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提瓦特开始念诗 第54章

作者:星隐月明

“哦?”

什么德?

“武德!”

沈稚珪神色凛然地说。

时下璃月人的认知中的“武德”并没有被刘阿姨的“武德充沛、费拉不堪”之类的概念污染过,自然是指的是“武者所应有的道德”,但天叔听到沈稚珪话音中凌厉如刀剑交击的锋芒、炽目如流星璀璨般的神采,自然而然地就体会到他所谓的“武德”是什么意思,可天叔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都见过,虽然他本身没有神之眼,但对于这些桀骜不驯的年轻人,璃月七星下辖的体制调动的力量不超过百分之一就能教他们做人。

天叔真正见识过体制的巍然磅礴的力量,也亲自调用过这股力量,所以这种时候他根本不必理会沈稚珪的叫嚣,只是摇头,却还是说:“按你之前所说的那些做法,你能得到许许多多的人的认可,可你的武德,能得到多少人的认可呢?又有多少人会因为你所谓的‘武德’而跟你站在一起呢?”

“世人趋生避死,本来就是应有之事,”沈稚珪只是随口一说,“所以我其实并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或者说,我只需要让他们认识到,我可以随意夺取他们的性命,让他们认可我的这项能力就是了。”

“大言不惭。”

天叔顿时就摇头,然后他看着少年随手一掌按在他身边的那棵树上,见到那棵本来苍翠欲滴的大树在转瞬之间变得树叶枯黄,最终落叶缤纷,飘摇而下,顿时就瞪大了双眼:

以破坏力而言,其实一般的神之眼的持有者想要在短时间内摧毁这么一棵树也并不复杂,但眼前这个少年所做到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常识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天叔还是很快就镇定了心神:“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的‘武德’强横到整个七星八门都无法控制你,难道那些仙人就会放任你胡作非为吗?”

第四十二章:当头退避也应难(下)

“这话说来也有点奇怪,”沈稚珪就只是说,“我并没有对璃月社会造成那么大的危害,而且实际上我跟那位降魔大圣的关系也并不是那么恶劣,甚至于跟别的仙人,我也有点来伹往,他们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也并没有天枢星大人你那么顾虑重重,或者说他们认为我的‘武德’已经足以让我得到那几个人的友谊,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对我出手呢?”

“难道你就不怕我调用七星八门的人对你围追堵截吗?”

“可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天枢星大人,你就不怕你对我的围追堵截会引起你那两位后起之秀的同僚的群起攻之吗?”

沈稚珪只是不急不缓地说。

天叔顿时就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他是应该在这种时候称赞沈稚珪词锋锐利,辩才无碍,硬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呢,还是说他至今所展现出来的“武德”其实并不足以让他得到自己的承认呢?可真要这么说,这个少年又应该如何展示自己的“武德”呢?

把自己的头颅交到他的剑下?

战胜一个年过半百又没有神之眼的老人对他来说也不光彩吧?

“可说到底,我又为什么要得到你的承认呢?”

沈稚珪只是说。

“因为质疑你的人不只有我,而对于玉衡星跟天权星来说,那些质疑她们的人对她们自己也并不是无足轻重的,这一点,对于甘雨姐姐来说也是如此,你当然可以不在乎我们的看法,但她们却不得不在乎我们的看法,所以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武德’充沛,你也必须要先回应我们这些人的质疑,证明你的‘武德’配得上她们所给予你的友谊,不然,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只怕不会少,甚至还会更激烈,据我所知,璃月港中确实也有不少青年才俊一直都仰慕那位玉衡星,到时候他们会对你做出的事,绝对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

天叔说完这句话,就想要收起钓竿,朝璃月港的方向走去。

但在他的身后,那个少年依旧散漫的声音传了过来:“所以,你对今天这起冲突的定义,是一场因为争风吃醋而引起的事故?”

天叔想要无视他的言语,却听到那个少年继续说:“有空我会问问甘雨是怎么看的。”

“你少在那里搬弄是非!”

天叔顿时就回过头对沈稚珪喊了一声。

沈稚珪顿时就挑了挑眉毛,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站在他身边的行秋,若有所思地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眼珠子拼命地转,显然不像是会对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的样子。

天叔顿时就感到一阵疲倦。

早知道还不如安安分分地钓鱼呢!

现在还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不然再换一个地方继续钓?

虽然本来钓鱼这种行为,本来就隐隐有种逃避现实的意思就是了。

……

“我说,稚珪你一直都是这么……”

行秋亲眼目睹了沈稚珪跟天叔之间的对话,不免就有点感慨地问,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还是沈稚珪接上了一句:

“无所顾忌?”

“额,应该说是无法无天比较好吧?”

行秋还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

“没有法律规定我不能这么对天枢星说话吧?所以这也不能说是无法无天,最多也不过是肆无忌惮罢了。”

“可你说要对他展示武德,难道不是说想要通过杀人来展示吗?这已经完全是犯罪预告了吧?”

行秋居然还跟沈稚珪玩起文字游戏,一个劲地挑沈稚珪的字眼,说。

“那也不能说是犯罪预告吧?万一我就是准备去杀愚人众呢?”

沈稚珪只是说。

“但任何在璃月本土上的杀人行为都是需要受到法律审判的吧?”

行秋还是不依不饶。

“万一我说的是跑到须弥或者稻妻上再去杀人呢?”

“可你那样展示武德给谁看啊?”

行秋怀疑沈稚珪已经开始胡搅蛮缠了。

“哼,除掉一两个愚人众的执行官,再跟稻妻的雷神对决,我的武德之充沛到时候已经不言自明了!”

沈稚珪就说。

行秋顿时就傻眼了:“我觉得你纯粹就只是找死而已。”

毕竟在行秋看来,沈稚珪的武学修为固然也可以称得上是有一点惊世骇俗,但目前所展示出来的也没有到神而明之的地步,虽然他暂时还理解不了沈稚珪是如何做到的,但论破坏力,行秋倒也不觉得他是难以企及的,要他对上愚人众传说中横行七国的执行官或许还有点可能会战而胜之,但要除掉他们却未必真的能做到,更不必说要在稻妻的雷神的刀下求生了!

这丫真的不是在找死吗?

还是说这丫确实不是什么隐秘组织的传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痴,觉得正常人没有办法给他足够的压力,所以就准备去挑战神明?还是说……

这丫为了完成他们那个丧心病狂的理念,甚至最终不惜刺杀帝君?

想到这里,行秋顿时又后退了几步。

“你又怎么了?”

沈稚珪看到他的样子,就问。

“没事。”

行秋就小心翼翼地说。

但他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沈稚珪或者刻晴会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更不必说,刻晴虽然是那个态度,但行秋隐隐听说过,那位月海亭的总秘书甘雨却是个坚定的帝君拥护派,所以能跟甘雨的关系好到让那位天枢星大人出面警告的程度的沈稚珪应该也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吧?

虽然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行秋就觉得之前那一幕相当的耐人寻味。

刚才那个老人真的是因为争风吃醋才跑过来对沈稚珪说那番话的吗?

他跟那位像是永远不会变老的月海亭的秘书少女甘雨之间的过往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沈稚珪跟甘雨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

难道他现在比之前天枢星更接近了那个甘雨?

行秋顿时好奇心难以遏制地发作起来,以探询的目光去看向身边的少年,却只是看到少年又是一掌拍向那棵已经树叶枯黄的老树,震得树叶再度纷纷落下,叹息了一声。

第四十三章:丧钟为谁而鸣

“你叹什么气?”

行秋虽然对自己这个新朋友的行事飘忽莫测已经有了个底,但对于沈稚珪这种时候又莫名其妙地叹气还是不免心存疑问,心想莫非是他也不清楚自己跟那位甘雨小姐到底算是什么关系所以此前也不过是跟天枢星装腔作势而已?

但有刻晴在先,他这么想是不是不太对——

可这时候,行秋却陡然听到沈稚珪问:“说起来,行秋,你确实是一直都不想继承飞云商会,只想当个遍历四方的游侠的吧?”

行秋点了点头。

“可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跟你的父兄开诚布公呢?”

“这个嘛,”行秋不晓得为什么沈稚珪忽然这么问,也没有觉得沈稚珪问他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过于交浅言深了一点,而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又摇头,说,“我也没有必须开诚布公的理由吧?”

“所以其实你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坚定?”沈稚珪只是低垂眼帘,看向这片午后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江水,平静地说,“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终有一日,或许多半还是要接过他们手中的重任,并不是你把飞云商会当成退路,而是把你自己当成他们的退路,因为人生在世,虽然未必总是可以称心如意,但势必要相互扶持的?他们此前为了你的任性妄为提供了优越的环境,所以你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而想要回报他们?”

行秋虽然有点脸红,毕竟他并没有像沈稚珪想得那么深入,但被沈稚珪那么一说,他也多少明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想法,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沈稚珪只是见过他一两面之后就能这么直截了当地剖析他的内心,这么单刀直入,揭开了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深入的迷雾呢?

“若我是如此,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沈稚珪却回转视线,看向行秋,似乎有过片刻的微微一笑,却只是轻声地说:“按我以前的想法,是‘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咰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忘于江湖?”

行秋多少还有几分少年心性,听到沈稚珪的说法,顿时也不免升起几分向往,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不过是一种文人式的说法和臆想,至少对于他这个飞云商会的二公子来说,“相忘于江湖”是一种只能向往而难以成为现实的理想状态,因为他终究还是要跟自己的父兄相互扶持,成为彼此的退路,而无法孑然一身地走入那片天高云远的江湖之中。

可飞云商会的二公子无法做到的事情,对于这个异乡的旅人来说,又如何呢?

行秋看向沈稚珪。

但他又不免意识到,那是沈稚珪“以前”的想法。

那么现在呢?

沈稚珪似乎也清楚行秋为什么会看向自己,就说:“我从前追求一种绝对自由的处境,所以向来就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看法,或者说,只在乎某些特定人物的看法,除了一部分人以外,对于其他的人,我向来都是优先考虑自己的想法。”

行秋这时候不晓得是应该问自己是不是有幸被算成特定人物呢,还是所谓的其他的人呢,但他最终压下了这个想法,却还是不免问了一声:“所以你才会那么对那位天枢星?”

沈稚珪似乎是想笑,但最终还是摇头,忽略了这个话题:“但他和天权星说的话也确实有点道理,人生在世,终究还是要跟另外的人相互慰藉,相濡以沫才能继续走下去,那些人不只是我的慰藉,不只是我的水汽,所以我也不能只是成为单独某个人的慰藉和水汽——”

行秋顿时就奇怪地看了这个同龄人一眼: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说得好像他下一刻就要脚踏七八条船的样子?

“所以明天我会跟申鹤一起去见重云的长辈。”

行秋没想到这个话题居然还可以这么转过来。

但他本来也就是这个目的,虽然不清楚沈稚珪是怎么想通的,但这时候就松了一口气,说:“那就,静候佳音?”

“你所谓的佳音,指的是什么?”

沈稚珪却问。

“申鹤小姐能顺利跟重云认亲吧。”

“然后呢?”

“然后?”行秋实在不能理解沈稚珪为什么要这么问,就说,“什么然后?能顺利认亲,以后不就可以交游往来,联络感情,就像是你所说的那般,彼此互相扶持,成为彼此的退路吗?当然我不是说互相来往就一定要抱着那种目的,可看到谁有困难,互相帮助难道不是应有之义吗?”

“跟你当朋友肯定算是相当愉快的事情。”

“难道稚珪你现在很不愉快吗?”

行秋理所当然地反问:

“还是说你需要我帮忙?”

沈稚珪摇了摇头,只是说:“所以,人的本质终究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行秋不明白沈稚珪何以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所以这时候只能选择沉默,但接下来,沈稚珪却忽然慨然出声,从口中说出一段声律整齐的短诗:

“没有人是自成一体、

“与世隔绝的孤岛,

“每一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分。

“如果海浪冲掉了一块岩石,

“璃月就变少。

“如同一个海岬失掉一角,

“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仌的土地失掉一块。

“每个人的离去都是我的哀伤,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