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她们并非围着你转 第78章

作者:扬血者

  这让她觉得博士是个好人。

  但一件小事让惊蛰彻底失望了。

  那是一次法庭上的审判,法官控诉一个无辜的感染者侵犯了贵族的权益,舆论群情激愤,认为这可是诬陷,贵族本来就人人喊打!

  惊蛰读了案件案本亦觉得那个贵族该死,然而博士亲自出面保住那个贵族,甚至他还买通媒体压下了热度。

  这才是她失望的原因。

  法律被践踏,连公正的博士都被权利腐蚀,甘愿充当上位者的走狗!

  这种地方不待也罢,她摔笔离去。

  后来她是在几个月后的外国晚报上看到,是那个感染者孩子主动自白,她是在某些商人的用心之下去构陷,她被逼无奈。

  至于那个贵族,他就是个无辜的落魄者,早在卡兹戴尔人来时还庇佑过感染者,结果现在财产和名誉都没了,沦落成了人人喊打的恶人。

  博士接济了他,之后那被剥夺爵位的贵族便去别的地方,无人知晓行踪。

  很多时候真相都没有意义,因为贵族引导卡兹戴尔入关,抨击他们是基本的政治正确,多少个贵族当时被吊死在城墙上。

  受到这氛围影响,报道肯定不公正,而哪怕是惊蛰也难免会认为是强者欺凌弱者。

  庄宁没辩解,其实他救那个贵族只是觉得他和自己有点像,他也讨厌贵族,手刃的绝对不少,出于一时恻隐之心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果然,几个月后一切反转,博士的风评又好了起来。

  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毕竟这个时间点,博士一直在闭关研究矿石病抑制剂。

  卡兹戴尔的守财奴说的好。笑骂由你,我自为之,家财万贯,唯我独赏。

  这件事庄宁都忘的差不多,但他对惊蛰的标签却多了不可信。

  以往他对这个姑娘是有一点的好感,但现在只感觉可悲了。

  见他这模样,麟青砚终究是有了些激动:“你真的不信,你会受到该有的待遇!?”

  “十分钟,你这辆车会被拦下,我会被带出去,戴上镣铐。”庄宁轻轻说。

  “你在说什么胡话?!”麟青砚恼怒。

  庄宁没有理会,又是淡然的预言:“一分钟之内,你的家人会给你发去信息,如果等会有人要带走我,你一定不能阻拦,这可能会危害到你们的宗族。”

  惊蛰一愣。

  果然,终端响了,上面只有一条消息:

  如果要人带走博士,不要去管,保持沉默,不要说话,这关系到麟家的安危。

  惊蛰错愕地抬起头,却发觉庄宁似乎心态不错,竟然还禅哼唱起了歌。

  “童年的纸飞机,又飞回我手里。”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惊蛰打断了歌声。

  “因为我聪明。”

  “太傅不会抛弃你。”

  “我?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重要了,我只是附属的牺牲品,在那些真正的上位者眼中,我们罗德岛扮演的就是这样的角色。”庄宁叹息一声。

  惊蛰愕然更深,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于脑内,她一直想向庄宁展示公正,可她毕竟也参与政事,有一点定的敏锐度。

  她喃喃地说:“是太傅……要倒台了?”

  庄宁没有说话,外界,朝霞升起,整个天空都笼罩于一片灿烂的金光。

  这个时间点正是朝会之时。

  ……

  ……

  “如今,太傅平定了山海众,功劳甚高,自可封为公爵。”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手持笏板的官员肃穆说。

  真龙旒冕下的眼睛不知所思,淡淡地点头。

  在这个位置,他可以看到很多,那些低垂下头的朱紫大夫一个个都低首不言。

  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出行伍,声音朗朗:

  “臣梁洵,弹劾太傅暗结朋党,有不轨之心,遇行逆反之事!”

  所有人都大为惊骇,宁辞秋尤其惶恐,近日对梁洵的提拔已定,他怎么能在这时候闹事。

  唯独矗立于大殿前方的太傅并不意外,一言不发。

  这本来该是个让人心情欢愉的朝会,此时却多出一份诡异,座上的真龙冷冷地微笑。

  “梁询,朕对你有印象,你就是那个抗击山海众最有绩效的知府。”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是久冻的寒冰,“朕听闻你也是太傅一手提拔,太傅一心为国,人尽皆知,怎可说太傅结党,遇行逆反之事?!”

  “臣曾于尚蜀,受到太傅接见,太傅已陛下之名,造五楼十二城,但兵俑千余却是多余,臣斗胆惶恐,依臣之见,必是被贼子所藏。”

  梁洵冷冷地环顾,在这满朝的朱紫大夫中他不论资历还是出身都算不得好,但这时所有人看见他,却都像是虎豹豺狼。

  “太傅欲立王道,口中冠冕堂皇,可朝廷中人大多受他恩惠,故而不敢多言,但臣闻圣人言,不忍直视,故而臣欲揭发此事。”

  “太傅,虽无受贿,但其被一手提拔之人,分散于各省府之间,刺史,知府,总督之流,多与太傅关系密切。”

  “山海众之事仰赖于太傅,可太傅如何得来情报?臣这里有一份密报,欲奉献于陛下!”

  真龙脸色愈发冷漠:“拿过来吧。”

  当黄门太监把密信递过,他只是沉默地读罢,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脸上那一抹愈演愈盛的怒火。

  真龙一把把密信摔在纸上,高声怒斥:“太傅,汝怎敢与山海众勾结?!汝怎能背叛朕的信赖?!”

  无论真龙朝臣都是最好的演员,在看到那密信时他们的心中就都有了默契。

  太傅无声跪拜,口中不言,一切的言语都没有用。

  他早已预料到,他曾经也是面前之人的老师,教授过他帝王术。

  在这个帝王尚不解于政事,军政一把手亦在太傅手中,这种人一般就被叫做权臣吧?可自古何时有能善终的权臣。

  大殿上真龙把自己收起来的獠牙展露:“太傅,你可有辩解之词?”

  “臣对自己,只有一言。”

  “什么?”

  “问心无愧。”

  太傅说罢起身,整了整衣冠,随后缓缓地走起。

  真龙的声音在后面回荡:“太傅,这是你的错误。”

  ……

  ……

  行进的车猛然刹住,有人拦阻下她,麟青砚脸色更加苍白。

  在来时她自信满满,以为多少能修补二人的关系,但看来她把庄宁带到京城便已害了博士。

  披着黑色蓑衣,容貌隐于斗笠之下的人轻轻说:“博士,你有出卖炎利益的嫌疑,欲行不轨之事,与我们走一趟吧。”

  “禁军倒是看的起我。”庄宁戴上镣铐,朝着麟青砚回眸看去,“你看,我的预言向来很准。”

  头顶突然传来一片惊雷。

  轰隆的雷声中,似若有龙的姿态勾勒,庄宁看着,却在心里想:

  当别人说你要行不轨之事,你最好真的要做不轨之事。

第十六章 为王的诞生献上礼炮(8k)

  亭子里,梁洵似若不经意,抬头轻瞥了一眼真龙。

  他们隔着棋盘相坐,黑子与白子纵横交错,真龙的棋力并不差,但终归不如梁洵,但后者又不能让自己胜利。

  好在真龙也不介意棋局,总算是聊起正题:“朕听说是太傅拔擢了你,而你却毫不犹豫出卖了他,是否会不安?”

  梁洵犹豫了少许,最终摇头,他知道面对帝王并不能过于谄媚,不卑不亢地说:“太傅有错,臣便纠正,仅此而已。”

  “有错便纠正吗……很好。”真龙轻笑,下棋的速度加快了,他的棋雷厉风行,从中就能看出这个帝王的风格。

  “你无非是在意太傅的下场,朕可以告诉你,他只是会被流放。”

  真龙眯起眼睛叹息了一声,“朕对太傅亦是无奈,但他威望太重,久在朝野,已影响到了朕。”

  “朕亦几次暗示他退位让闲,却不听,梁洵你虽出身微博,但能聆听朕意,甚是不错。”

  “臣斗胆。”梁洵下棋的手停顿了几秒,“陛下又要如何对待博士,如何对待罗德岛呢?”

  “你是在怀疑朕要对他们下狠手吗?”真龙冷笑。

  “他们毕竟无错。”

  “无错?朕却不这么看。”他竟然嗤笑起来,“朕亦关心于俗世,在这一段时日,大炎风雨漂泊,愈是如此罗德岛的影响力愈是巨大。”

  “而这影响并非是在官宦之家,而是在平民底层,他们宣扬思想,在朕看来与蝗虫无异!”

  梁洵抿着嘴,好像是在为罗德岛辩解:“这或许是陛下的偏见,罗德岛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并非好事,但也绝非坏事,至少,他们都是懂分寸之人。”

  “可什么是分寸?梁洵,朕只知道这一类人最是可憎,因为历朝历代,煽动底层作乱者,无一不是这一群人。”

  真龙嘲笑的声音愈发大了,话语中透露着一股又一股凶狠的含义,“若不趁早解决,此必成祸患。”

  “陛下?”

  “那个叫庄宁的博士,并非我大炎之人,如今也收监了,还算是听话。”

  真龙低下眉眼,“可听话又如何呢?他有影响力,一呼百应,他就该死。”

  “梁洵,告诉朕,你是要帮那个所谓的博士,还是选择朕这一边。”

  到这一地步,梁洵心神微微乱了,看着棋局大半被蚕食,最终只是低下头。

  “陛下为至尊,当然为陛下效劳。”

  真龙缓缓地微笑,笑起来时那对眼睛却合上,这种被权力异化的生物考虑的永远都是自己。

  他站起来:“在过几日就开始封印岁兽的仪式,太傅的罪,庄宁的罪,便在那时定下。”

  “而你,梁洵,朕有意把你调往御史台,做御史中丞,你可否能接受?”

  御史中丞……梁洵闻言瞳孔地震了一番,大炎中御史地位本就独立,御史中丞,名义上是御史台二把手,可一把手却很少有设置。

  真龙这是要让他掌握御史台,让言官成为自己的工具。

  他的确有雄主的风格,刚才通过意图斩杀博士在梁洵心中立威,接着又给出一个对官员来说是莫大诱惑的位置。

  这就是帝王术,梁洵叹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匆匆下跪。

  真龙搀扶着梁洵,又拍了拍手,让侍从过来。

  侍从手捧一把宝剑,寒光铄铄,削铁如泥。

  “此剑便托付于爱卿。”

  “希望卿不负我,做朕之剑,朕有不满之人,就交由你来斩。”

  ……

  “他们竟然真的把博士入狱,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声音盘旋于庭院,麟青砚破开大骂,刺耳地像是在用铁锤敲击人的耳朵。

  左乐看着这个人无能狂怒,自己坐在阶梯,半晌才说:“这的确不对,没有证据,只凭借一家之言便随意出口拿人,拿的还是功臣。”

  “对吧……”

  “但你贵为大理寺少卿也不该口出狂言,你如今已不是一届白身。”左乐又说。

  他和麟青砚——准确说,是左家与麟家皆是出生于贵胄,难免没有联系。

  这是一种必然的趋势,世家自炎祚诞生,如今有千年往上的历史,这期间士族与勋贵不断联姻,早已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

  他们根深于大炎的各个城市,典型如江南地区的宁家。他们亦是大炎实质上的贵族,恪守着古老的教化。

  而像太傅那样一届寒门却展露头角,才是百年难得。

  不过麟青砚并非是在抱怨这个:“这已是把炎律置若罔闻,若无人遵从炎律,那又何需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