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陛下……这个词我听的已经很多了,也见过不少所谓的陛下。”庄宁冷笑一声,“切莫影射,忽论上事,少卿小姐,听我一言,还是尽快给我戴上镣铐。”
他低声说:“至少那时你我都不会太过难堪。”
……
……
夜色里,有剧烈的声响撕破了宁静。
那是区块相互链接的声音,站在城墙,平祟侯左宣辽静静地俯瞰。
他的儿子立于身后,见着这波涛壮阔的一幕,两只钢铁锻打的巨兽不约而同地咆哮,那一刻整个天地都好像迸发出莫名的力量。
“壮观吗?”左宣辽问。
“是。”左乐感慨。
作为司岁台的秉烛人,近日他很忙碌,好在山海众已平,接下来的事便交付于别的官员,左乐才有闲情陪着父亲。
父子二人都不是多言的人,寡言片刻,左宣辽以手指向京师,轻轻地说:“京师变了。”
“京师变得很快,每一年都日新月异。”
“但在我印象里,京师还是那个京师,永远都那么繁华。”
“你不高兴吗,父亲?”左乐诧异,玉门与京师接轨,可以预料到的富贵荣华就在眼前,左宣辽的眉头却锁的更紧。
“这是一座龙的巢穴,真龙一怒,必然伏尸百万,便是我也必须谨慎,哪里有玉门自在。”
“父亲,慎言。”
“……当我失言。”他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头。
这时,有黑影掠过,斗笠下是一片黑暗。
“禁军?”
“陛下密令,玉门戒严,尤其防备罗德岛。”
“罗德岛。”左宣辽轻抚自己的胡子,“在一个月前便与玉门脱钩,如今,大概已经去到外面的荒地。”
“有此事?”禁军皱眉,“为何不上报?”
他这种人对左宣辽亦是不卑不亢,甚至能听出压迫。
这就是京城,有爵位者不可胜数,禁军更代表皇帝的意志
“那时罗德岛是盟友,盟友的话,如何不听?”
“我会禀告真龙。”禁军又递出密信,“请阁下好好休息,真龙已许久未见将军。”
再一个眨眼,便不见禁军踪影。
左乐咋舌,略有不快地说:“禁军来了便必然没有好事。”
那一抹黑色在大炎朝廷即是不详的预兆,禁军,皇帝的亲卫,真龙的爪牙,虽然听着好听,所为之事大多却难免戴上血红。
左宣辽撕开禁军的信,看了几分钟,长长叹息,虽然在意料之中,难免还是想感慨一句天家无情。
“父亲,是什么?”左乐低声问。
“狡兔死,走狗烹罢了。”左宣辽收敛好情绪,他知道接下来不复在玉门的自在,必须板着脸,时时刻刻都谨慎小心,才能不坠入万丈的深渊之中。
……
……
庄宁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的。
有了不眠后,他已经很少入睡了,不过昨日他还是解除了这个能力,小睡了片刻。
从他被带到车上开始,就只有麟青砚陪着她,恍然好像许久以前。
“你竟然能睡得着,博士?”
“太累了。”庄宁打了个哈欠,“到哪里了?”
“已经到京城。”麟青砚冷着一张脸,已是不知几次的强调,“我知道你怀疑,但我只会秉公办案,罗德岛若有恩于大炎,我亦不会含糊。”
“有恩于大炎……麟大人,你也不是小姑娘了,在大理寺混了那么久,怎么言之凿凿说出此话?”庄宁看着这个姑娘,不由得出声嘲讽。
他与麟青砚认识,起因是源自于当年的龙门事件。整合运动入侵龙门,为了确保此城无碍,大炎派遣三位特使,麟青砚是其中一人。
按理说,这倒是该与罗德岛无关,不过麟青砚一眼便看中了罗德岛的某个精英干员,煌。
两人的纠纷庄宁不懂也不想管,罗德岛干员数百,事务繁杂,只要不是闹大了,他一般不会过问。
意外的是再见麟青砚,这个曾经的官员竟会投身于罗德岛。
用她的话——这是自我放逐,她犯了错,虽然大炎朝廷惩罚不了,但她自己却必须这么做。
庄宁很想抱怨一句罗德岛什么时候成流放地了,但考虑到可以与炎建立关系,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不过他暗自明白,这女孩迟早会走,废话,放着好好的仕途不管,流放自己,还能指望到永远吗?
果然之后惊蛰就回去了,走的时候还相当生气,那时庄宁还头疼于各类事务,根本无心理她。
再在大炎重逢,结果却是这个样子,庄宁想这真可笑,低垂下眼睑,偷偷瞥了眼惊蛰。
惊蛰也在瞥他。
两人四目相对,这个女孩还是那么严肃不苟言笑。
“你看什么?”她恶人先告状。
“你刚才偷瞥了不下十次。”庄宁淡淡地说,把身子后仰。
别的不提,大炎这车还是不错的,比自己所想的更好。
“博士,你当真不愿信我?”
“信你?我相信啊。”庄宁微微地回忆起惊蛰离开罗德岛的理由了,轻声一笑,“你若不能秉公执法,我不就成了笑话吗?”
那已经许久前的事了。这记忆隐没于大量的事件,直到重又见到她才像是被电击一般地被回忆了些许。
那一段时日惊蛰刚在岛上,人缘却不是太好,作为士族高傲性子的才女,天师府的传人,大理寺的铁面判官……哪一个元素叠加在一起都不是好事。
倒不是惹人讨厌,只是她太严格,对这种人大部分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吧?何况这个人的身份太特殊。
于是打交道的自然就成了博士,可庄宁也不知道该吩咐她做什么,索性便留在身边一段日子。
那时间,罗德岛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各地都陆续新设立办事处,从早到晚他就只有处理从办事处发来的雪片般的情报。
后来这些事也分担给了一部分麟青砚,两人与其说是上下级,到更像是同事。
曾有人怀疑让一个外人看到罗德岛的情报是否不好,庄宁还会替麟青砚说话,什么她来我们这里已经一年,早就说真正的罗德岛干员了。
没办法,罗德岛缺人,反正大部分情报无关紧要,只能默认了。
即使现在,罗德岛能处理些大事又值得信赖的人依然不多,文官体系出来的人谁会闲的专门来这地方?如此,作为文官中出类拔萃的精英,庄宁与麟青砚的相处倒是颇为默契。
至于是因为什么才导致罗德岛白白流失了她这样一个人才,庄宁用力想了许久,才从记忆中看到分毫。
他只记得好像是一个午后,这个女孩突然闯进来,把一行纸拍在他面前,异常愤怒。
他大概是过劳了些,想着该给自己注射一点药剂,一面接过了那张纸。
离舰申请,而且还是永久性,通用语与大炎语一式两份,不愧是少卿,准备的详实。
庄宁只是粗略瞄了眼理由,低声说:“因为……不公?”
“不公!”女孩气势汹汹。
“哦。”庄宁点了点头,打断这女孩还想说更多的苗头,“因为不公。”
他签了个字,把纸给了惊蛰,嘴上挂起笑容:“再见啦,惊蛰,偶尔回来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然后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厅。
想到这里,庄宁不由感慨,原来如此,就说平日里怎么感觉更累了,原来是能够分担文书工作的人走了啊。
不过当时罗德岛走的人太多,惊蛰虽然位高权重,但庄宁还是很敷衍了事,反正在他眼里从来没觉得惊蛰会久留,也从来没想过跟惊蛰能有更好的关系。
甚至连惊蛰的辞职书,他亦是现在才想起自己签过。
庄宁叹息一声,麟青砚却更加愤懑:“我会公正。”
“少卿阁下,你又不是复读机,我当然知道你会公正。”
庄宁对这两个字有些厌烦,公正?这是在对我诉讼,毕竟她离舰的理由就是不公。
呃……
他其实很想问,哪里不公了?不过现在又难以启齿。
毕竟不公的理由,这个女孩应该完整写在离舰申请了。
不过当时太多人写申请,一个个看真的很头疼,他只是大致瞄了一眼。
结果他连女孩为什么走都不知道,又不好意思,总不能现在来一句你可以在写一份离舰申请书吗?
庄宁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以对。
可这份沉默,在惊蛰眼中别有含义,是不信任,猜忌,嘲笑,戏谑……是对她和整个大炎的恼怒。
如果被庄宁知道,难免要说一句你地想法是否太丰富,还是说断案断的太多,已经有妄想症了?
只是若是庄宁认真去看那离舰申请,大概就会不去想了。
那申请书上可不是一个所谓的不公,是从上至下抨击博士这个人的冷酷无情,堪称麟青砚在极致愤怒下写的檄文。
什么,“尔无躬身之谦逊,却有囚徒之自哀。”
什么“卿之所为,乃不顾伦理纲常,为世所不容。”
什么“有人语云曰,博士有虎狼之心,包藏吞没天地之志,刻薄寡恩之辈,狼顾虎视”。
因为是文言,看的头疼,这应该也是当年庄宁看不下去的缘故,写点白话不好吗?你是写辞职信还是来秀文采的?
可麟青砚不知道啊,她必然以为博士是完整读完了那个报告。
在她印象中博士很冷静,冷静地给她签了字。
没有预料中的愤怒,只有至极的平静。
但这反而能说明,他已处于恼羞成怒的极点,像是一个一点就要炸开的火药桶!
惊蛰在离去时是带着胜利者的目光,但以前越是威风,现在越是狼狈。
她却不知道庄宁还在苦思冥想,旁边这个大理寺少卿倒是因何缘故辞职。
这个职位不低了,可以拉拢尽量就拉拢,作为罗德岛的底气,怎么就放手了呢?
哪个没出息的败家子这么让惊蛰走了,难怪之后那么累?!
哦,我自己干的,那没事了。
庄宁纠结,他一点点地挖开记忆,终于溯源到根本。
貌似当时是有谣传说罗德岛要卖给维多利亚来着?
毕竟那时候自己和维娜关系太好了,事实上哪怕是现在,罗德岛业务最发达的地方也是维多利亚,大量的外汇要从维多利亚攫取。
她因为这个生气过?
可不对啊,庄宁很快就澄清了谣言,何况罗德岛卖了和一个炎国人有什么关系。
庄宁放弃去想,记忆太零散,他虽然过目不忘,但有些事他根本没去记忆过,就更别提忘却。
反正发生都发生了。
在过一段时间,什么大理寺,天师府,那些士族门阀,勋贵大夫……都会化作蝼蚁一般的存在!
庄宁一不说话,惊蛰更加忐忑。
她想自己该道歉了,但看着那严肃的神情,嘴角若有若无的嘲弄,又说不出口。
当年她返乡炎国就听说罗德岛陷入伦蒂尼姆危机,不过真回到罗德岛,事情已经解决掉差不多了。
因为庄宁的指挥,战争中罗德岛并没有多少损伤,但大量的人才外流,已经让这个组织看起来像是个空壳。
她也就听闻博士要卖了罗德岛的传闻,一时自然不信,不过几次都见不到博士的面,后来这个念头被加深,不由恼火起来。
要说惊蛰有多喜欢罗德岛,那未必,她更多是为了见博士。
但把罗德岛卖给别人,同样像是一种背叛吧?
这若是博士的选择,那也无妨,接受便是,即便惊蛰曾经很欣赏博士对法治的态度,对于炎律的好学与敬畏,还有对于生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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