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源石被转化为大分子后，不再对体细胞进行同化作用，而是跟寻常的蛋白质、核酸、多糖这些生物大分子一样，成为精密的生物体运转的齿轮之一。”
在场的天师都是研究源石的专家，清楚地知晓这代表这什么。
在神农缃玉内环境中存在的源石成分能被有效控制，富集成结晶花，甚至神农缃玉的根系在主动吸收土壤中的源石，来作为养料。源石从生物体的毒药，转变为能在生物体内运转的大分子，彻底打破了源石与生物的对立。
这株打破了天演论的植株，足以称为生命的赞美曲！
苹天师毕竟只是土木天师，对生物学一窍不通，只能尽可能地去理解神农缃玉的伟大：“也就是说，源石这座生物学大厦上的乌云，莫非就要被揭开了？”
“还不算，源石依旧谜团重重，不过，矿石病的乌云确实能够从医学大厦上揭开。从今往后，只存在于假想中的矿石病抑制剂就有一个明确的研究方向了。”
从事医药学方面的天师激动道：
“原本虚无缥缈的矿石病抑制问题，变为了研究结晶花酶在酶替代疗法上的可行性，这就有了重点研究的希望！只要不是毫无头绪，研究者就会越来越多！”
要怎么阻断源石在体内的扩散与生长？
泰拉学术界目前为止，只有几个猜测，研究起来都是无底洞，根本不会有国家愿意投入研究。可如果有酶替代疗法的理论出现，就不一样了。
各国都会将目光投入到炎国。哪怕大荒城以提前贩卖酶替代疗法药物的名义向各国征收一大笔实验经费，绝对会得到广泛相应，哪怕是莱塔尼亚说不定都愿意出钱。
“我们只需要研究怎么让结晶花酶在人体内依旧保活，就能得到天然的矿石病抑制剂！坦白说，就连源石环境都不足以杀死结晶花酶，温度与盐碱度几乎不可能影响到它，很难想象百灶天师府的研究团队到底花了多少年才突破了这么多关隘。”
医药学天师看结晶样本，像是在看一位珍世的美人。
苹天师似懂非懂，只听懂了一部分：“矿石病有解决希望了，是吧？”
“还不算解决，但抑制是一定可以的！而且，这还是神农缃玉的第一代而已！”
“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结晶花植物酶将人体内的源石成分收集起来，用酶来消解与体细胞结合的源石，就安全多了，患者能慢慢将源石大分子代谢出来......”
就像是袁从谦前世的医学纳米机器人技术，只不过实现降低血液源石浓度的不是纳米机器人，而是植物生产的大分子结晶花酶，实现的结果殊途同归。
首个解决泰拉千年痛疾的国家，真的要是炎国了！
天师们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财富、名望、学术成果，全部都近在咫尺。只要他们在实验室挂机，围绕着研究成果做一点衍生研究，就是他们几十年都没能完成的大成果。
前所未有的丰富的宝库，就在眼前！
“啪啪啪。”郤天师拍着手，把嘈杂的会议室中的目光聚焦到了他身上。
“我要说一句很扫兴的话。从现在开始，立刻找一个地方睡觉，好好睡八个小时。有需要的，就去找那位大荒城的乡长，他应该能给你们安排农舍。”
下意识地，他身旁的天师就反驳道：“郤院长，我还能再做10个小时的实验！我们还有实验没做完，还要确定结晶花是否是芳香族有机物的结晶......”
光是神农缃玉的衍生研究成果，都足以炎国专门为它开一本研究期刊了。他们也许没有百灶天师府研究团队的能力，但拼上一把老骨头，给他们打打下手还是足够的。
“能早一天推广神农缃玉种植，那些灾区土地就能早一天种上，耕种面积就多上几分，何须再......”
“没有必要了。”
郤天师伸出手，把他的话语打断。
“我们现在亲眼确认了神农缃玉上面的研究价值足够我们研究五年，我们每天醒来，实验室一定会有新的成果。既然如此，这就是一场比拼我们谁能活更久的战争。”
“现在的五个小时十个小时已经没有丝毫意义，更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身体，坚持到看到成果发表的那一天。一个时辰以后，如果谁还在实验室里，我就只好让他去琅珆周边收集土壤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们王氏还有机会！
移动城市琅珆，即墨区。
琅珆知府的府邸中，程知府与王家主沉坐在首位上，底下的官吏默默走出官署。
这位当代王氏大宗的家主名为王馥，任琅珆商会会长、琅珆金部郎中、即墨区巡检。他阿父王守贞是京师三品工部侍郎，负责与少府对接运输玉门军械。
这对父子可谓是琅珆首屈一指的显赫，就差把我会贪腐这几个字写在正脸上了。
在知府官署密谋，甚至让官吏提前离开休沐，这种事对王氏来说仿佛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考虑到王氏与历代琅珆知府都结有姻亲，官吏们只好当没看见，回家放假。
待该走的人都走后，几名王氏的师爷低着头，走到王馥面前。
“阿耶回信了否？”王馥的声音带着疲倦。
风尘仆仆的师爷叹气道：
“侍郎公深陷符逆谋反一案，大门紧锁，就连我们也不见。他那运输制备玉门弩箭军械的差事，就是我们每年向符太尉公打理才得来的，想来是极为麻烦。”
如果他再晚一天半回来，就能看见真龙下诏让魏国公奉命调查王氏大案的报纸了。可惜师爷知道王馥公爱子心切，往返京师琅珆不曾合过眼皮，正巧错过。
一听他爹被牵扯进了谋反案，王馥顿时急了：
“可会波及到我们家？”
“想来不会。我们只是通过太尉府补太学生的手段来向太尉公尽人情，真龙也不曾清算太尉这一支的符氏族人，想来我们应该也不会有甚么大事。
何况，太尉近几日还上书了税务与币制的改革事务，京师哗然，一盖新文化新文字的势头。不仅如此，真龙还下令石渠阁讨论太尉公的上书，他还是颇受真龙重视的。”
另一名师爷摸着胡须，他自信的语气让王馥心中安定了不少。
对啊，太尉符虔明又不是死了，现在不过是作为白身在豪宅吃斋罢了，这说明真龙对他的偏爱还在。只要还简在帝心，无论跌落至多么微末的地方，都能把你拉起来。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太尉早晚会起复。
“那另一个人呢。你可曾探明，那袁乡长是何等来历，真龙与魏国公有多宠爱他？”
“这袁从谦是京兆尹一系的人，但没有多宠爱。他先是被魏国公用作傀儡，立起个与民争利的西药局，招收了一些外国夷人和太学蛋子，让蛮夷坐馆。”
师爷翻看着自己从京师酒楼解放中收集到的消息，沉吟道：“如此荒唐做派，想来是收益不佳，引来魏国公失望，就被丢到大荒城来种地了。想来他也会需要王氏来辅助他，在魏国公的班底里站稳跟脚，是可以拉拢的。”
至于蜀国公有意夺嫡，准备在玄武门亲手将袁从谦与魏国公射杀，如今已经被真龙发配去了姜齐剿匪的事，师爷觉得真真假假，就没必要说了。
“可以拉拢的？”王馥声音高了起来，“我儿子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来了，连尸体都见不到，定是被他收了去！这袁从谦囚禁我儿子，是可拉拢之辈？”
师爷的声音更高：“王公，你可不知！”
“我不知什么？”
“那袁氏号称是天子外戚，实则人丁凋零，上个月给姜齐来的水匪差点灭了门。连请求收袁从谦为义子的袁氏旁支都没有，可见袁从谦境遇之窘迫！
如今他刚去大荒城数日，就有流言说他与大荒城的年轻天师在庙会上看对眼，定然是胸中郁闷。他要带女人，岂会忘记带，这是故意要刁难朝廷天师，他心中有怨气！
他去了紫府山替人寻仇，这是少年江湖匪气，这种人最好应对！此时献上美人与混江龙的首级，加我一番游说，定然能让他满意，叫他恭恭敬敬地把王公子送回来！”
师爷三段慷慨激昂的话语，让王馥亮起了眼睛。
“你说，我儿子还有可能被放回来？是了，他既没有杀我儿子，我也没有从监察司那里的人听到他举报了王氏的事，定然是待价而沽。可若他不答应，又该如何？”
其他师爷虽然心中也有怀疑，可大多认可了这名师爷的理论，至少袁从谦处境尴尬、不受信任是没有错的。原本还很惶恐，连夜派人去京师打探情况，没想到只是个匪类。
强盗作风的外戚，这王氏熟啊，历史上的外戚很多都这样嘛。
“就算他是外戚，难道就能凓不循大炎律么？按监察司肃政院条例，如若想要检举官员坐不法事，需尽呈证据，不得有匿名检举，否则按诬告反坐论处。”
“且不谈这种外戚能不能认出武库的弩箭，他就算认出来了，难道还能越过我们的人去查玉门武库么？回头就给他把玉门和工部的卷宗烧了便是！”
“高，还是师爷高！那就拜托师爷，去游说袁从谦，把我儿子带回来了......”
“我一人还不够。”师爷拍着羽扇，智珠在握。
王馥赶忙道：“但凡王氏可以满足的，莫敢推辞。”
“我要一百名擅长武侠小说中的花拳绣腿的好手，三名二十岁以下的少女，王氏族库中顶好的宝刀、宝驹、香车，车上要装满四个国家的银币。有了这些，我去夜会袁从谦！”
......
大荒城核心城区下。
一座座军营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闪烁着夜光的军事无人机在上空无声盘旋，借着月光还能看见行走在军营和混凝土建筑中的甲士，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姿态。
正中心的帐篷中，几名配着银印的甲士正在交谈。
“官家的审查还是太过粗犷了些，琅珆农学院的那群人全是在维多利亚或哥伦比亚留学过的，倘若有奸细窃取了大荒城的秘密，又该如何？”
穿着宫中官袍的近侍道：“擅自靠近，给不出跟脚的人，杀了便是。如果大荒城的人问起来，就说是改建移动城市的必要准备，让他们注意佩戴信物。”
主座的甲士聆听了许久，忽地问道：“什么时候去逮琅珆城的王逆？”
“魏国公带着殿前司在路上了。王逆恣睢，挟控知府，控私兵千人。而且琅珆临近北疆，如果他们杀了前来问罪的官兵，逃往东国，莫非还追到东国去么。”
近侍耐心讲解着原因，让渴望进步的甲士们一阵失望。
如果是在琅珆城驻扎，他们还有机会立下军功，可守在大荒城，最多是逮几个外国来的细作罢了。细作再头铁也不会冲军营啊，他们怕是只能日夜守着无人机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禁军？搞得跟真的一样
大炎的军制相对复杂，光是禁军就有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其中还能排除个捧日、天武、龙卫、神卫之类依次递减的番号，乍一看绝对一头包。
这次前来大荒城的禁军，名义上是常规的禁军与城防边军的轮换，只带了半个营来。可这半个营来自天武军，全部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以当做种族稍弱的银枪天马看待。
甲士们看起来与宫中近侍的关系还不错。
其中一位甲士抱胸，对近侍打趣道：“云监军，你说有没有可能，琅珆城的王逆会跟那符逆一样，临终前来一出狗急跳墙，今夜攻打大荒城？”
“你想得再美一点呢。”
云监军对这些兵油子有些无语，“京师已经禁止信号基站与琅珆发送信息了，你们还有两个营驻扎到了琅珆周围，王逆开了天眼才会知道他们到了穷途末路。”
“可我们实在是无聊啊。云监军，冱你会打牌吗？”
“军中禁止博戏，无论押注。”
“恁得没趣，你怎么不说军中不允许议论符逆呢？”
“符逆也不许议论。你胡乱议论，在军中传出了风言风语，动摇人心，你的都虞候也就当到头了，征讨十个琅珆王氏都救不回来你的那颗脑袋。”
云监军就这么跟甲士们聊天着，其实他自己也很无聊。
为了各种严格的条例，他们连找老乡要羽兽蛋都做不到。
没看见正中间的天武军副指挥使么。他其实已经睡着很久了，是听到了甲士们议论琅珆王氏、触发了他的关键词，才猛地醒过来问了一句，现在已经又闭上眼了。
“哪有你这样当监军的，你不许我们讨论王逆符逆，那还是来跟我们打牌吧。”
甲士一边说着，从地上的包裹中取出了一大袋麻将，堆在折叠桌上。即便如此，无人机的显示屏也依旧摆在他身旁，隐约从屏幕中看见了甲士经过。
“你们自己打吧，下不为例......”
云监军还想再说些什么，忽地闭上嘴，军帐内一瞬鸦雀无声。
因为那名甲士再次蹲下，耳朵贴着荒地，聆听起来。
他在地上确认了片刻，道：“地上有震动声，听声音似乎是驮兽集群。”
“哪个方向来的？你把话讲清楚点，这夜半的时候，怎么会有驮兽集群过来。莫非是有职农提前早起养牧兽？”另一名甲士直接把麻将丢到一旁，拿起一只军号。
“东北而来，琅珆城的方向。”甲士说。
听罢，持号甲士不再犹豫，吹响手中的号角。
“呜——”清角吹寒，号声雄浑。刹那间，军营层层亮起火光，从地面传来杂乱而整齐的列队脚步声，法杖、刀剑、盔甲翻动碰撞声往来不绝。
昏昏欲睡的副指挥使睁开眼睛：“多少人？”
“一百多个佩刀配弓的壮汉。”
甲士将屏幕展示给副指挥使看，上方赫然是近百来个有过习武经验的精壮汉子，骑在驮兽上奔驰，背上背着刀剑、弓弩，最后方是压入泥土中的沉重辎重。
“全部都是轻甲，但箭矢充足......。”
副指挥使目光深沉，拖动屏幕，将分辨率并不高的领头者放到最大：“这个，活捉，别的先杀一半破军心。谁受伤了自己领杖，然后去跟玉门诉苦你们的箭太锋利了。”
“喏。”持号甲士抱拳，小跑出帐篷。
云监军没有对副指挥使的安排说一句话，只是带着困惑开口。
“王氏能在地方发展为如此豪强，甚至倒卖玉门军械，应该不是这么无智之辈。怎么就想出来了夜袭大荒城，来把他们家那窝囊继承人带走的想法？”
“谁跟你说豪强就不是无智之辈了，倘若王氏有培养族人通过六部会考的能力，哪怕是能成功当个武举人，王氏都会去京师单独安排小宗支脉了。”
副指挥使淡淡说着，“有能力的豪族，像是那龙门陈氏，家业不到琅珆王氏的千分之一，在京师说话却比琅珆王氏管用一千倍、一万倍。这不就是区别么。”
“原来指挥使一次能说这么多话。”
“听说你们宫中人都擅长审问，去准备一下，给我开开眼界。”
“那是贞皇帝还未废除阉宦时候的事。”云监军轻声反驳。
副指挥使没有说什么，看起来对他很是失望。
“指挥使，军中禁止拷打俘虏。”
“少放屁。用苹天师给我们的那个设备，跟核心城区里的节度使通个气。如果他想来看看是什么人敢来夜袭大荒城，就让他来军营一趟，别拦着他。”
军营外，王氏的师爷带着一百个准备给袁从谦充当门面护卫的好手，朝着军营急速冲来。他在远处看不真切，只看到了帐篷亮起，只当是袁从谦没住在城区中。
“前方不许再靠近！军事重地！违者斩！”
远处跑来一个人影，朝着师爷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