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帝君！甘雨恳求您，一定要救救苦雪！”
比起尚能克制自己的留云借风真君，甘雨可没有顾及那些身份之间的差距，只是急迫地拽住他的衣袖，想要让其出手拯救妹妹。
过去，帝君就曾为苦雪逆天改命过一次。
这一次，也一定——
“……抱歉，这件事即使是我也无法办到。”
甘雨手中的动作顿时一滞，以着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他。
那之中似乎存有绝望，又有不愿相信的自欺欺人。
“可您不是帝君吗？能够镇压那么多邪魔，带领着大家创建这样繁荣昌盛的国度……”
甘雨的每一句话，都仿佛落在那古井似的明镜之心里的雨点，让离的心波澜不断。
没错，在外祂是摩拉克斯，是能够打遍璃月群魔，召令众仙攘攘相助的岩王帝君。
但也仅限于此，祂可以是武神，可以是岩王爷，可以是未来极有可能登上神座的七神候选之一。
可纵使身怀如此伟力，祂也做不到逆转生死的规律，无视时间与空间的顺序，拯救已经伤及根源，几乎等同两只脚已经踩进棺材里，就差盖上板子的苦雪。
并非离不愿意这么做，而是很简单……
就算是岩王帝君也有力有未遂的事情。
生死，正是其中之一。
这样残酷的现实让甘雨难以接受，只好再次死死抓着妹妹的手不愿意松开，继续输入本源之力。
然而不管怎么输入，另外那一边却传来的是温和的拒绝。
她望着妹妹的面颊，而她也眨着稍长的眼睫，眸色温柔。
姐妹之间无声的交流，令许多仙家心生悲怜，而归终也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看向离。
她轻声倾述道：“我需要你帮我。”
第五十二章 卢卢，卢——！
“……我不认为苦雪会希望你用那种方式来帮助她。”
离认识归终太久了，很清楚她的性子。那份对于苦雪的爱护之情，更是他所无法比较的。
此次若没有苦雪以命相护，或许归终也会在这一次战役里就此现逝，这绝对是对归离原，不，应当说是由他与归终建成的“璃月”的重大打击。
正因为明白这点，离大概能猜到她想要做些什么……
半仙之躯的确无法驾驭如此庞大的人间愿力，更遑论其体内还有大量的魔神遗恨与业障，想要做到完全祛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魔神便是其中一个。古往今来，从没有魔神的陨落是因病逝去——
更没有听过哪个魔神因为杀死了敌对魔神，然后被对方的遗恨所杀。
毕竟，真要有，以离这些年来手中所积累下的赫赫战绩，恐怕也早已百病缠身。
这源于魔神之间的特殊性，或者说某种“底层规则”的影响。同理，也只有魔神能够毫无负担地使用人间愿力。
虽然具体原理他还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大概与魔神诞生之初，便铭刻于心的“爱人”有关。
如果归终运用某些独特的机关妙法，将尘王之心交予苦雪的话，的确能解决她身上的重伤，乃至于成为新的“魔神”。
这几乎是对现有常理的破坏重塑，但幸运的是，此世之间的“天理”对此并不排斥。又或者说，在祂看来，不管多一个魔神还是少一个魔神，对这世间都丿没有区别。
再加以归终的智慧，成功的可能很高。
可是，代价呢？
哪怕以魔神的特殊性，归终很大概率不会死亡，但与苦雪存于一身的她，为了不抢占意识主体，一定会陷入沉睡之中。
苦雪醒来时，她便需要陷入沉睡。而她醒来时，苦雪亦也相反，就如永远追逐着彼此的日与月。
这对于她们而言，又会带来怎样的感受是谁也无法说清楚的。
更为重要的是——
如果往后，还出现这样的意外，那就不只是失去其中某一人，而是两个人一齐陨落。
这是离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一次差点失去苦雪已经让他的心混乱成这样子，若下一次，归终与苦雪都离开了。
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
只是，若不让归终这么做，承担失去苦雪之痛，又真的是他能够接受的吗？
那份答案早已在心中浮现，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
离望向并不回答，只是以坚定目光注视着他的归终，那属于对方的答案也已经无声说出。
他沉默着，又将视线也随之移向虚弱得连周围都快感知不到的苦雪，她此时已经连与甘雨对视的气力都没有，呼吸也越发浅淡。
天空之上零零飘散的薄雪，已经快要停止了。
甘雨也哭成了泪人，而留云借风真君默然不语，只是那看向帝君的视线已经预示着，若苦雪就此仙逝，她也打算退出仙众行列。
与她要好的友人，歌尘浪市真君亦是如此，而这之中大多都对苦雪颇为喜爱的仙家们，估计心中也会对此报以遗憾。
甚至于，就连他座下的护法夜叉们，一个个都是低垂着脑袋，或是愧疚或是迷茫。
更不必说那些被保护下来的子民……
最终，离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吧。我该如何配合你——”
……
那是一段朦朦胧胧，有若初生时的记忆。
世间生灵大多渺小而又脆弱，其中又以“人”最为令“她”在意。
即使弱小，不知何时就会殒命于天灾人祸之中，但始终不曾放弃过。
为了种族的延续，分散成小小的聚落，散布于整片大陆之上，为那并不值得期待的明天，拼命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她”记得，最初想要去帮助这些渺小的人们时，吃了不少苦头，但最终还是如愿以偿。
引导他们走出荒芜之地，传授生存的智慧与技法，汇聚人口，一点又一点为文明之火做积累。
“她”还记得，那时人们第一次狩猎比自己体型更大的野兽时，那份藏于欣喜之中的悸动。
我们在这里活着是可以的，我们并不是生来就该被“剥夺”的低等存在，我们……拥有着在这个世界上延续下去的可能性。
“她”更从未忘却过，那明明刚学会走路，就迫不及待想要奔跑出去，只留背影给她的孩子。
虽然最终还是笨拙地摔了一跤，却向着她投来像是“炫耀”似的绚烂笑容。
那不断萌发的，温暖而又柔软的情感无时不刻的给予她前进的动力。
这是属于魔神「哈艮图斯」，也即是归终的记忆。
为何，她看到了这些记忆？
难道……
在意识到这份记忆的主人并非自己时，困入往昔的少女也就此惊醒，而后便被一团柔软抱住，那飘于鼻尖的，属于清心的浅淡花香让她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映入眼帘的正是甘雨姐姐，那对比过往显得圆润的脸颊，此时显得疲态的瘦弱，粉紫相间的眸子之中带有着惊喜与隐藏极深的哀念。
“……甘雨姐姐？”
在听见少女的呼唤声后，她更是忍不住将她紧抱在怀里，一滴又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让苦雪无所适从，只好同样回以拥抱。
只是，那份属于归终的记忆在浮现后，好似与她本身的记忆也融合了一般，印象之中的分歧点就显得格外明显。
至少，过去不曾想过的那一面情感，就此跃然于眼前。
属于姐妹之间的，足以称得上禁忌的情感。
这是她过去一直竭力避免去思考的问题。
但现在，似乎不再能够掩饰得下去了。
直到甘雨的情绪平息后，她才依依不舍地与苦雪分开，声线嘶哑地说道：“我去喊帝君与真君，苦雪在这乖乖等我们。”
走之前，还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毫无过去的腼腆之意。
而随着她外出不久后，又一道鬼鬼祟祟的小身影跑了进来，是锅巴？
祂之前被帝君调去璃月港，为人们祛除海潮之气，提供暖源。外加还要抵御趁乱上岸的海兽，所以并没有待在归离集之中。
如今重新见到它，的确叫苦雪颇为欣喜，只是在她正要张开手臂抱住祂时，锅巴却是赶忙摇头摆手。
小眼睛里满是紧张与担忧。
“卢卢？”
“我没有事。还有，为什么锅巴你的体型变得这么小了？”
“卢——”
它露出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表情中带着点小忧伤的样子显得莫名的憨。
“那，你能够告诉我，归终去哪了吗……？”
少女望向锅巴，而它也显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样子，似乎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而下一刻，门外也传来了脚步声，帝君率先进入房间内，而留云借风真君则紧随其后，甘雨姐姐也是如此。
三人的到来，让屋内变得不那么冷清，而大家也没有计较房间内多了个锅巴，反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少女。
让她一时之间也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说道：“……怎、怎么了，难不成我一下子睡了五百年了？”
第五十三章 伦理人常爆破预警
“……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这很好。”
帝君率先出声道。
此时的他对比过往那种冷峻与沉稳更多的武者气质，更多的是温润如玉的领袖感。
“只不过，你倒是没有一觉睡到五百年后。事实上，距离你与归终力战山鬼魔神也不过五年功夫。”
“……五、五年？”
少女显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
虽然之前本来就是下意识想要缓和气氛，才随口报了个大数字，但是单看这五年，怎么也不像是常人吧？
虽然作为半仙的她，确实也不能用常理来看待，但就算是那个时候，也没有这么个睡法啊……
“不错。这段时间你可睡得还好？”
留云借风真君的语气也多了些许慈母般的温柔。
“……唔，我倒是没有那种飘飘浮浮，感觉在梦里的感觉。只不过——”
少女望向表露温和表情的帝君，还是强忍着不安询问道。
“我的梦里一直都是妈妈的身影。还有很多、很多属于她的记忆，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她愿意为了归离集与归终豁出性命，这在她看来，既有对归终养护之情的回报，也有不愿自己的国度被毁灭的反抗。
但，更为重要的是——
那时“苦大仇深”的她，大概也有着想要“解脱”，或者说希望至少是以英雄的身份而战死的想法在吧。
想要救的人没有救到，还因迟疑害得应达崩溃，傩面破碎，引来山鬼的魔神。
这些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就如同连环引爆的爆桶般，始终让苦雪的心无法释怀。
若归终为了她，选择奉献出自己，以命换命，只会让她内心的愧疚更深。
只不过，幸好的是——
与预想之中，大家可能会不愿意告诉她真情的情况不同。
离很干脆利落地告知了她归终现在的状态。
“归终将自己的魔神之心交予了你，代替你承受遗恨与业障，自己则回到了尘岩之洞中沉睡。锅巴也是为了帮她尽快恢复，不断输入魔神的本源之力，这才变小到了这个样子。”
锅巴也哼哧哼哧地点着头，趴在少女的床头处“卢卢——”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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