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苦雪能感受到头顶不断传来的，兼具温柔与期待的重量。
这份力度不似那个与魔神战场上厮杀的武神，而似一位不善表露真心的父亲。
“将你所需，尽数告知我。之后我会安排座下仙家去做这些事，而你……”
离在犹豫了片刻后，终究没说让她去休息之类的话，而是让她继续回归正常的生活之中。
尽管对于自己无法亲手解决感到遗憾，但也就如同帝君所说。
她的身上沾染了太多因果，众多子民所怀有的宏愿皆寄于此身。
所思所念也不再只能为自己追寻“自由”，而需要的是如同“契约”般的稳定。
归离集无法承担失去苦雪的后果，否则一旦归终或是离陨落，璃月的子民便只能再度分裂成无数股，再次惶惶不可终日。
更为重要的是，只有继承者在，不论是跟随帝君而来的仙家们，还是领下子民，才会感到心安。
因为倘若魔神无牵无挂，对于祂们而言秩序便不再是需要遵守之物，一切任凭心意。
在如今付出了如此多牺牲，以及血泪后所得到的成果面前。
谁也不希望这一切付诸东流。
也因此，正如离所说那般，千种权利伴随着千种责任，伴随着那一道神谕的发出，应召而来的仙众们所签订下的那份契约。
对于帝君而言，也是无法卸下的责任，他必须重视现有的这一切，并让其能够平稳地维系下去。
伴随着一道又一道命令的发出。
在外的仙家们也遵循帝君的所想那般，开始对苦雪所寻求之物展开搜寻。
而最终，还是由留云借风真君带来了消息。
“纯水之物，我曾在石门边缘的水域见过。那时我观之水形百态，颇为奇妙，应当是异域的神明产物——”
“……如果苦雪需要这个来救治病人的话，我可以去帮忙采来。”
甘雨对此也请愿道。
作为妹妹的苦雪从未向她要过什么东西，如今为了这件事据说还与帝君争执许久，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应当去为两人分忧才是。
留云借风真君闻言，也思虑了片刻后，点头道。
“也好。你司掌有霜雪之力，对付其水形生物应当不难，若快去快回，应当能赶在那两个凡人病情恶化之前回来。”
“嗯，我一定不会辜负真君嘱托，尽早回来。”
下定决心后，甘雨便去找苦雪准备辞别。
此时的她有些心神不宁，那憔悴的模样叫甘雨如何不心生怜惜。
她拥抱住自己的妹妹，与她额头相抵，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贴近于她。
那浅浅地，带有暖意地吐息拂过彼此面庞，她们相互注视，将心意交汇。
“请等着我，苦雪。”
“这一次可不要再被巨兽吞入肚子里面了啊，甘雨姐姐。”
“呜哇！不是说好不许再提这件事了吗！？”
“噗呵呵。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在如此嬉闹过后，甘雨也正式踏上找寻纯水之心的道路。
——
而苦雪，也在这一天夜里“遇见”了海祇的魔神。
第四十二章 潮起
在这个世界上，梦是具备某种“预示”或是“干预”的。
就比如过去被讨伐掉的梦之魔神，就有着编造真实梦境，让人无法区分究竟身处现实还是虚幻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自刎就成了判断梦境真实的凭据，不少士兵或是道行不够深的夜叉小将就很容易落入这种圈套之中，白白丢失性命。
而现在，梦之魔神已经死去。可苦雪却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不断堕入更深的梦境之中。
缘由无他，她此时正行走于沙滩边上。
海潮之音在耳边愈发清晰，就像是在呼唤着她回归一般。
那冲刷过少女脚踝的浪花带来奔流者的记忆——
从山川河泊，再到溪流归海。
一切的一切都汇入海中。
最终，又归于静谧的黑暗。
在那一瞬过后——
她又出现在从未去过的场所之中，这里长满珊瑚玉贝，明亮的珍珠散发着如星星般的光辉。
鲸之歌从遥远的黑暗深处传来，还有某种巨兽从旁边游过时带动的水流，更有许多……苍白失色之人。
少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用以视物的眼睛退化，面庞圆润，长有鱼鳃，身型虽瘦削细弱，行动却并不迟缓。
只是，自己的到来似乎吓到了他们，这些苍白之人如同鱼群般，紧缩在一起，不敢靠近她。
苦雪前进，他们便后退。她若后退，他们又追寻上来，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就像好奇着什么，却又惧怕改变般。
也是在这时，她很确信，自己正处于某个魔神编织的“梦境”之中，祂想要告诉她什么……
会是什么，让祂特地做出这样的行动？
而且，说起此事。她也想起过去的某些传闻……
那是一个被信仰海神的村落。
每年都会将村中的女孩献祭给海祇，换取渔获以及海上的安全。
只不过，后续似乎是出了某些变故，那座渔村在一夜之间就被巨浪倾覆，在那里生活的人消失一空。
既没有残骸，也没有任何留下来的“记录”。
唯一知晓的，是前一夜村庄正要献上新一任的纯洁少女。
可是却在那一夜后，就此覆灭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璃月地区的人们虽然依然存在某些偏僻渔村，会信仰海神。
但大部分主流信仰之中并没有海祇的地位。
而将自己带入这里的，会是海祇的神明吗？
祂又打算做什么？
会是想要挑起与帝君的魔神战争吗？
太多问题出现，可却又都被无声的海流带走。
而就在苦雪百思不得其解时，那群苍白之人簇拥着一个人，手中捧着一枚残破无光的海螺，游到了她的身边。
像是要献给她？
这海螺又是什么……
说来自己似乎总和海螺打着交道，难不成自己也有当“寄居蟹”的潜质么。
虽然根据过往的情况，也差不多就是了！
一如既往的苦中作乐后，少女也没有避讳，直接地接过了海螺，而对方也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溜烟跑回族群，但这群苍白之人却依然翘首盼望于她。
甚至有的还做出“亂吹”这样的动作。
是要她用这个海螺吹奏什么吗？
奇怪的梦。
如同他们所追求的，少女鼓起嘴，往海螺之口吹出音律。
那是深海之中不曾存在过的韵律。
属于海面之上，属于阳光之下，属于大陆之中的……
名为“人类”之物的灵魂回响。
少女吹奏而出的音乐让这群苍白之人停止了躁动，他们匍匐于地，认真聆听着曲调。
只是，在海潮之曲刚进行到一半之时。
一对徒然亮起的鎏金色龙眸破开海水，将天光映入海底，那些苍白之民们惊恐地逃离，而少女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吹奏。
随后，一声隐含紧迫的龙吟将她的意识唤醒。
当她清醒过来之时。
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海水没过脖颈，而她手中则拿着与梦中无二样的海螺正在吹奏，而伴随着音律而起的海潮正在不断震动，似在对抗舞于空中，现出真龙之身的帝君。
在她清醒的瞬间，后领处也传来了一股拖拽的力道。
留云借风真君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苦雪！速速醒来！”
“真君？还有帝君也……我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少女从未真正意义上参与过魔神战争的一线。
她的能力与性格，也让其余仙家、包括帝君他们认为不宜上战场。
如今徒然见到这样极具威压的场面，尤其似乎还与自己有莫大关联，更叫她心慌十足。
“本仙也不清楚详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定然是被海祇的魔神诱骗，在此吹奏唤海之曲。”
留云借风真君语速极快。
“如今曲已过半，海啸已然汇聚而来，若非帝君发现及时，以定海之术插入石峰，恐怕如今归离集已经被涨起的海潮吞没。”
“怎么会这样……”
少女惊愕地望向海潮涨起的方向，就如留云借风真君所说的，曾经名为瑶光滩的地方已经被巨浪淹没。
而掀起的海啸也在不断冲击归离原所在的沙滩，大量沿岸的房屋都被冲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那之中并没有伤者，并且还有大量尘沙如同防线般不断上前阻挡，为子民们争取逃脱时间。
是归终正在施力救援……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仙家奔走，抵御那些伴随着涨潮一起现身的海中魔物。
它们十分凶悍，哪怕同胞死去也不会阻止它们冲锋的脚步。
大量尸骸倒下，海水也染上猩红。
一种强烈的懊悔与自责之心涌上心头。
苦雪无法对此景置之不理，她需要下去，去帮助其他人。
但留云借风真君却制止了她的行动。
“不可轻举妄动，你遭受魔神影响深重，若在战斗之中失神受伤，亦或是被海兽们抢夺而去，会对战事造成更大的影响！”
“可是这次的灾事是我引起的……如果我不承担这份责任的话！”
听着自己最为爱惜的徒儿如此自责之语，留云借风真君沉默了片刻，而后以着复杂地语气倾述道。
“苦雪，你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并不在这里。此处，并不需你一人之力，仅凭帝君与其他仙家便可解决。
好好休息吧……之后，你可能需要面临一些更为严苛的事情。”
第四十三章 心音
这场因苦雪而起的海潮之灾终究是被平息了。
海中魔神掀起的巨浪也被帝君做出的石鲸拍碎，唯剩下一地海中魔兽的尸骸，而此次灾祸的战后损伤统计也出来了。
人员伤亡很少，由于有提前预警，外加归终的阻挡，大部分沿岸的人们跑是都跑出来了，但是他们的家财却被海潮卷去，或是干脆毁坏。
这让这受灾者或是迷茫无措，或是怨愤海祇的魔神。但好在归终也有妥善安置这些人的政策，至少温饱不必担忧，重建工作也会等退潮后投入人力物力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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