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风汐
“她们的爱，她们的恨，她们的温暖，她们的愤怒，她们的希望，她们的绝望……都是真正存在的……”
“正是如此，她们才不受你的控制。而你也……也像现在这样，不想拒绝她们而越陷越深！”
威尔狠狠地蹬了地面一脚。
他想要站起来，但被绑住了手和脚踝，于是平衡不稳地摔在了地上。
那扇用磨砂玻璃制作的半透明门，它的光线照在了门前那滩化作了冰的水上。
他自制的单片的眼镜滑落在了冰面上，然后，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磨得光秃秃的冰面上，模糊的影子。
“哈……哈……哈……”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这样的表情了，充满着无力自嘲的绝望，沉重的黑眼圈垂了下来，嘴角上翘还带着一丝笑意，但怎么看都只能看出苦涩看不出开心的笑意。
老实说，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从来到这里开始，作为“威尔·希斯特姆”来到这里，就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即使是在几年前，在三七的坟前，在以为自己改变不了“命运”的时候，他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像在“生气”，但好像又带着“放弃”，更重要的是……在疲劳的背后……
又带着什么也没能得到的“空虚”。
很……很难看……
被病态的爱意折磨到了最后，好像也只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伊爱尔……会对自己做什么呢？”
他自言自语的时候，发现顿住了。
大脑……
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没错是的，像现在这样突然地被伊爱尔带到了地下室，他甚至完全猜不到伊爱尔接下来会怎么对待自己。
“但是……”
咚咚咚。
因为这间地下室的楼顶是楼梯，所以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其他人下楼的声音。
很奇怪，伴随着这样的下楼的声音。
威尔感觉到了，他的心跳也一并跟着加快了。
从鞋子和地面的接触的声音来看，他知道来的人是穿着鞋跟比较矮的女仆鞋的伊爱尔。
她刚刚离开之后，不知道去拿了什么东西——威尔甚至不敢猜测她拿了什么东西。
然后，在亮着光的门口，站着的影子，带着一对毛茸茸的立起的兽耳，毫无疑问就是伊爱尔。
她……
她在这个时候出现是为什么？
她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刚刚的脚步非常沉重好像提着重物，究竟是什么呢？
……奇怪。
他并不害怕，他……他感觉到……
感觉到很期待？
“少爷……对不起。”
门打开了，他等来的是伊爱尔的道歉——让他都没有想到的一句道歉。
还带着哭腔的道歉。
虽然……
和她手中拿着的，那把巨大的钳子，丝毫不搭。
“伊爱尔一定……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才能感觉到安心。”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低落
伊爱尔就站在那里。
地面的冰面上，映出她女仆鞋子的倒影，干净的小皮鞋非常漂亮，还带着从门外照进来的一点点反光。
她的声音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带着哭腔的抱歉里充满真心实意的愧疚。
她的左手拿着钳子，而另一只手却拿着一个小碗——很明显，是威尔从小用到大的吃饭的碗，里面盛满了热腾腾的粥，在地下室这样寒冷的地方散发出白气。
“伊爱尔，你……你现在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威尔开口，声音带着一些沙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伊爱尔不知道怎么办，伊爱尔的心里面很乱很乱很乱。”
皮鞋在地面上踩出清晰的声音。
“但是伊爱尔想到了少爷教导自己的事情，伊爱尔好像明白了该怎么做。”
伊爱尔摇摇晃晃地朝着威尔走了过来。
“只要……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说什么就全都说出来，就好了，对吧？”
虽然只是几步的路，却好像被她走出了非常非常漫长的一段距离。
“……看出来了，少爷好像……好像变得非常低落呢……”
伊爱尔当然也注意到了威尔的“颓唐”，她蹲下来，把碗轻轻地放在了一旁。
歪着头，她和威尔对视。
直到这个时候，威尔才能够看清楚伊爱尔的表情。
她在笑。
兴奋的笑容，但根本不像是在“开心”，也并不像是之前他教伊爱尔露出的经典“病娇笑”。
“颓废的，好像完全放弃了自己，什么都不想做的少爷。”
“不会像之前一样一直一直往前前进的……”
“在这里像一个什么都动不了的废物一样对自己的现状放弃了的少爷……”
她很自然地笑了出来，甚至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样的动作他从未在伊爱尔的身上见到过。
仿佛躺在地上的威尔像是美味的佳肴，而她可以将其饱餐一顿。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伊爱尔……”
“好喜欢这样的少爷。”
“——你看，就像少爷教我的那样，我就不应该掩饰自己的爱意，统统都说出来呢。”
危险感。
威尔感觉到了从她身上爆发出来的可怖的危险的味道，在空气中，让他汗毛直立的危机正在弥漫开来。
她伸手，把椅子扶了起来。明明是连椅子带着人，在她的手上却不费吹灰之力。
“……非常弱小，需要伊爱尔的帮忙，才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吗？真是太好了。”
她拉紧了绑着威尔的绳子，让他在椅子上捆绑得更紧了一些。
威尔才注意到，在这个时候，伊爱尔似乎还有意地防止他逃脱一样，往那根绳子上面施加了素冰列阵之中的某种巩固的魔法。
在这个距离下，威尔注意到，她的右手手腕上，拴了一条黑色的丝带。
很眼熟的……
黑色的丝带。
是他曾经给伊爱尔做示范的时候用过的吗？
还是说，只是类似的东西呢？毕竟这里都已经荒废了这么长时间了，以前留下的东西，总不会真的存在吧。
“少爷，那伊爱尔要稍微做出一些稍微出格的事情。”
伊爱尔没有继续说话，她把黑色的丝带解开了，然后对着威尔已经有些失神的双眼，将凉凉的丝带绑了上去。
鼻尖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中，第一次除了苔藓的味道，威尔嗅到了丝带上面带着的伊爱尔身上的清香。
一片黑暗。
如果是曾经他给伊爱尔准备的丝带，那丝带的透光性其实还可以。
但在这样本身光源强度就不够的地下室里面，这样黑色的轻薄的丝带，已经完全不具备透光的能力，在蒙上的那一刻，他就置身于黑暗之中。
任由……
伊爱尔摆布。
“呼……”
大脑冷静下来之后，他听着伊爱尔重新站起来，去拿“工具”的声音。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听着自己的心跳。
被伊爱尔缠绕上丝带的时候，他的心跳还很快，但现在，他的心跳减慢了很多。
在他以为的“希望”不存在，而且他一步错步步错地把自己绕进了这个命运的漩涡之后，在他现在身处在不可视任何东西的黑暗之后……
他开始思考一切“失败”的缘由。
或许……
没什么缘由。
因为他在这里就是可悲的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即使做出了反抗，也终究会被“反噬”的炮灰吧。
失去了原著所带给他的“先知”，他也就像是现在这样，在黑暗中摸索罢了。
好感度转移到他身上又有什么用呢？他再怎么了解自己制造出来的黑化的她们又有什么用呢？他再怎么怀揣着让她们看清楚自己的希望又有什么用呢？
事件超出他的控制的时候，也带着他走向了另一条更糟糕的道路。
而他不得不承认的是……
或许自己根本承受不了像她们这样沉重又深刻的“爱”——这不是当然的吗？因为捉弄人的命运就是这样，他自己想要制造出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深刻的病态的爱意，那他自己……或许也逃不掉吧。
他感觉自己的心境确实回到了埋下那只笨狗的那个大雪纷飞的下午。
只不过，在那个时候，他难受又疯狂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存在对“命运”的掌控。
而现在，是因为他发现……被“打破”的命运，意味着他在这个“故事”里面，甚至根本没有一点优势。
不知道为什么。
冷静下来之后，他好像想起了“前世”的某个片段。明明已经距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前世，此时此刻却难得地浮现在了眼前。
在某一个会议之后，他好像也体会到了这样努力了却什么都没有做到的“无力”感。
那一天，他走出了会议室的门。
然后，穿过了游戏公司总是涂满了各种色彩和贴满了各种可爱的logo的充斥着欢庆氛围的办公室。
他打开了厚重的放火安全门，在保安关切的目光下，他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站在了陈旧的楼道里，那也散发着一股潮气，吸入的空气中带着不属于门外的气息。
然后……
他虽然没有坐下，却摘下了眼镜。
脑袋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站立着，贴着冰冷的水泥的墙壁，闭上眼睛。
工作的时候似乎总是……总是有这样崩溃的时候，他明明什么都做了，但又什么都没有得到。
甚至在那个时候……
在那个走廊里，也不会有人在自己无力的时候，拥抱一下自己，拍一拍自己的肩膀……
告诉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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