骏堡科西切军事科学院，在四皇战争时期就参与到了乌萨斯的军事研发中。听说俺们大荒城在搞建设嘛，俺能把这个工程师请过来，想来应该能帮上一点忙。”
“原来如此，知府有心了。可是耗费了重金？”
“一点跟这些乌萨斯人打交道的时候，顺手收到的人情而已。倘若能帮上忙，便是善中之善了，莫要客气。”模仿着龙门知府语气的黑蛇，眯着眼睛憨厚地笑着。
“那真是帮大忙了，大荒城到处都缺人缺钱呢。”
两名驿卒也不疑有他，将名片收起，“这位工程师何时到，可携带翻译？”
“明天到。他会京师雅言，龙门片方言也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