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鸣血
曦望能感觉到，自己认知里的什么东西要碎掉了，如同满是裂痕的玻璃一般，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破碎，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向着深渊跌落。
“哈……嚯……哈……”
哪怕被涌出的血液堵住了喉咙，他也仍旧笑了两声，似乎是在嘲笑曦望那仍旧天真，那仍旧没有转变的观念，抓着剪刀的手还努力地往曦望的肚子捅了捅，甚至还想搅两下，让曦望感受更多的痛苦。
可惜，他已经没力气了，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最后只能带着惋惜和疯狂，陷入久远的黑暗。
身后的少女仍没放弃，曦望不得不回身去限制她的行动，至于还留在身上的剪刀，他也不那么在意了……曾经历过的疼痛已经不会让他有所感觉了。
只是看着眼前那疯狂喊着“去死，去死啊，反正我也会死的你有什么所谓，早死早超生”之类疯癫话语的少女，看着她仍旧涣散，仍旧绝望，却额外增添了疯狂的瞳孔，曦望有所了然。
只是单纯地……在极端环境下，承受不住压力，疯了而已。
只是单纯地在自己无法逃出泥潭的情况下，想要拖拽他人下去而已……哪怕这么做无法拯救自己，甚至会害死其他人，但这么做会让他们的心里有所安慰。
“自己不是第一个死的，自己能晚一点死”仅仅是这样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也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
这种疯狂是短暂的，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加上适量的安慰和引导就能让对方很快就冷静下来，恢复正常。
只是理智的弦被环境压断了而已。
只是被……打败了而已。
就和那些只会向自己倾倒怨恨和苦水的孩子们一样，只是被打败了而已。
能理解的，能理解的……吧？
可是……还是会心痛的啊……会难受的啊……
能理解……不代表原谅，对吧？
瞳孔中那一点点的金色在扩散，手上的力道在一点点地增加。
就像你说的，反正都会死，先死的那个为什么不能是你？
曦望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某种认知，某个曾经的坚持在这一刻彻底碎掉了，落入深渊，变成碎屑；紧绷的某根弦，也在这一刻断掉、坏掉。
明明很清楚自己在“变坏”，明明很清楚自己在向一个自己不能接受的方向走去。
但……并不反感，也不想反感。
自己大抵是疯掉了吧，大概是坏掉了吧。
就这样堕落、疯狂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无所谓了——你很想这样。
喉咙蠕动，将有些上涌的血液再度咽下，恍惚间，曦望似乎又感受到了那份混杂着血腥味的甜。
“不是的……”
曦望轻声自语着，反驳着少女疯癫的话语，也反驳着自己那逐渐走向疯狂的思想。
爱莉希雅还在期待着自己……恩里克神父还想要帮我翻案……
还不能放弃……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希望总会来的。
所以，要活下去。
瞳孔中的金色停留在一个适宜的程度，与爱莉希雅那蓝中带粉的瞳孔相似。
一定要活下去。
不论付出什么，不论做出什么，都要活下去。
曦望接受了自己内心的变化，哪怕这种思想已经半只脚踏入了自己曾最不愿接受的“恶人”范围。
她想要拯救我。
曦望压住少女的身形，拔出自己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剪刀。
他们会拯救我。
身形下压，手腕用力，捏住少女的手腕，用她的手堵住她的嘴巴，令她只能发出呜咽的声响。
所以，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紧握手中的剪刀，穿透少女的脖颈，熟悉的鲜血味弥漫，再次夺走一个生命——不是被迫的，不是因为愤怒和怨恨。
只是在经过思考后，为了一个很单纯，很简单的目的而做出的正常行为……大概吧。
但……我要活下去，所以请你去死。
第九章 【天才】
“嘿，阿尔，你回来了？我们这边刚好要开始，要不你来看看？”
看了眼步入房间的青年，某位大抵是观察员的人轻佻地说道。
“嗯？可以啊，正好放松一下。”
被称作阿尔的青年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熟练地拉开椅子躺倒在上面，将腿搭到仪器桌上，轻轻摇晃着。
“这次的任务很轻松吗？这么快？”
“你这家伙又开始问这种事情了，你给我小心点，不然会被客户警告的，很多客户不喜欢别人打听任务的事情的。”
“这不是因为这次任务是特殊的嘛，算是外快？”
“怎么可能？老实说我们还亏了。”
阿尔耸了耸肩，似乎有些无奈。
“杀个名声那么响亮的人，我们风险也很大的好吗？而且最后只换了一批【消耗品】，血亏！不过后续那帮人自己会处理，而且我们也算跟他们搭上线了，倒也不算特别亏。”
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语气轻快地说道。
“以后有一半的消耗品可以不用找喽，那帮家伙会分我们一些的，足够训练这帮垃圾了。”
“把自己以后的员工说成垃圾可真是有够过分的。”
“这帮死刑犯不是垃圾是啥？给他们机会发挥点预热而已。”
阿尔显得很不屑。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来，这次你来。”
“好家伙，偷懒是吧你？”
“欸嘿～”
听着自己同僚那轻佻的声音，阿尔挑了挑眉，倒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也就张嘴叭叭两句而已。
扫了一眼观察窗，确认房间里的各方都到齐之后，阿尔也就拿起话筒直接说道。
“好了，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房间内也同步响起经过处理的电子声。
待到那些“工作人员”锁门离开，只留下那些需要“考验”的家伙和消耗品后，阿尔的嘴角再度扬起，有些戏谑地说道。
“接下来，大家就请随意发挥吧，当然还是老样子，只有一个人才能出来。”
说完，阿尔便示意自己的同僚关闭话筒，而自己则是继续躺在椅子上，悠然地看……不，欣赏着房间内发生的事情。
“这次的垃圾们看起来好像还可以嘛。”
“你不是说【将以后的员工说成垃圾不太好】吗？”
“但他们确实是垃圾啊。”
摊了摊手，对方理直气壮地说道。
“动作干脆利落，随手剥夺他人生命，嗯……杀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不会有迟疑，这不是挺可以的吗？就看最后谁技高一筹能活下来了。”
“同一个【师傅】调教出来的，怕是破不了招哦……”
“所以我才说看谁技高一筹了～”
“不过手段和态度还是不太行，回去再喂点药，多给他们整几次。”
留意到还是有“消耗品”被留了下来的阿尔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满意。
“还是太自大了，默认哪怕自己拼到两败俱伤也能解决剩下的几个……哪怕那几个人全都精神崩溃疯掉也有可能反杀他们的，太小瞧其他人了……啊，总感觉这批人出来的又是个只能用几次就得丢掉的家伙，脑袋跟被门夹了一样。”
“可能在他们认知里，身边几位【同样被训练过的家伙】才是威胁最大的吧，想着开头抢优势然后一波清理掉最大的威胁，然后再慢慢清理其他杂鱼。”
“所以说他们跟脑子被门夹了一样，你就算是打游戏也都得先把小兵清了再打BOSS啊，万一翻车了可就笑死人了。”
显然，阿尔对这一批人并不满意。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内的情景愈发明了起来。
“……我觉得以后还得把房间的范围缩小，安全区域还是有点多。”
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崩溃少女以及窝在墙角的曦望，阿尔撇了撇嘴，提出了一个建议。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去跟客户提一提，看他们愿不愿意再给你换个练习场地。”
“那算了。”
想从那帮家伙的口袋里捞钱可不容易，他们老抠门了……虽然事关自己性命的时候还是蛮大方的。
“……啧，这帮家伙不光是垃圾，还是弱智……真就死命搁那里互拼，让这帮家伙去干活，怎么完得成客户的任务？！”
见到角落的崩溃少女和曦望仍旧存活，阿尔有些烦躁地撇了撇嘴，倒不是说针对这两个小家伙什么的，主要是那帮垃圾的态度不够端正——你们又做不到对自己选中的目标一击必杀，陷入缠斗了还不清理周围的不稳定因素，等之后出任务的时候被别人包围了都不知道。
老想着抢优势一波解决，结果好了吧，彼此互相牵制住，连脱战休整都做不到了，只能在这里死命对拼。
最后真的被捡漏了就好笑了。
“看来这批垃圾废掉了……啊……从可回收能【再利用】一下的垃圾，变成彻底的废料了。”
“至少还能用几次的，别那么悲观。”
“但是并不划算啊……我们可是费了时间、钱财和人力来训练这些垃圾，希望他们能成为【刀】的，结果就这？”
“算了算了，废了一批而已，无所谓了……嗯？”
注意到曦望有所动作的阿尔挑了挑眉。
“……这小家伙在干嘛？拖尸？打算从尸体上捡漏吗？”
一旁的同僚显然也注意到了曦望那奇怪的举动。
“看上去像是在收尸。”
看到曦望并没有利用尸体做什么，甚至没有想要去搜尸体的想法，仅仅是将尸体从那混乱的争斗之地拖出来，为已经死去的人整理仪容。
“噗……这小子还挺有意思。”
在得到这个答案的同时，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哪来的纯良小家伙啊……这个时候还想着收尸。”
身旁的同僚查看了一下【消耗品】的名单，才发现曦望是跟那帮家伙交易过来的。
“嘿……真有意思，没记错的话那帮家伙给的都是有【案底】的人，不是人命就是嗑药的来着，里面怎么混了这么个同情心泛滥的？这样的小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人的。”
“被迫的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家伙的禽兽程度，说不定就有个倒霉蛋被这小子干掉了……嗯？哦？有点意思……”
阿尔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执行的【任务】，还有那帮家伙提出来的交易，似乎想到了什么。
“哈～看起来是想通过我们处理后患呢，真的是又被摆了一道啊……果然还是玩不过那帮狐狸。”
想通了其中关键节点的阿尔倒也无所谓了，只要搭上线了就行，总会有人会成为他们的客户的。
至于这个需要被处理掉的小家伙嘛……看他自己努力吧～
反正只是个【消耗品】……？
就当阿尔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便看到曦望被那个少女和快死掉的中年人一前一后地各捅了一刀。
阿尔并不意外，毕竟能来这里的除了【被社会厌恶的人】以外就是【有案底的家伙】了，前者属于那种对普通人有威胁或者对社会有不良影响，但同时又不太被重视的家伙，后者简要概括就是【罪犯】或者【逃犯】，可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毕竟是专门用来检验受训人员的【消耗品】嘛，所以挑这种人家不想要的人员就很合适，具备威胁，但对受训人员来说却不大，再加上别人也不介意，更没什么人在意，甚至清理掉还算【为民除害】，这种人作为【消耗品】来说性价比堪称优秀。
所以阿尔并不意外曦望会被袭击，毕竟能来这里的家伙可都不介意拿上武器伤害他人来着，最多只是程度上的不同。
所以阿尔会觉得【消耗品】里面混了个曦望这样的家伙会很好笑——那帮家伙能把【在这种极端情况都还在泛滥同情】的小家伙逼到杀人，只能说那帮家伙真的有够变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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