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风汐
“不如这样……”他也掏出了一枚硬币，放在掌心，“用硬币来决胜负。正面我赢，反面你赢。”
不一样。
修娜睁大了眼睛。
这一点和她完全不同。
她不能接受只有一个“结果”——因为她更看重在这之中所经过的“过程”。
用硬币来回避整个战斗，只得到“结果”这件事，她……无法接受。
“你不想赢？既然我们如此相似，你应该知道，在地下城的战斗，都不打算什么分出胜负？”
“……是的。我确实也如此想。但……我承认，你比我更想要从这里出去一些。都有着‘在地下城里获胜’的理由，你和我似乎有太多地方不一样了。”
“不一样？”
“看起来你没有看出来。因为我只剩下了继续下去的理由，只剩下了想要看见输赢的目标，是因为……”
他的语气很消极，并没有等待修娜同意，已经抬手，抛出了硬币。
硬币反射着聚光灯的光芒，一圈圈转着，飞到了最高点，开始向下落下。
“你——！”
她不承认这样的“输赢”。
因为她不会接受自己离不开这里的结局。
对于她来说，只有一个“结果”。
威尔在等着她，但她无论如何也想要确认在他记忆中看到的后果，无论如何也想要见他一面，无论如何也想要——
亲口告诉他，她为什么会一直一直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会一次一次把他救出来，为什么会一点一点靠近他。
更想要，和他一起站在地下城的最深处！
对方没有动。
修娜已经动了手，在几步的距离下，划破了对方的喉咙。
呯呯砰砰。
硬币落地了。
是正面。
当然，在这一刻，输赢并不由扔出的这枚硬币决定了。
“你输了。因为我不想要这样的胜利，我一定要从这里走出去。”
修娜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以嘲讽眼前的敌人。
“你，错了。我和你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我和你……完全不一样。”
大滴大滴的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喉咙流出来，落在地面上。他却并没有倒下，也没有捂着喉咙尝试止血或者表示疼痛，只是低头看着那枚硬币。
然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微笑。
“好恶心，没想到……居然有人输了还要对着我笑……”
他点了点头，像是在看“后辈”，又或者曾经的自己一样，然后用最后的力气，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在他身后，是走出地下城的那扇门。
他做出了嘴型，然后作为地下城的“敌人”，消失在了这之中。
他刚刚在……
在说什么？
——“你比我更幸运，珍惜吧。”
不对劲。
修娜一步一步向前，回味着“镜子中自己”的行动。
他和她最大的区别……
难道是……
“等……等一等，我……我好像明白了——你……你为什么会……”
她回头，放在她面前的，只剩下了……
一件“战利品”。看上去是刚刚他用的那把匕首，和自己手上这把似乎没什么不同的匕首。
修娜捡起来，好像在这个时候理解了他们之间的不同。
而是……
告诉你这个理由的那个人，还是否有机会，站在你身边。
你是否是那个……还没有经历过“失去”的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宣泄（3k）
在这三年之中的某日——
威尔端详着坐在书桌前认真阅读《素冰列阵》的伊爱尔，自己也在思考《素冰列阵》的解读问题，还在想该整理什么样的问题给S先生提问。
“唔……也就是说，素冰列阵最强的控制力，其实并不只局限于所召唤出来的具体的冰柱之类的？那这个魔法最后想要达到的目标是什么呢？”
伊爱尔像是灵感爆发一样，问出过这个等同于探索“终极”的问题。
古魔法存在某种终极的目标吗？
威尔也很难回答。毕竟这只是一个在“越古老的魔法越强”的设定下诞生的方便剧情发展的东西。甚至都很难在整个世界找到这些古魔法的诞生历史。
所以，当时面对少见的伊爱尔睁大的眼睛，他只能这么回复——
“毕竟是古魔法，就算有莉娅的注释，解读起来也挺困难的。不过，我……相信它存在吧。”
“这样啊……那以伊爱尔的脑子……嘿嘿，大概是学不出来了。”
“肯定不是。”威尔先否定了，面对一个难得有自己思考的学生，绝对不能打击她的学习积极性，“只要继续下去，肯定能够领悟其中的真谛。比如说，可以想象一下，冰属性的魔法的特点是什么？”
“唔……”
她抱着手臂，似乎确实在努力思索威尔给出的问题的答案。
威尔都有些于心不忍，因为他其实是顺嘴一说这个问题，连自己都没想到过答案。
“如果是我的话，或许是冻结……？”
她小心地吐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威尔，好像生怕答案是错误的一样。
“这好像是冰属性魔法最常用的方法？那么，继续这个思路向下思考吧，伊爱尔有什么想要冻住的东西吗？”
“唔……昨天晚上的剩饭？亦或者，是伊爱尔前几天烤出来的少爷夸奖很好吃的面包？再不然的话……最新鲜的蔬果？”
她给出了一系列的，自己觉得“应该冷冻”的食物——非常简单，因为提到冷冻，最简单的例子大概就是吃的了。
她抬头，望着威尔。
她很享受这一刻，侧窗的阳光洒落在威尔身上的景色。
只有他陪伴着自己的风景。
“不不，感觉或许也……也不是这件事……”
然后，她立刻否定了刚刚听起来有些肤浅的答案。
“或许，有一天，伊爱尔会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伊爱尔到时候肯定能够看明白这本书了。”
“嗯。终有一天。”
……
威尔明白，自己被伊爱尔直接“冻住”，因为这次他的精神状况还不错，所以被冻结的时候还保留了意识。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被伊爱尔抱起来，抬到了曾经是伊爱尔作为“桑拿房”而存在的那间地下室内。
为什么是这里，大概是因为《黑化三百问》里面连他也记不清楚是哪里的问题提到过，地下室是最适合做一些独处事情的地方吧。
他清醒地看自己的双手被麻绳绑了起来，身体也被绑在了她拿进来的木椅上。
他清醒地看着伊爱尔歪着头，展现出毫无高光的眼睛和冷漠的表情，转身走出了这里。
然后……
他才能行动。
这里带着一丝潮气，座位上也带着一圈苔藓，很久没有打扫过。甚至在能够照到门口一丝光芒的地面上，还有剩着一滩水，但是这滩水，在到来的冬季，已经结成了冰。
不过，作为用来“囚禁”一个人的地方，可以说是刚刚好。还真是以前做过的事情全都往自己的身上招呼啊！
他怎么也想不到，以前他还挺满意的桑拿房，现在成为了关他的地下室。
“……好吧，在她拥抱我的那一瞬间，我就想明白了——统统想明白了！”
“只可惜，伊爱尔没有给我解释的空间……”
“算了，我说什么她们都不会信的。呵……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这么教的。”
威尔的语气越来越“焦躁”，以及无奈。
伊爱尔的“破防”和“突如其来的黑化”只是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一个在这些天的相处里，威尔在尽力隐瞒，她也在尽力忽视的事实——
现在的威尔，确实不“必须”伊爱尔的保护。
从能力上来看，经过了和魔女血液的混合，和“恶魔”的契约，现在的他，确实怎么也算不上“羸弱”——当然了，能够随便消灭魔兽的他怎么能称得上弱小？
从心境上来看，他从一开始，就打心底希望，伊爱尔能够真正地“自由”。不再只是希斯特姆家的女仆，不再只是原作里面那个提着女仆裙躲在门口的孩子，不再只是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听从命令的奴隶。因为那样的伊爱尔，才不像是一个“败犬”的模样。
“搞了半天，在她的心里，我们两人的关系，从来就没有脱离过‘主仆’。”
“她真的害怕的要死，害怕我们脱离这层关系，害怕我解雇她，害怕我再也不需要她……又深刻又热烈又让人难以应对的爱意。”
而伊爱尔曾经微笑着告诉自己的，她所认为的属于她的在精神和心情上的“春天”，最终也只是泡影。
最终，他们又回到了真正的，现实的冬季。
“呼……”
威尔深呼吸，感受着寒冷的空气从自己的鼻腔侵入，然后经过了的呼吸道，充斥着整个肺部，光是呼吸，都被这样的严寒弄得胸腔生疼。
他以为自己会成功的“希望”。
他觉得把自己从苦海中救出来的“希望”。
他认为和自己经历最久自己最了解的“希望”。
在这个时候，揭开了那一层掩盖的薄纱，然后他才发现，放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是能够把他踹进更深更深的深渊的当头一棒。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我以为满足她的一切索爱，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能够让她变得正常呢。”
“陪着她过家家，陪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陪着她在这里耗费时间，陪着她假装自己把外面的世界全忘了，陪着她像是……像是真的在这个老宅里面生活那前十几年没有其他任何人一样……”
“然后以为这样就能够成功了？以为这样就能够让她不再想要独占你了？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她病态的爱意了？”
威尔越说越激动。
在狭窄的地下室里面，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长满青苔的，曾经会弥漫着温暖的雾气的墙壁，自暴自弃地自言自语。
“呵……”
他苦笑了一下。
“你根本……根本就没有认真地读懂过伊爱尔。只要……只要注视她在你身边的眼神，你就会发现的……”
“发现……你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啊，威尔——！”
“让她们变回正常的这件事，你只是以为知道故事发展，知道她们每个人命运，了解她们写在设定集里面的设定的你能够控制罢了！”
“但是……”
“但是她们是真真实实地活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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