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她用雅言问道:“袁郎君打算如何去剿呢?敌在暗,我在明,说不清他们还有弩和术师。人多起来,可就守不住全部了。不若捐给芮虢城五十万两,委托剿匪护送。”
地方官除了想要剿匪的功绩,还想要不出剿匪的钱。
这伙匪徒是靠默许才得以存在的,他们不敢真的去攻打移动城市,地方官也就没法玩百姓的钱三七分成那一套,袁从谦和陈氏出的钱自然不能如数奉还。五十万两,还算少的。
“那如果匪徒看见了成群的官兵,不来劫了呢?”
袁从谦反问,“贼寇又不是傻子,看见官兵还会来强攻吗?官兵出城犯忌讳,全副武装逼近京师更是不可能,官兵总有打道回府的时候。这个时候再来劫,坐逸待劳,损失许不定更多。”
“那怎么办?”陈知俊麻爪了。
“怎么办?我们先他一步,把人杀了。”
茫茫荒草,宜杀人。
陈知俊说:
“你怎么知道璜侍郎在哪?就算晏宗正给的情报准确,可他这样的人,可能会暴露自己吗?”
“别怕,我们西药局还有一个友情牢不可破的盟友。”
袁从谦露出微笑,手指顺着地图往商队航线的反方向走,来到切尔诺伯格:“乌萨斯人,我们亲爱的尼古拉勋爵和布柳赫尔校官,可还留在鸿胪寺里没走呢。”
“他们会知道璜侍郎?”
“乌萨斯人不可能直接将银钱一箱箱搬进璜侍郎家,他也不可能在京师用龙门的账户消费,京师里必然会有与他联系的乌萨斯人。
乌萨斯帝国的国库衙门同样负责放水切尔文,而尼古拉勋爵是国库衙门的六级文官。我会给出一个他拒绝不了的条件,让他帮我们去联系上璜侍郎的线人。然后……”
袁从谦打了个响指:
“璜侍郎在明,我们在暗,把这批匪剿了!”
第六十三章 他是三品大员,得加钱
跟一直泡在西药局里,偶尔才上街感受一番京师风土人情的莱特夫妇不同,尼古拉勋爵表现得非常活跃,对京师的一切有着很强的求知欲。
袁从谦通过鸿胪寺官员找到他时,他正在莱塔尼亚本茨车店挑选自己的改装敞篷车。
他抚摸着车漆明亮通红的源石车,对袁从谦笑道:
“我已经通过了京师排名第三的车竞社的会试,过几日就能与他们在街上狂飙了,真是期待啊。让我见识一下吧,大炎首都人的青春。”
他的炎国雅言,过了这么些天,已经有模有样了。
年轻的赫拉格默默守在不远处,沉默无言。
尼古拉勋爵带着袁从谦来到一处会馆:
“袁勋爵,本来应该亲自拜访西药局祝贺你升官的,可西药局并非你的宅邸,请不要见怪我的这一次失礼。我为你道贺的礼物,已经在车队中了。”
尼古拉勋爵,对袁从谦其实很上心。
在他的消息渠道里,袁从谦已经是大炎的四级文员了,同时被授予皇帝禁卫军的殊荣。如果放在乌萨斯帝国,这些已经足以养出一个豪门大族。
作为皇帝的侄子,袁从谦是真的有实力的!
在君主制国家,“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定律是永恒的。身居高位的官员随着君主更迭能保持自己地位的少之又少。乌萨斯帝国想保持长线的在炎利益,肯定要指望袁勋爵。
至于袁府被水匪袭击了?尼古拉勋爵第一次看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袁从谦本人没事,两个凶悍水匪被反杀了,死的都是些泥土上的杂草。
怎么说呢,在尼古拉勋爵看来,他年幼上位,自己主动清理这些杂草都有可能,打扫干净了才有自己生长的空间。只要人还在,这些草本植物一天天总是能长出来的。
袁从谦与他互相恭维了一番,说到正题:
“我有一桩小事,想来需要尼古拉勋爵帮忙。”
“我与袁勋爵的友谊无需多言,时间与土地为会我们见证。如果有什么是国库衙门能帮上忙的,您直接说就行了,没有什么好迟疑的。”
“我要一个人的行程。”
“哦?即使我来京师一个月也没有,袁勋爵也认为我有能力监控京师的人吗?”
尼古拉挑了挑让他的脸很不严肃的粉色的眉毛。
过度太高,就成了过度怀疑。这对两边的关系维持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啊。
袁从谦没有回答,从怀里取出璜侍郎的影印,放在桌上。
尼古拉勋爵不动声色,手盖上影印:“他可是炎国的三级文官。”
“再向切城订购二百万两的。”
“袁勋爵既然因这件事找上我,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愿我们的友谊与大地长存。”
他把影印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举起酒杯。
袁从谦面带礼节性质的笑,与他碰杯。
大地嘛,自然是超越了国家与国家的。何况,让切尔文流入大炎是帝国上层那个大贵族的决策,也代表着对应的利益属于老牌贵族,并不属于尼古拉勋爵这些新晋文官。
乌萨斯人没什么能力监视别的炎国人,只是看看璜侍郎会不会拿了钱不办事而已。
……
下午,袁从谦拿到了璜侍郎离开移动城市的消息。
这也印证了炎君晏给的消息。
他与陈氏准备的十来个好手,配齐刀枪弓弩,跟着车竞社的队伍一起出了城,没有引来多少注意。袁从谦这个身份的贵族,早就该来跟他们一起飙车了,现在才来?
“没想到,他真的会把情报给你。”
陈知俊对这些弯弯道道有点了解,但不多。
他没想到璜侍郎这个乌萨斯人结交了多年的好朋友,每年从国库衙门拿的俸禄比他们的一级文员还多,爬到三品大员的位置,还是被说卖就卖了。
尼古拉和璜仁肇很相似。
他们都负责管理国家财务部门,京师璜氏被夷族的只剩煌猫猫,尼古拉勋爵的家族也被政治阴谋害得家破人亡,真的是好巧呢。
鸿雪逃离乌萨斯后,在杜林族的际崖城,如此描述当时的灭门过程:高墙崩毁,面容慈爱的画像在火中燃烧,鲜红的酒倒在洁白的餐布上。
“国库衙门当然也是有派系的,当前是为了战争的财富扭在一起,不代表他们真的利益一致。炎国经济日益紧缩,纸币掠夺了经济,又到不了他们手上。”
袁从谦随口说着,望向自己和陈氏的车队,“注意说辞,我们现在是去接应商务银行运输队、去剿匪的。无人机该动就动,务必不要留活口。”
“自然的。”陈知俊瞥了一眼袁从谦身上的刀剑。
跟平日接触不同,换上了一身防沙尘的斗篷大衣,脸上是一个银白色的面具。
对外说法,他是被陈氏雇佣的京师用剑好手,神秘面具男。
如果说平时的袁从谦是一个尖牙利嘴不太要脸的贵族,偶尔会表现出他能学贵族说话的拟人的一面,现在的神秘面具男就是一个浑身尖锐剑意的江湖剑客。
陈知俊心底默默感叹着:
“他的剑,到底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京师周围十分平坦,大多是柳树与高草。除了一条翻滚着泥沙的河流外,能说的上是防御工事的,只有那些围绕着河流建造起来的村庄聚落。
改装过的越野车辆碾着荒草,目的函谷关,一路西行。
天幕渐渐被染黑,闪烁着微小指示灯的夜视无人机无声升空,不断扫描着周围的地形与热量,是陈知俊特意向莱特夫妇请求过后的私人改装版本。
举目所见,茫茫荒草,宜杀人。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微弱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天空的深蓝色顺着高耸的源石晶体蔓延而下。一座建立在天灾灾区上的村落,映入演眼帘。
一名陈氏的好手收回无人机,指向前方:
“那里就是函谷关的遗址了。正常人不会躲在随时有感染风险的天灾灾区,哪怕是黑市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停留补给。只有罪犯、马匪、逃户,才会在这里。”
第六十四章 我来杀你了
趁着夜幕,璜仁肇来到了一处山寨。
他小心翼翼地骑着驮兽绕过地面上无人清理的源石晶体碎块,生怕驮兽踩上去后碎裂的晶体割伤到自己,成为地位一落千丈的感染者。
没有提纯过的源石价值极低,进入伤口却能让人感染。
寨子周围也没有布下拒马、栅栏,也没有陷阱,周围密布的天灾痕迹就是生人勿进最好的代言词,只有在源石密度低一点的空地上燃着篝火。
听见璜侍郎的马蹄声,低头烤火的山匪纷纷聚拢过来。
“下批肉什么时候到?”
“寨子已经没肉下锅了,给了水码子,不给山码子,没这个道理。”
“钱呢,钱呢,你他娘带的钱呢?”
璜侍郎翻身下马,把自己眼中的厌恶隐入夜幕。
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粗布长袍,翻好衣领,把袍子自带的兜帽翻整妥当。在一群凶悍匪徒的目光中,不凡的气度仿佛油然而生。
——如果忽略他脸上遍布的血痕的话。
匪徒抱着胸,就这么看着他作妖。
一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了,璜侍郎才开口:“明天会有一队从龙门来的民间带轮的,经过一公里外的官道,把他们扑了。”
最高最壮的盗匪冷笑了一身:“他吗的!全是带轮儿的,不知道有几条胳膊、几个大片子,一毛钱不给,就让我们杆子去扑风?”
大片子即刀,胳膊即弩,都是黑话。
璜侍郎没他好脸色看,骂道:“他们运的东西,一车十万两,够你们吃你一年了!扑到一车就走,去河边架子楼销了,别漏水了。”
听见这个大数字,盗匪顿时眼睛发绿:
“黄金?”
“你就当成黄金。”
“好!可是要全杀了?”
他眼里直接开始放光,跃跃欲试。
干了这一票,把赃物销掉,可就不需要在灾区当寨子掌柜了啊。盗匪把脑袋系在腰上,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当良民得被当官的欺负,落草为寇了还是得被欺负。
盗匪掌柜已经不想干这活了。
可惜,每个城市都需要有他们自己的盗匪。
璜侍郎为了之后的细水长流,自然不可能放他们快活,也不可能让这群浑货直接把西药局的货全劫了,户部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反复叮嘱着:“劫一车就走。是从龙门来的,你全劫了没人敢要那批货。这次扑风,我跟你们一起去,少拿不该拿的东西。银行派来的,也得死......”
“你他娘的算老几,杆子拿给你多少你就得销多少!我们捅上去不过是吃了诏安去大荒城种地,你个犊子恐怕就难活了!”
“我算老几?”
璜侍郎闻声望去,手一抬,那个盗匪身上顿时出现几点火星,直接点燃了他的衣服,痛苦地在地上哀嚎翻滚。没过几次呼吸,就没了声音。
他看向陡然一惊的盗匪们,抿嘴一笑:“知道我算老几了吗?”
“不知道啊。”
另一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璜侍郎脸上虚假的笑容绷不住了,阴沉地扭头看向身后。
他的身后并没有盗匪,声音来自高处!
他赶忙抬头,一边朝着盗匪的方向摸索而去。
站在高处的,是一个带着银白色椭圆形面具的诡异男人。
夜幕之下,他全身没有多少反光的地方,只有面具能看清。面具上,一颗黑色的弹痕扩散出一条条微小的缝隙,小小的白色十字星在弹痕内闪耀,有如眼睛。
盗匪们没有说“什么人之类的废话”,而是立刻掏出弓弩,朝着神秘面具男射击。
还是那句话,正经人是不会来灾区的。
准备跟盗匪们交流的人,也不至于戴面具。
“咻咻咻!”弓弩的声音连绵不绝,数十道锐利的箭矢顷刻朝着神秘面具男飞去。更加诡异的是,面具男站在原地,箭矢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朝身后飞去。
就像是打在了空气中。
“这次到我了。”
神秘面具男不男不女的机械合成音,瞬间让盗匪们毛骨悚然,吹响了警戒的哨声。
只见神秘面具男从腰间拔出长刀,朝着篝火斩下,深不见底的剑痕转瞬即至。一个盗匪躲闪不及,大腿连根被长刀打出的剑气切下,随后化为齑粉。
极速的破空声,甚至在空中形成了尖锐的爆鸣!
“唏律律!”驮兽受惊,前蹄高高向上扬起,朝着人群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