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不，这是现在罗德岛的……嗯，负责人吧？”庄宁轻轻地说，极尽地温柔，“如若我不在了，你就要听她的，明白吗？”
“好吧，反正我现在只是ai，你的指令就是最高命令。”
凯尔希愕然，难以置信：“这是？”
“升级过的prts，之后我们可以着手开始对罗德岛的改装，这艘舰船的防天灾系统，武器，动力系统都要进行迭代，普瑞赛斯会与你和工程部一起负责这些。”
但凯尔希只是呆呆地问：“为什么她会出现？”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博士，你的记忆……？”
“恢复了，但只恢复了一点，凯尔希。”他摘下了兜帽，俨然是在微笑，“不浪费时间，罗德岛还在龙门，是吗？”
“对，我们还在筹备在龙门的事宜。”
“立刻离开龙门，去玉门，需要的手续我会安排人准备，我睡了一个月，可能来不及了。”
“玉门？”凯尔希皱眉，“现在？”
“不然呢？时间就是金钱啊，凯尔希。”
“可是——”
——还有很多人想要见你。
比如莫斯提马，比如陈晖洁，比如德克萨斯……你都不愿意见她们吗？
凯尔希把话语吞咽了回去，他不是不愿见，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玉门那里有什么？”她勉强地问，既然要去玉门，总有个理由。
“有大炎的未来和明天，凯尔希。”庄宁摊开了手，表情恢宏而肃穆，“去大炎的边疆和腹地，我们去欢迎这片大地的主人。”
他的手上有华丽繁复的酒盏，正是二哥留下来让器物活化的诡谲之物。他轻轻地抚摸，带着期待：“岁，就要苏醒了。”
约莫六点。
接泊区，有车呼啸，陈晖洁从中走下来。
她在收到凯尔希的消息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到来时发觉不只自己一人，莫斯提马和德克萨斯都在，她们像是石化一般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陈晖洁看去，面色也苍白了，天光大亮，那巨物已经启航，奔走向遥远的荒原。
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庄宁拒绝了所有人的慰问，转而让罗德岛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龙门。
甚至……不愿意去看她们一眼。
陈晖洁不自觉把手放在了胸口，真疼，那个人果然在埋怨吗，以至于不愿意去看她们一眼……
她已经准备了那么多，也很想告诉她沉睡期间自己的觉悟，到头来，却连男人最后一面都看不见。
这时，有谁登上甲板，朝霞洒在他的身上，黑色的大衣随风流淌。
隔着遥远如天堑般的距离，他和女孩们对视，一个视线后便别开了目光。
他们渐行渐远，她们看着他消失在无法目视的地方，心里慌乱。
她们都伸出了手，像是挽留，可她们都知道挽留毫无意义。
霞光破开了黑暗，天光破云，这是黎明的晨曦，天地都笼罩在一片希望之中。
好像有遥远的歌声响起，唱着一个古老的旋律。
“故乡人，今何在，常念念不忘。”
——第一卷，故乡人，今何在，完。
<第二卷 魂兮魄兮归故乡>
第一章 年（8k）
罗德岛的训练室，庄宁缓缓地抬起右手，直视远方靶子，此刻他像是入定的高僧，哪怕受三界诱惑亦岿然不动。
他犹如石化，可身边的黑暗却沸腾起来，所谓黑暗无非是从庄宁身边流出雾气，处于这奈落黄泉一般的景象，他似乎也受到某种挑战，脸上滴落下了几滴汗珠。
几分钟后，庄宁终于动了，闪电一般举起放在身边的铳，装填，上膛，扣动扳机！他几乎是瞬息完成了这一动作，顷刻弹壳掉落，子弹顺着膛线划出，竟然在空中残留黑色的弧度！
一共三发子弹，眨眼便吞噬靶子，靶子并无弹孔，呈现出被吞噬的巨大空洞，就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野兽吞噬。
这时，庄宁才吐出气息，走进去看靶子，那空洞泛着诡谲色彩，让人不寒而栗。
“感觉如何，博士？”
轻快的声音荡漾，庄宁没有偏头，最近他习惯了这个声音，沉思片刻后静静地回答：“不可否认，邪魔的碎片的确极大地提高了我的战力，我可以随意地展开国度，甚至把国度藏入在这微小的子弹，一旦被击中，无论敌人强大与否，都会被吞噬。”
他轻描淡写，好像这力量微不足道，邪魔的碎片在他眼中即不强大也不特殊，只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手段。
“博士不是那个弱小的博士，我有些不太习惯。”prts喃喃地嘀咕，作为搭载普瑞赛斯人格和记忆的ai，真的与梦中那个女孩别无二致。
庄宁好奇：“不习惯……以前的我是什么样？”
“能是什么样，不怎么爱说话，也看不出想法啊。”普瑞赛斯在他旁边坐下。
庄宁就跟着笑，没有多言，一面收拢起国度，另一面保养手中的铳，他还不太适应手握力量的感觉，对于武器依然重视。
最近一段时间，有普瑞赛斯陪伴后，他心里着实平静了许多，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大体便是他的心态。哪怕普瑞赛斯只是个ai，哪怕这似乎只是一个空洞的安慰，但女孩就在你的旁边，听到她的声音，一切似乎就无足轻重。
保养好武器，他又对自己的能力做了些测试，想看看极限何在，国度不能随便使用，但他的肉体攀升到了一定程度，哪怕在战场也不用仰赖他人的保护，庄宁自身既是一把锋利的利刃！
身体传出阵阵疲惫之感，庄宁出到甲板，极目远眺，隐约可以窥见不远处飞扬的沙土。
眼前是片春风不度的沙漠，古时大概是大炎朝廷用以流放罪臣的犯人之地。
——玉门。
“玉门是个好名字，但这样的地形竟然都能研究出移动城市，那些‘人类’还真是不可思议。”普瑞赛斯的投影沉寂地说。
庄宁了然她的心态，普瑞赛斯才与罗德岛庞大的数据接轨，对于这个人格来说过往的世界完全变了，泰拉人虽继承前文明的部分遗产，却还像是在用枪玩火的孩子。
庄宁倒是难得为泰拉各国辩解一番：“科技毕竟是倒退了，总以我们的眼光去看，难免会觉得勉强，移动城市或许是最适合现状的。”
普瑞赛斯轻轻点头，她不太在意这些，哪怕以她的角度十分怪异，又能怎样呢，现在她只是ai，是一层层的代码和矩阵模拟出的人格，写在她代码最底层的命令即是保护和听从庄宁的话，所以她当然会觉得庄宁的话都是正确无疑。
普瑞赛斯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你需要玉门吗？”
庄宁略微讶异地挑眉。
她一副看穿了真相的模样：“你很重视炎，必然也重视这片要塞。”
话音刚落，突然间风沙卷起，天地变色，玉门春天的尘暴总是突如其来，庄宁不紧不慢地回到舰船内，这时才吐出一口气：“很重视。”
“毕竟，这座城市是为了镇压岁兽诞生的盾与剑啊。”
……
玉门。
与龙门相比，此城历史要悠久不少。
需知，泰拉人利用源石的时间不短，但结晶革命也不过近两百年，那时大规模建城的技术尚不成熟，一座移动城市的构筑需要莫大代价。
玉门便是在这时代诞生的堡垒要塞，前电气时代，人们用连天的烽火来向周边的聚落与士兵传递讯息，玉门因此保留了烽火台，足可见它多么的古老。
若龙门是沉迷于灯红酒绿的妖艳姑娘，那玉门便是一个由铁与血构筑起来的战士，这里的人其祖辈多是犯禁的轻侠，或是受到牵连的官宦后代，受此影响，玉门尤其尚武。
便是如此，这塞北苦寒之地仍有沃土，也有良家子。炎国人对屯田的执着已刻入了骨髓，沿着绿洲的航线，这座城中的人大多也是老实的市民，他们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到了战时未尝不能拿起武器，高呼一句“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平日里却也只是刷着终端，等待每年为数不多补给的良民。
虽然日子不怎么样，自豪感却不差，一来是平崇侯坐镇于此，将军虽老，尚能大口吃肉，二来是宗师于此，玉门便是大炎武道之标杆。
平崇侯左宣辽，曾一度击破乌萨斯南下侵军，后率玉门北上，拦邪魔于塞北，对部下与百姓也算友善，故而颇具威名。
但他的威望远远不及宗师重岳，此人威名四海，凡习武之人未尝不仰慕于他！
重岳的宗师之名不是自封，而是从某个时刻每个与他比武之人的称呼，其武艺巅峰造极，在强大的武者在对他也不过是一拳还是两拳之事。这样的人往往该心高气傲，可他却极其友善，罕有动怒，日后更是收录天下武学，设立了录武官。
这是一个字面意思的完人，他几乎没有缺点。
而在半年前，有一件大事——这宗师的妹妹竟然来了玉门！
那妹妹一口的尚蜀口音，为人倒是热情，总是洋洋自得到处介绍，但玉门人对她大体还是友好的，毕竟是宗师之妹，不过，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对宗师有这么个年轻又有活力的妹妹而感到震惊。
内部知晓机密的人更猜出这个妹妹不简单，她是在为玉门军器坊工作，参与的是炎国最高机密的工程——碎片大厦！
这就得牵扯出一桩旧事，维多利亚内乱，萨卡兹，公爵和新王彼此开打，菲林脑子都快打出来，到头来却是碎片大厦发挥超乎寻常的作用。
于是这武器顺理成章成了各国的焦点，在那场战争之后，或许是天佑大炎，卡兹戴尔主动向炎和哥伦比亚分享了这种武器，以换取两个大国的庇佑。
细细想来这是很聪明又很无奈的举动，卡兹戴尔的地缘位置太糟糕，哪怕复国，邻国也大多是仇敌，相比之下只有东边的炎不算太过敌视，是可以拉拢的对象，炎国曾经是巨兽的国度，与提卡兹统领的帝国没有矛盾。
至于哥伦比亚，原因更多，一来是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关系不太对付，维多利亚是旧日霸主，而哥伦比亚是新的挑战者，哪怕为了牵制维多利亚，卡兹戴尔都必须拉拢哥伦比亚。
当然，这些复杂的政事想必也没几个人关心，总之在玉门铸造碎片大厦的事宜被提了上来，整个炎国都高度重视，而这个看起来年轻的小姑娘竟然能被选中参与建立这个超级武器，不由让人感慨宗师一家还真是人才济济。
庄宁在指挥罗德岛与玉门接轨，果真是一座古老而恢宏的城市，所有人都忙忙碌碌。
“听说年小姐在这里，是吗？”他问士兵。
“你也认识年小姐啊。”看守的男人笑了笑，“如果要找她，恐怕不容易，但你可以去问问宗师。”
他把手指向烽火处，语气不无自傲：“宗师必然是能帮助你的，庄宁博士。”
……
……
巷子尽头有一家店铺，贩卖的是美玉——玉门自然是产玉的，且品质极佳，因此才会有此美名。
今天店主却觉得自己很倒霉，小姑娘一直喋喋不休，她脑子都快炸了。
眼前姑娘的相貌委实是惊艳，白发下的容颜精致不似凡人，虽是冬日，穿着却很清凉，好像自带火炉，身处一地周边温度就蹭地上来。
女孩很美，但老板委实没什么心思欣赏，毕竟她是个年过七十的老太太，到底老太太也不讨厌小姑娘，但这女孩有话还不直说，拐弯抹角地暗示自己多么厉害，说现在她虽然落魄，但等她拍上一部好片，必然是能扬名立万。
可店主老太太知道这小姑娘只是看上了一块美玉，最近手头又比较紧，委婉地表示钱先赊着，能不能把玉借给她。
“年小姐，你最好别提你的电影，你不说还好，你的电影看了也只是浪费时间！”店主实在忍无可忍。
这话已经极其具有侮辱性了，年听闻此言也是备受打击，含糊不清地说：“也不至于浪费时间吧？老太太，我有些片票房还是可以的。”
“你说这话，就已经代表你绝大多数的作品都是垃圾啦，年小姐。”老太太眸子带着怜悯，取下了那枚玉交给她：“拿去吧，我奉劝你要节制消费，不要总拿钱去买一些稀里糊涂的玩意。”
“是吗，谢啦，好人有好报！”年大喜过望，一把接过了那玉。
可刚一转头，便看到自家兄长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重岳总体上是个很温和的人，但他原则性极强，决不能接受白白拿人东西这事。
“宗师！”
和对年态度不一样，店主老太太眼神立刻变了，竟然还带有一丝暧昧和憧憬，年啧啧摇头，用肩膀戳了戳自己大哥的胸。
“多少钱？”重岳无视自己妹妹的举动。
“嗯？”
“我妹妹的玉，我帮她买了。”他无奈地说。
“那怎么行？整个玉门都是被宗师您守护的！”
重岳没有多说，他是个鉴玉的好手，把赤金递给老人家。
然后他转身，临走前严厉地看了年一眼，这个不可一世的女孩乖巧地跟个小猫一样。
店主缓缓收下了赤金，目光却还是凝在宗师身上，过去这么久，宗师还是那姿容，或许他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吧？
到了外面，见街道上没几个人，重岳展露威严：“年。”
“哦？”
“我跟你说什么？”
“不要去坑骗凡人？可我没有啊，是那个老奶奶主动给我的。”年狡辩，她觉得也不算，毕竟有钱了她的确会还给老太太。
“我不是说这个……罢了，罢了，下次你跟我说，我会帮你付。”重岳以手扶额。
“那多不好意思。”年似若羞耻地抿嘴，可目光却变得炯炯有神，她就是这样，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重岳看了她，突然沉吟说：“博士来玉门了，几日前我刚见过他，那时我本想把你叫上，你却一溜烟跑了，我问别人也找不到。”
博士。
在提起这个名字的刹那，年身子微微一缩，像是有点后悔，有点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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