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袁从谦与她和颉告别后，登上车时，只能看见她白裙的背影。
仇凤书与两名戴着头盔的禁军交涉片刻，她坐到袁从谦前面的座位中，禁军则上了另一辆车。袁从谦被刺杀让真龙很没有面子，这次特意派了足足二十名禁军护送。
袁从谦特意嘱咐了陈知俊、左宣辽等人勿要相送，毕竟只是去大荒城一年，西药局上下就只让麟应玟来送别他们的右丞，把孩子高兴地脸都皱起来了。
为了等袁从谦节度大荒城归来，陈知俊还特意说服了他姑姑，把他与宁氏女结婚的日期选定在了一年后的一个良辰吉日，就等他回来。
袁从谦拉开车帘，望向最后来送他的人。
“麟公身体如何了？”
“家父无恙。”
麟应玟臭着脸，干硬地回答着。
他没有懂，为什么阿父麟天师都已经是九卿了，他在西药局中悠悠转醒后对他的第一句话是让他立刻去送别袁从谦，绝对不能不去。不去又怎么样？
“凯大夫怎么说？”袁从谦问道。
麟应玟身旁的太学生连忙回答：
“患者因为一些刺激造成呼吸深快，肺的通气量增加，二氧化碳呼出过多、体内二氧化碳减少，导致呼吸性碱中毒。麟司岁好好休息就无妨了。”
这是气成了什么样啊，麟天师。
你就这么怕我去大荒城找麟若珑啊？
“麟公无事便好。”
袁从谦微笑着朝两人挥手告别。
他一边把符箓贴在车的内侧，一边笑道：
“麟司岁在朝会上忽然晕厥，却是连真龙都被吓到了，帮我跟麟公道一声问候。好好休息，麟公不服老不行，记得常来西药局检查身体。”
麟应玟很想问他爹跟袁从谦有什么关系。他总觉得袁从谦跟他爹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劲，袁从谦肯定不怀好意，可他又品不出来，只能道谢。
道谢后，他跟逃一样跑回了京师。
将两人送别，袁从谦刚拉上车帘，一只脚就踢到了脸上。刄
“你说说，你把我放倒是什么意思？”
一头金色散发的少女躺在地毯上，一脚被袁从谦握在手中，话语中带着愠怒。
她与她被迫伸出的腿，全部都在外侧视野的盲点中。
“给不出来答案，我打死你！”
显然，她已经被迫保持这样的姿势很长时间了，裙摆松散，一直持续到了所有来送别袁从谦的人从通道返回京师，脸上染着不自然的夕阳的粉色。
金发少女的脚很小巧，肌肤嫩滑清凉，按下去会有弹弹的感觉。
白里透红的脚掌与拇指形状分明，受源石技艺的影响，只能在袁从谦手中无力地摩挲着，无声诉说着老祖宗的爱好是有他的道理的。
“这不是怕您被人看见么。”
袁从谦咳嗽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松开手中小小的脚。
金发少女赶紧把脚收回，不忘用手捂着裙摆，把姿势改成盘腿坐。
本来老天师听说他要出宰大荒，特意找了个没人的时间来送别，谁知道麟应玟拖拖拉拉到了快出发的时候才来。慌乱之中，袁从谦急中生智，把她放倒，才有了这个姿势。
背后的真相令人暖心。
金发少女拍着自己裙裳上不平整的地方，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狠狠地咬住白色的发绳，把自己散掉的金发收好，扎出一个马尾。她抬起头，又看到袁从谦捧起本大荒城地理志的手不释卷的模样，直接用手揪住他的脸。
“你小子还说不喜欢，我看你摸得很起劲呐？”
“没办法啊天师，我不忍心你被其他人发现……”
“你放屁，他能认得我么，你哪怕说我是病人家属来给你送花的呢？让我藏起来就藏起来，你抓住我的脚不让我跑又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趁机摸摸我那脚丫吗？”
金发少女恨不得直接把这嘴撕烂。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跟袁从谦做什么亏心事呢！在这么久的年岁里，她还是第一次……第二次遭遇这种耻辱，在地上走路的脚被当玩具一样脱掉鞋反复把玩，即使第一次是她自找的。
“你自己说的要不要摸摸看，清清楚楚说的每次都给……”
袁从谦嘴硬道。
只能说，他没有对不起他粥友的身份。
“我可没说过每次！”
老天师一听每次，就眼前一黑。
“这次事发紧急，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你等着！别给我逮到机会！”
老天师拔牙齿都要咬碎了，恶狠狠盯着额头冒汗的袁从谦：“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全身的骨头，包括你的盆骨，全都给你打碎咯，看你还敢不敢对长辈不敬！”
她一定要让这个挟恩图报的袁从谦付出代价。
本以为能看到袁从谦求饶的话语，谁知他反而精神起来了。
“天师啊，你有点认不清当前情况了。”
袁从谦忽然摇头叹气，“现在浑身无力，站不起来的人，好像是你啊？”
“我*天师粗口*！休想！”金发少女骂了一声，赶紧掏出老蒲扇。
一阵清风中，她的身影便无影无踪，只余被风吹动的里侧的车帘。
到底是作战经验丰富、神通广大的镇国天师。
筋骨松软的限制，显然是困不住她的。
至于她为什么在来人的时候没有挥动老蒲扇，反而是人走了的时候用老蒲扇来逃走，袁从谦就不知道了，可能老天师被发掘出来了，发现自己也好这一口？
在他跟老天师玩的时候，没什么神智的七星龙渊一直跃跃欲试，想要斩首这个它进攻了上百年都污染不了的天师，被袁从谦勒令不许出鞘。
说不定在它眼里，是神威无敌的袁从谦把老天师打倒在地，狠狠将她羞辱了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湖光秋月两相和（加更23）
众所周知，袁从谦主打尊老爱幼。
他心疼老天师走路太多，为她免费做了一套脚底活血按摩怎么了。没看见活血化瘀相当有效果吗，脸都变得红彤彤的，脚底那还用说？
似乎是老天师为这趟行程奠定了良好的主基调，在禁军护送下，袁从谦没有遇到不长眼的山贼劫匪之类的插曲。
没有插曲，也代表着无聊。袁从谦睁开匞眼睛，窗外是一望无尽的平芜黄土，闭上眼睛后再睁眼，还是平芜黄土，景色几乎一成不变。
他在越野车上一共过了两天两夜，如此长途跋涉的行程，让袁从谦中途连上山捕猎的心思都掐灭了。禁军说抵达大荒城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欣喜，而是解脱。
“节度使啊，你偷着乐吧。”
禁军领头的大汉哈哈一笑。
“也就是最近几年，西国机巧颇为神奇，作了这越野车传入了炎国。倘若给你坐原来的驮兽车来大荒城，不给你颠簸个七天七夜是不算完。”
他的笑意不止来自袁从谦车马劳顿的模样，还来自大荒节度使。
袁从谦望向举起盏盏烛火、忙碌在田畴间的农夫，发现这里甚至都不能称作城市。举目望去皆是农田与村镇，令人心情愉悦的乡土气顺着舒适清凉的晚风飘来，农夫的吆喝号子声此起彼伏，一块面积只有地铁站大的核心城区孤零零停在一旁。
说是大荒节度使，还不如说是大荒村乡长。
他小时候生活的农村也是这番模样，农村隔了一个世界，仿佛不曾变过。就像他隔了几年回老家的农村，看见的还是原来的大黄狗。
几名天师提前收到了消息，守在源石无线电通讯基站旁，看起来是等了很久了。
“节度使，有失远迎。”他们聚拢过来，朝着袁从谦抱拳。
“还喊什么节度使，喊我乡长吧。”
袁从谦摇了摇头，把节度使的华贵佩刀收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耍京师的那套官腔，太不接地气。
一名天师道：“我们已经给您在核心城区修筑好了宅邸。虽说麻烦一点，上面还是有通讯信号的，房间干净整洁，源石电气化较高，想来不会比京师外城差多少。”
“给我安排一间农舍就够了，有时间我也要去体验一下秋收。倘若我的脚都不能跟大荒城的人踩在同一片地上，怎么去知道他们的想法呢。”
袁从谦拒绝了天师们的好意。
天师们对自己的警戒与防备，他也看得出来。
“你们放心，大荒城都是小农，他们榨不出什么油水，我不是来这里当祸害的。”袁从谦走下斜坡，行走在水田之间的高地上。
“我要是想鱼肉百姓，直接请求魏国公把我封去江南不好么。”
对京师人来说，外戚去连移动城市都不是的大荒是流放，可在大荒的农民与天师看来，他是京兆尹魏国公的表兄弟，这是从京师来了一个曹少麟！
天师们听他说话，只是抿嘴，略微尴尬。
水田之间的高地相当狭窄，没有修好的道路，这停靠着移动城市核心城区的地方显然不是大荒村镇的正门，高地只能容纳两三个人并肩行走。
秋收时飘扬的瓜果香气很令人享受。
走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空地，袁从谦与仇凤书在长椅上坐下，几名天师则坐到对侧。
袁从谦给天师们各上了一瓶可乐。
“先来交流一下吧，有关你们的名字与职责，大荒城如今的情况，还有你们定下的大荒城后续发展计划。你们先说，我听。”
“那，好，我是天师府的土木天师，乡长你直接喊我老苹就行。我负责测绘设计大荒城移动城市，不过现在朝廷搁置开发计划，我这几年都是帮村民设计房屋。”
“我是农业天师鲁英世，负责核心城区上的两处实验田和作物种质库。园圃工程所、育种实验室和环境观测站也有设计蓝图，只是人手不足……”
老苹和鲁英世在不断暗示袁从谦帮忙。
袁从谦望向他们身后的一位天师。
老苹注意到目光，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因伤退役的天机阁天师，他因战事不幸失明、失语，能听见说话和写字，平时负责驱赶源石虫和野兽。”
“还有天师吗？”袁从谦问道。
鲁英世说：“还有一位我们来之前就在这里的黍小姐，农业天师，她挺好说话的，平时都是在田间工作。除此之外，就只有天机阁偶尔会有天师来养伤了。”
袁从谦心中一动，想来黍就是绩说的黍姐了。
“天机阁来天师的频率如何？”
“一年难有两三个，要么失明，要么失聪，要么直接疯了。”
鲁英世并不知道天机阁是为了对抗邪魔设立的，只知道是因战负伤。天师来大荒养伤的频率低，是因为直接战死的天机阁天师多，难有幸存。
袁从谦一听大荒城的配置，只觉得发愁。
大荒城的条件有点太差了。乌萨斯人的工业平台可能要两个月后才能建成，在大荒倒是不愁建筑材料，人手的事应该也能补上一点土木天师的空缺。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先一步步来吧。
“我上表朝廷，有意将大荒城改建为移动城市，重点建设农业和轻工业。半年内建成工业平台，一年内建设九块城区地块，这是标准速度。”
袁从谦的这句话，直接让天师的眼睛亮了起来。
俗话说，行家一开口，就知道有没有，袁从谦显然不是来折腾大荒人的。
“不过，在大荒城市化之前，一些必要工作也要做好。首先就是鼓励人口生育，吸引周围村落的人前来定居，建立识字扫盲夜校和农业学校，到时再说。在农民致富前跟他们谈什么都是虚的，我先带着他们通过工业平台富裕起来。”
“只恨钱粮不足。”
袁从谦大手一挥：“尽管报备后交给我，不够的我自己去找魏国公要。他让我来这里办事，如果钱粮不给够，明天我就把他腐败的消息上表真龙！”
天师们咳嗽了一声，都装作没听见。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帮我散布一条谣言（加更24）
“那，乡长和这位小娘不妨先去城区上休息几天，农舍还需好好考量。”
老苹挠了挠头，他姑且把袁从谦的话当真的听。
“听起来，最重要的应该是开办扫盲夜校了？我先去跟乡亲们商量一下，各家人都出点力出点砖头，我和老鲁尽快把这夜校办起来。”
“记得不要打扰到他们秋收。”
“肯定的，哪敢这么做啊。这么做了，我们要被相亲们绑起来吊树下的。”
天师们都是在这地上被朝廷遗忘了好几年的人，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袁从谦忽然想起来了麟若珑，问道：“对了，可有擅长雷法的天师？”
“我对雷法略懂。”老苹拿出晶莹的法杖，“平时神农祭庙会，那捧火是我点的。核心城区有个老麟头委托我照料的预备天师，可是乡长的亲戚子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