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酱酱酱油
“你是说……有位母亲亲手杀害了她的孩子?”
“没错。这是一场恶名远扬的恶劣案件,我们的大法官正在审理这件案子。那孩子真是可怜,他的腿脚不便,被他的母亲从二楼的窗户推了下去,当场身亡。”
“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孩子从出生以来身体一直欠佳,他的母亲一定是照顾得厌烦,认为那孩子是负累,所以才狠下心杀害了他。愿那孩子的灵魂得以直上天国。”
安洁莉卡不做评价,虽然确实是性质恶劣的杀人案件,不过和她没有关系。
来到露天刑场,果然有十几名罪犯被迫弯腰九十度,脖颈被手腕被木枷固定住,无法移动,保持着如此疲劳的姿势,在露天广场上忍受风吹日晒。
阿比盖尔好奇地问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那位是个偷窃犯,连别人家的救命钱都偷;在他旁边的是酒商,往他售卖的酒水里掺水,贩卖不符合货价的商品;酒商后边的是有家暴历史的男人,甚至对家里三岁大的孩子动手;在他旁边的是一位画家,他画的内容有年龄限制。”
“咦?这种算是罪行么?”
安洁莉卡略感惊诧,因为《兽人奴隶与精灵女皇》也在人类的领地畅销,里边的内容同样十分过激,的确有的地方会明令禁止类似的书籍,但大部分王国的法令最多是禁止公开宣传,并不禁止私人持有,售卖亦是合法行为。
“不算。他绘画的内容有问题,他绘画的女主角都会穿上黑丝裤袜。”
“很正常吧。”
安洁莉卡自己也喜欢这么穿。
“但只有局限于封面,里边完全没有!”
“喔,那确实罪无可赦。”
“我不明白……”
阿比盖尔小小的脑袋难以理解,安洁莉卡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阿比盖尔的肩膀。
“丝袜是男人的浪漫啊,怎么能欺骗大家的感情?”
顺带一提,据说丝袜一开始是给男人设计的。
42 公民审判团
乡绅向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相继介绍了露天刑场上的罪犯,其中有一个男人满脸都是被公民们丢弃的臭鸡蛋和西红柿,他呼唤有没有人愿意给他一口水喝,但是人们都对他投以厌恶的目光。
“他犯了什么错?”
“杀人。那个人是一名拦路抢劫的强盗,他在一次抢劫中没有得到满意的收获,一怒之下杀害了路过的可怜人,神明在上,他最后没有逃过制裁,被抓住后押送到了这里。他被判处了死刑,但在死刑前必须要偿还他的罪孽。很荣幸,我是审判他的公民审判团的一员。”
“公民审判团?”
阿比盖尔听到了一个新奇的词。提到陪审团,乡绅面色上难掩骄傲之情。
“公民审判团是我们正义之都采取的先进制度,我们都知道法官禁止受到贿赂,但实际情况呢?贵族和富商经常买通法官,用他们的权利让一名又一名本该送上绞刑架的罪犯免受死刑,这实在很不合理,法官的法槌难道不该随公义而落下吗?我们正义之都在英明的理查德先生的改进下,将裁决权放给了公民。”
“欸?公民们有裁决的权利?”
“每次公审的案件都会有十二名公民作为公民审判团参与,双方的辩护律师发表完看法,展示双方的证据,由公民审判团集体商议结果。法官只负责敲下法槌,来宣告公民们的审判结果。我们已经通过公民审判团制度制裁了许多差点逃之夭夭的罪犯,前段时间有一名神父,利用教堂作掩护对孩子们做出不可饶恕的行为,教会知情后竟然还想包庇,法官们会畏惧教会的权威,但公民审判团的公民们不会!我们最终还是制裁了失职的神父……”
“先生。”
安洁莉卡兴趣缺缺地打断了乡绅的慷慨陈词。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到愿意接纳我们的人。”
“哦,抱歉,围观的公民们都是内心中怀有正义感的好心人,他们当中肯定有谁家里有空余的房间。”
乡绅开始询问露天刑场上的公民,然而愿意接纳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的人都没有多余的房间,每个人的家里都住满了客人。
正义之都极其注重城市形象,因此不存在那种看上去就很邋遢的油腻大叔,让人怀疑自己居住是否会有安全问题。唯一需要顾虑的只有能否找得到有空房的住户,乡绅问了十几名公民,依然得到的都是遗憾的答复。
三人来到其中一处固定架前,有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固定架发呆。
“为什么这里没有人?”
阿比盖尔才发现露天刑场上的固定架唯独此处没有处罚罪犯,脱口而出过后阿比盖尔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没有谁规定固定架上一定要有处罚的罪犯,某种意义上说固定架空无一人,反而是治安良好的证明。
不过乡绅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本来是有人在这里受责罚的,但公民们对她的仇恨超出了责罚本该起到的作用,如果不及时把她带回监狱里看守,她在处刑前会被愤怒的公民们活活打死。这名罪犯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亲手杀害自己孩子的恶毒母亲。”
“……不对。”
站在固定架前的男人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凯丽她没有做过……她是被冤枉的。”
“布兰德,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见到,你要学会接受现实,我们生活在最公正的城市,你很爱凯丽,可她已经堕落成了杀人犯。”
“我会还给凯丽一个清白。”
“正义之都没有冤假错案,布兰德。”
男人名叫布兰德,他是杀害自己亲生孩子的罪犯:凯丽的丈夫。痛失爱子的布兰德非但没有怪罪凯丽,似乎一直在坚持妻子的无辜,这是一起冤案。
“对了,布兰德,你的家里有没有空余的房间?”
“我现在没有招待客人的心……唔?”
布兰德本想拒绝,他的视线绕过乡绅,留意到了安洁莉卡的打扮。
“你是、魔法师?”
“天才美少女魔法师,安洁莉卡。”
得到了安洁莉卡肯定的答复,布兰德沉思了一下,改变了此前的态度,决定同意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的留宿。事情得到完美解决,安洁莉卡谢过好心的乡绅,跟随布兰德返回他的宅院。
“不商量住宿费么?布兰德先生。”
“我会免除你们的住宿、饮食费用,甚至不介意付给你们一些钱。”
路途中安洁莉卡主动提及住宿费的问题,得到了不出所料的回答,当布兰德改变态度的时候,安洁莉卡就猜到布兰德绝对是有求于人。
“我希望能委托魔法师小姐拯救我的妻子凯丽,她蒙冤入狱,再不想想办法,一定会被判处死刑。”
布兰德与凯丽是居住在正义之都的平凡居民,妻子凯丽是家庭主妇,布兰德是城镇里盔甲匠的得意学徒,其技艺已经达到了出师的水平,不过一座城市除非是在战时,否则显然不需要两名盔甲匠。
布兰德与凯丽结婚后养育了一儿一女,然而不幸的是儿子出生后患有先天性肌肉萎缩,虽然女儿健康成长,但儿子无法治愈的顽疾始终困扰着一家人。布兰德和凯丽都没有放弃儿子,布兰德努力赚钱,希望有天能去找名医治好儿子的疾病。
在外人看来,这是遭遇了不幸却依然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直到一个月前,肌肉萎缩的儿子从二楼的窗户跌落而死,正义之都极少出现城镇内居民死亡的案件,因此瞬间轰动了整个正义之都。从取证到录取口供,全部都是公开受理,即便这只是一起单纯的意外。
如果流程正常,布兰德与凯丽夫妇之子死亡应该以意外跌落结案。
“问题出在公开取口供的环节,的妻子被怀疑是杀害了我的儿子的凶手。”
布兰德伤感地说道,公开取口供是正义之都的流程,公开而透明,同时证明执法者没有任何暴力手段,亦是向公民们证明正义之都自古以来不变的正当性。
“因为她在录口供的时候……没有哭。”
43 她没有哭
布兰德回到家,刚推开房门,一个抱着熊娃娃的金发小女孩立刻冲了上来。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伊娃,乖,爸爸会把妈妈带回来的,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好吗?”
布兰德蹲下身抱紧了伊娃,宠溺地摸了摸伊娃的脑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健康的,但长子没有这么幸运。
布兰德先给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布置好了休息的卧室,其后招呼两人到餐厅做客,布兰德拿出了家里最好的披萨、奶酪,尽可能地招待好安洁莉卡,在他看来异乡的魔法师是他挽救妻子最后的希望。
一路上,阿比盖尔始终没想明白布兰德的话语。
“为什么凯丽阿姨没有哭就被怀疑为凶手了呢?正义之都的法律存在这样的规定?”、
“是怀疑哦,阿比盖尔。”
安洁莉卡像是对此见惯不惯了一样。
“人的印象中,丧子之痛的母亲应该是悲伤的,如果一位母亲刚失去了儿子却表现的很平静,就会被人怀疑。我说得没错吧,布兰德先生。”
布兰德悲痛地点了点头,一切就像安洁莉卡所说的那样。
“我的妻子凯丽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从来不会因为孩子的病情而落泪,总是任劳任怨照顾着他。不怕两位觉得我没用,得知噩耗后的当晚,我逃到酒吧酗酒,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凯丽把烂醉如泥的我拖了回去,我酒醒后她劝诫我,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我们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但凯丽的坚强反而害了她,公开取证时我依然很难过,凯丽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成了人们指控她的契机。”
布兰德十分懊恼,他甚至觉得是他自己的过错,要是他也能再坚强一点,是否不会把凯丽推向深渊?
“因为凯丽太过冷静,围观的人们竟开始怀疑,凯丽到底是不是真的感到悲伤。说什么混账话,失去了儿子,最难过的当然是我们……!”
人们指控凯丽有嫌疑的理由很简单。
她在公开取证的环节上,一点都看不出她有多难过,与人们固有印象中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的形象不符。
她应该捂住嘴巴潸然泪下,见到儿子的遗物要求先把遗物拿下去,要平复一下情绪才对。
凯丽没有这样做,她以平和的态度接受了公开取证的流程。
人们窃窃私语,她真的是儿子意外丧命后的母亲吗?难道她早知道她的儿子会坠楼而死?
“取证之后法官大人告诉我没有问题,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可就在第二天,怀疑凯丽是杀人凶手地的言论席卷了整个城市,街坊邻居看我们的表情都变得古怪,他们说、凯丽有明确的动机,因为我们可怜的儿子病倒在床榻上已有十几年,说凯丽厌倦了日复一日、盼不到尽头的照料,所以才痛下杀手!”
更令布兰德没想到的是,本来法官都告诉他,他们的儿子的死亡是意外,没有任何疑点。然而在凯丽谋杀论迅速蔓延之后,对凯丽不利的证据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紧跟着舆论完全站在了布兰德的对立面,城内的报纸上写满了对凯丽的批判。
迫于舆论上的压力,执法人只好带走了凯丽,布兰德觉得不可理喻,执法人安慰他,称证据不足的话会释放凯丽,正义之都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收押凯丽是平息民怨的权宜之计。
结果没过多久凯丽被宣判有罪,如今只等最后的审判为凯丽量刑。
布兰德四处奔走,试图为妻子洗刷清白,他认为不符实情的舆论给了法官们无形的压力。正义之都四处洋溢着将差点完美犯罪的罪犯绳之以法的氛围中,没有人理会布兰德,布兰德都找不出谁是谣言的发起者,他的努力全部都化作了徒劳。
“我有个稍微冒犯的问题,您的儿子一定有轻生的倾向吧?”
“是的,我和凯丽对儿子倾注了全部的爱,但一直没能治好他,他的双腿上的肌肉无法支撑他下床行走,双手保有一些力气,可以做到自己就餐。他不止一次的问我,是不是如果没有他,家里的环境会变得更好?”
布兰德和凯丽或生气,或难过,他们告诉儿子,他是他们夫妻二人爱的证明,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弃。不过终日躺在床上的男孩却不这样想,他没有去上学接受教育,可他并不傻,知道父亲每个月的积蓄都有一大部分拿出来给他治病,家里只能过拮据的日子,而治病的投入宛如无底洞,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跟我说希望把床调到窗户旁,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看风景。我的傻孩子!他早想到了这样做可以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从窗户翻出去。”
布兰德和凯丽的儿子选择了自杀,他依靠有一定移动能力的双手翻出了窗户,毅然选择自我了解,结束了他的一生。也许在最后的时刻他是幸运的,从二楼跌落有很大的挽救机会,他头部着地,扭断了脖子当场毙命。
如此一来,怀疑便更一步加剧了,布兰德外出工作不在家,凯丽偏偏是家庭主妇,她当时在家中,却没有注意到二楼的动静,这成为了凯丽谋杀论的重要立足点:人们坚信凯丽有动机,也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基本不出我的预料呢。”
“呃……莫非魔法师小姐以前有过类似的经验?”
冷静下来的布兰德忽然反应过来,安洁莉卡对凯丽的遭遇,是一副仿佛见怪不怪的态度,明明安洁莉卡的样貌很年轻,很难想象她有这般丰富的阅历。
“有经验是好事,你也不希望是个半吊子来拯救你的妻子吧?”
“说、说的也对。”
安洁莉卡当然有经验,她又不是第一回来正义之都了。莱尔伯国演变成律法至上的正义之都,正是安洁莉卡的老朋友理查德的杰作。
“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大法官好了,我有见大法官的途径。”
44 乌合之众
次日清早,安洁莉卡和布兰德两人来到了莱尔伯国的大法院门外,阿比盖尔留在布兰德的家里和伊娃玩耍。布兰德和凯丽即便生活中省吃俭用,对子女的关爱却从不吝啬,给伊娃买了许多可爱的布娃娃。
大法院门口的卫兵拦住了安洁莉卡和布兰德。
“前方无关人员止步,诉讼请移步别处,或请出示证明。”
布兰德满心期待地看着安洁莉卡的发挥,她自称有见大法官的途径,一般的公民是无法见到大法官的,这并非是给予大法官特权,而是为了避免有人私下里和大法官接触从中作梗。
安洁莉卡摘下巫师帽,与卫兵四目相对,卫兵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被莱尔伯国无人能企及的美少女盯着看,没过多久便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女士,如果要进入大法院,请出示证明,没有证明的话就请回吧。”
“咦?竟然不让过去么?”
安洁莉卡反而感到困扰。
“正常来讲不该是像我这样的美少女,到哪里都是硬性通行证?”
“你说的途径难道是指刷脸?!”
布兰德承认安洁莉卡摘下帽子之后显现出的是无可争议的美貌,但她居然当真以为靠一张好看的脸蛋就能进出任何场所,布兰德直呼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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