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隐月明
八重神子愕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雷电影多半也猜得出自己这个好友到底在想什么，她有心想说沈稚珪跟雷电真所带来的压力是绝对不同的，而一旦沈稚珪的杀气压过音乐对她的干扰，她就能直接挣脱而出，相较之下，她对雷电真就不会那么认真，当然真要说的话沈稚珪对局面的掌控细致入微，未必不能像雷电真那样如清风拂面般在现实的层面压过她，可一旦进入生死对决，沈稚珪最多只能重创她，而无法杀死她——
虽然做到这种事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也已经堪称是匪夷所思了。
但对于这个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的少年来说估计也只是云淡风轻吧？
雷电影甚至无法想象，再给这个少年三年五载，他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虽然雷电影其实也看得出，沈稚珪本性其实是个追求安逸的人，他现在之所以表现得那么锐意进取，只不过是为了给日后的散漫找到一个保障而已，所以一旦他的武学境界抵达了他的理想的高度之后，他或许就会彻底躺平，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提升武学上，转头就去跟别人风花雪月去了。
而这样的态度对于雷电影这种已经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失去过一次自己的姐姐的人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因为彼时的她在世人眼中就已经堪称天下无双，但却依旧还是在意外面前失去了雷电真，所以在她看来，能被握在手中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嫌多，即便战胜了天理之后，在更高的层次如果也出现了对他们抱有敌意的存在呢？
虽然雷电影现在也没有办法战胜天理。
而按这个少年的进步速度，这个目标似乎也并不是遥不可及。
所以雷电影如果想要继续让他锐意进取，就必须跟上他的脚步。
第六十九章：岭树重遮千里目（下）
当然沈稚珪现在其实还不是雷电影的对手。
真要说的话，他也要完全翻开自己的底牌才能做到跟雷电影相提并论。
但按雷电影近段时日不断跟他切磋以不断增长对彼此的了解来看，沈稚珪对她的了解越深，他就越是能像先前这样找到她的弱点，毕竟他的手段无论怎么看都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一点，形体的速度、意识领域的改造和交锋甚至是“真气”和“元素”之间的对立，他都能找到相应的破绽，而雷电影就只剩下雷神的全能对雷元素的掌控以及进入无念无想的状态才能全力发挥的“无想的一刀”，但沈稚珪甚至都未必会给她机会让她进入那种状态——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弱点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虽然这个弱点其实是相对的。
因为就算她没有进入那个无念无想的状态其实就已经很强了，稍微弱一点的魔神在她面前甚至都不足以逼她用出那一招。
进入那个状态，只不过是像沈稚珪用“世间鱼鸟各飞沉”的“飞鸟”进行神性改造从而让自己的意识升格的“超频”而已。
虽然她进入那个状态需要前置准备，而这个准备可以被外力打断，而沈稚珪想要进入“超频”倒也不是不需要准备，只不过他可以保证自己在进入这个状态的时候不会被外人打断而已。
雷电影也知晓这个事实，所以最近也在借沈稚珪跟她之间的默契来磨练自己，意图可以随时随地就能进入那个状态，虽然沈稚珪觉得她做这种事未必能对他在须弥的作为有什么帮助，因为一旦雷电影进入那个状态，整个人就容不下半点多余的杂音，估计也不会再有跟沈稚珪之间的默契，不过正如沈稚珪不会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她以及天理的善意上，雷电亴影显然也要提升自己的武学境界以应对未知的危机，所以他也很难拒绝这种要求。
所以最近沈稚珪一直都在用各种方法来干扰雷电影，让她不断找到自己的漏洞，虽然沈稚珪越是切磋下去就越是有点心惊肉跳，心想雷电影要是之后无法被他干扰直接就进入了那个状态施展出无想的一刀，想要卸磨杀驴，他现在就算跟雷电真联手也未必能像之前那样限制住她，以后她要是反应过来觉得她堂堂雷神何必他这种花心萝卜纠缠到这种地步于是反手一刀，沈稚珪也未必能抵抗！
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沈稚珪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所以须弥之行迫在眉睫啊。
八重神子显然也不晓得这两个人的心思，当然她要是知道说不定会觉得有趣从而在一旁挑拨这两个人的关系让他们“互相残杀”越纠缠越深，不过听到沈稚珪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她也就觉得还是暂时让雷电影享受现在的时光好了，于是在稍微调侃沈稚珪跟雷电真的关系、雷电真居然也只是微笑、并没有反驳所以八重神子也不免愕然之后，她就收拾好了情绪，然后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是说，荧想要见我？明天上午？在木漏茶室？”
沈稚珪就问。
“是啊，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你商量，”八重神子就不免凑近了少年，眯着眼睛又看了看那对姐妹，说，“你该不会又想要把跟她的关系变得更亲密吧？”
沈稚珪没有理会她的言辞，只是沉吟片刻：“木漏茶室，好像是神里家的产业吧？”
“你什么时候对稻妻有这么深入的了解了？”
在八重神子的印象中，这人不是对这些对自己没有兴趣的领域一概不闻不问的吗？她当时想要让沈稚珪承担起让神樱树枯萎的责任去进行神樱大祓沈稚珪都一并推开了，他对稻妻的种种也只是了解个大概而已，很少会像这样记住一个家族的产业。
而一边的雷电真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当初那个神里家的小姑娘找过你没有？”
沈稚珪摇头。
“那么你到现在还没有跟她道歉吗？”
“什么叫我没跟她道歉？我好像也没有跟她道歉的必要吧？”
虽然他当初确实做得有点过分。
但那难道不是雷电真让他给的必要的考验吗？
不过之后无视她只是跟雷电真对话确实有点过分了。
“那么这次也正好去跟她道歉好了。”
雷电真就只是用那双温柔可亲的眼瞳看向少年，沈稚珪只是不置可否地别过视线，雷电真顿时就哑然失笑起来：虽然她也清楚沈稚珪很多时候都表现得不像是一个他这副外貌的人，但唯独在这种时候，她才觉得眼前这人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不是某个有着这副皮囊但底下却是跟她一样的老怪物。
不过，这种性情她也并不讨厌。
所以她也只是劝沈稚珪说：“你身为上位者，要展现上位者应该有的气度。”
“可我作为上位者，难道不是该拥有上位者的特权吗？”
沈稚珪只是说。
虽然沈稚珪也并不觉得他算是什么上位者，倒不如说他至今为止之所以能如此肆意妄为，凭借的不是谁的认可给他的地位，而是他的武学修为，所以他也没有认真构筑人际关系的必要，更没有顾忌某人的观感所以遵守礼尚往来的礼仪的想法。
就算有必要，他也只会在璃月那么做。
“可如果上位者只是一味索求特权，就不会变得像是之前的阿影那样了吗？”
雷电影顿时稍微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这种时候都要拿她来当反面教材？
而且真要说的话，她又不是没有对稻妻做出过贡献，稻妻境内的作乱的魔神和妖怪，都是她一力扫除的！
沈稚珪顿时也看了一眼雷电影，这两个人这时候反倒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当然沈稚珪是懒得跟雷电真争论，或者说他一开始的立论点已经偏了，所以这时候不得不接受雷电真的“纠正”，而雷电影则是从一开始就不会反驳雷电真，毕竟在这个姐控的眼里，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
第七十章：江流曲似九回肠（上）
不过沈稚珪最终也还是应约了。
而八重神子不知为何，居然也跟着去了木漏茶室，沈稚珪在那个地方看见她的时候一时间还有点猝不及防，心说这个粉毛狐狸出现在这里是想干什么？难道是觉得他跟神里绫华私底下接触是在做什么谋逆的大事所以就想要从旁监督？但整个稻妻最可能有这种心思的人难道不就是她吗？还是说她准备在这次会面上一鸣惊人，组建一个“讨鸣神联盟”，准备让关东诸侯尊袁绍为盟主一样让他们尊她为盟主？
沈稚珪心底漫无边际地涌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荧跟八重神子的旁观下，平平无奇地跟神里绫华打了个招呼。
而在神里绫华的眼中，沈稚珪身上那种当初所见的顶尖武人的气度就像是洗尽铅华了一般，整个人的气息也没有当初那么尖锐，于是整个人看上去也就像是一个路边随处可见的少年一般，无论是神采、锋芒乃至于姿态和步伐，都跟那一夜她所看到的那个少年截然不同，于是在这种时候，神里绫华不免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又或者，当初那一夜的遭遇，其实乻本来就是一场梦而已呢？
神里家的白鹭公主不免愣神了片刻。
但正当她端端正正地给沈稚珪用茶道行礼的时候，沈稚珪却陡然锋芒毕露，说：“虽说客随主便，但我本人对茶道并没有兴趣，所以失礼之处，还请神里小姐海涵。”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就是当初在树下心不在焉地无视她跟那位交谈的腔调，话语中尽是散漫，却又透着那股随性而为的洒脱，让看到这一幕的神里绫华彻底将这两个形象套在了一起，同时她也不免会想到自己当初在这样锋芒毕露的少年的剑意下战战兢兢、汗出如浆的狼狈姿态，那股恐惧再次漫上心头，所以回复的时候不免有些诚惶诚恐：
“沈先生请便。”
沈稚珪虽然有点看不懂神里绫华的转变，不过还是举起茶杯，见茶水还是热的，就在手里用“瀚海阑干百丈冰”的真气凝聚了一缕寒气给茶水降温，稍微抿了一口，然后发现他果然还是喝不惯茶这种饮料，就直接放下了。
当然沈稚珪既然都事先说了，所以无论是神里绫华还是八重神子也都无意深究他的失礼之处，而神里绫华到底还是神里家的大小姐，所以很快就平复了心境，然后镇静地询问沈稚珪：“沈先生，我们在更早之前，在那个夏日的祭典上，应该有过一面之缘吧？”
沈稚珪点头。
“那么，当初阁下确实是在跟将军大人的姐姐说话？同时阁下所说的那些话，是在将军大人的姐姐指示下对我的考验？”
神里绫华就开门见山地问。
沈稚珪还是点头。
“那么……”
神里绫华看到沈稚珪的这种姿态，顿时就不清楚该继续问什么问题了。
虽然她确实对当初那个少年的那副姿态心有余悸，可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神里绫华反倒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失落，或者说，她其实更愿意见到那个一如既往地自说自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周身始终都是萦绕着那股无形的杀气的形象，而不是眼前这个沉默的、随和的扔到人群中也显得平平无奇的少年？
可就在她陷入沉默之际，少年却陡然开口：“所以你对当初自己的遭遇其实并无不满？”
神里绫华不解少年这么问的用意，想了想，就说：“如果这是那位大人的授意的考验的话……”
神里绫华的这番滴水不漏的回应让沈稚珪不免觉得有点难办，他本来还想让她说出不再追究当年的事情所以就不必道歉，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回复，而一边得知内情的八重神子见状差点就差点笑出了声，不过她并没有让沈稚珪继续瞎扯下去，而是插了一句：“所以，你在跟她见面的时候，阿真就已经为现在做准备了？”
沈稚珪想了想，还是点头。
八重神子仔细想了想那个祭典的日期，心想那也只不过是在她将这个少年邀请到鸣神大社做客后的不久，而他当初到鸣神大社做客的时候，显然是非常不愿意按照她的计划去直面阿影的，想来那时候他应该也没有找到阿真的残魂，那么他找到阿真的残魂，就是在此期间？
八重神子心思急转，但脸上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神采：“那么，你是在跟这位神里小姐交谈过之后才下定决心？”
沈稚珪蹙眉想了想，就说：
“虽然事实确实是如此，但……”
但事实上是他跟雷电真交谈之后对自己的武学的认知更上一层楼才有足够的底气去直面雷电影，至于这个神里家的大小姐，虽然不能说她完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你要问沈稚珪是不是因为她才想要去找雷电影对决，他多半会觉得你的脑子有什么问题。
可八重神子显然就是那种会故意开这样的玩笑的乐子人：“这么说来，如果没有神里小姐，你就不会去找阿影，可见神里小姐对现在的稻妻功莫大焉啊……”
沈稚珪没有理会八重神子的说辞，只是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才懒得在这种言辞上跟八重神子做无谓的纠缠的。
“我当然只是来看戏的。”
八重神子顿时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说。
沈稚珪看了她一眼，也懒得深究她的想法，想了想，顿时就转过头，对神里绫华说：“当初在那个祭典上，我对阁下有颇多失礼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无论是八重神子，还是神里绫华，显然也没想到想来有点狷介、任性妄为的沈稚珪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于是各自都瞪大了双眼，而沈稚珪也懒得再在这种场面上继续应付下去，就继续转过头对荧说：“你在稻妻应该也待得够久了吧？我准备过两天就去须弥，你呢？”
第七十一章：江流曲似九回肠（中）
但一看到沈稚珪道歉之后立即又恢复了那种仿若旁若无人的姿态，神里绫华反倒有点安心，虽然这时候沈稚珪说的是他准备去须乼弥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也是让她最近结交到的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好友也跟他一起去，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准备做什么，但神里绫华还是有点担忧地看向荧，而荧这时候也只是点头，说：“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跟你一起去须弥。”
“那你呢？”
沈稚珪又转头看向八重神子。
“你该不会是想这么就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吧？”八重神子显然看戏还没看够，就故意说，“神里似乎还没有回复你的道歉呢？总不能你自顾自地道歉了却不管她到底接不接受吧？”
粉毛巫女这时候故意转过头去对神里绫华说：“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人在现在的将军大人的心目中可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要是你把握好了这次机会，跟他在幕府中里应外合，日后的神里家必然能在稻妻的幕府中成为支柱，甚至你就此成为统领三奉行的人也未可知！”
“宫司大人说笑了，”神里绫华只是抿了抿嘴唇，然后才眼神清明地看向这两人，“我相信沈先生当初也不是故意的，至于要跟沈先生里应外合什么的，也请宫司大人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稻妻的公事不应当成为某几个人私相授受的事务，并且我个人器度有限，是无法担当这样的重任的。”
八重神子虽然一早就清楚这个神里家的大小姐的个性，但此时听到她这般应对，还是不免高看了她一眼：
虽然沈稚珪估计也没有什么心思跟人里应外合。
当然如果他死性不改，在外廷也不免沾花惹草，说不定真的会以权谋私，让雷电真帮他沾花惹草的对象牟取一官半职什么的——
但他似乎也不必如此。
毕竟他真要帮什么人，以他个人的私交和个人的武力，似乎想要做出什么事送给什么人功绩也完全不必假于人手，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更不必说，接下来她还要拿上神之心去须弥，让这个少年解决当初稻妻内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再之后，她还可以直接去找至冬女皇利用神之心谈判，让至冬做出补偿，这么说来，他是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一桩莫大的功绩送给她？
八重神子不免在心底流转这样的念头，然后眼波盈盈地看向那个少年，而少年却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对神里绫华点头，然后又转过头来看向她，说：“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在神社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
“嗯？”
沈稚珪顿时就清楚这头屑狐狸是在哄抬价位：
“你在神社还有事情要处理？”
“那当然了，毕竟你当初为了救阿真抽取了神樱树的生机，而神樱树在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承担了维系稻妻的地脉的稳定的责任，眼下神樱树既然已经枯萎，积压的问题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你要是想让我尽快去须弥，就来帮我解决这些问题，如何？”
“你让雷电影去解决不就好了吗？”
沈稚珪只是说。
八重神子听到他这么说，一时间也不晓得他跟雷电影之间的关系到底算是亲密还是疏远，你要说他跟雷电影的关系亲密吧，他到现在都是直呼其名，但你要说他跟雷电影疏远吧，他又能自然而然地像现在这样把责任推给她，所以这两个人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但阿影也有她自己的职责……”
“我倒是看不出来她除了要整天守在阿真身边跟她寸步不离生怕阿真又一次离开她的视线出现什么不测之后还有什么职责。”
沈稚珪只是说。
“听起来你好像对她的这种做法很不满意？是不是你准备跟阿真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却看到旁边始终都有这么一个人杵在那里所以不那么自在才想打发她出去？”
“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喜欢从这种角度来看问题。”
沈稚珪顿时就若有所思地看向这个粉毛巫女。
“什么角度？”
粉毛巫女却浑然不觉地说。
“从个人的私欲的角度。”
“所以我们可以说是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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