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魔法师与旅行 第84章

作者:紫真

——对,就是之前希笛极力拒绝的、工具起子一样的经典魔杖款式。

魔杖行云流水地在空中勾勒着,蓝色的魔力放出后被揉搓拉扯,最后形成纸面般轻薄的结构。

担任教师后她也开始习惯了教导的口吻。

“到这一步就可以随意添加喜欢的图案了,因为魔力具有流动性,所以图案也会动,固定的图案会歪曲的。这样设计的好处是具有简单的防御功能,经由联系沟通体内的魔力,能够抵挡一定程度的攻击;缺点是维持下来要不断消耗魔力,而且非常难——”

她看到眼前孩子取出镶嵌着紫色宝石的黑色魔杖,在半空中轻轻拉出一片流转的星空。

“挺难的,”希笛轻声感叹,“我只能集中注意力才能做到一点。”

“……”

芙兰不说话了,久违的感到了哽噎,就像当初听到那声“阿姨”一样,陌生感顿时消散不少。

认真的教学时间结束。

熟悉起来了,完全陌生的拘束感散去不少。

魔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童,四年过去,他长高了不少,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面容的轮廓柔和,琥珀红的眼睛很有精神,不像当年那样充斥着虚无感,只是,怎么感觉皮肤还是那样苍白?

衣品很好,衣服穿戴得很整齐,看得出来是一个认真的孩子。

胸口别着两件东西,一个是桔梗花,这么年轻就成为见习一定很努力了吧;另一个是冰一样的装饰,里面的是……嗯,薰衣草的花瓣。

看起来他已经能够好好生活了。

芙兰放松身体,挥动魔杖把茶壶带来,亲手倒了茶水,一杯推到希笛面前,湛蓝的眼睛流露出欣慰和怀念。

“有四年了吧,小希笛,现在精神了很多。”

“嗯,芙兰阿姨,我刚刚还在想,您说那么多话是不是忘了我的名字。”

希笛端起茶水,用杯子挡住下半张脸,露出的部分还是沾染了些微粉色,想说的话演练过很多遍,但果然还是十分紧张。

“您没有忘记,我很开心。”

——她还记得,真是太好了。

“……”

轮到芙兰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了,因为她刚刚真没想起来名字,羞愧之下连希笛失礼的称呼都没计较。

某段黑历史的手稿遗失后,她明白了正经人不写日记的道理,在旅途结束后,只偶尔记录重要的事,时隔四年能够第一眼认出来已经证明她记性好了。

“咳咳,我可是魔女嘛。”

她也端起来茶杯,小口喝着茶水。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静谧美好,藤窗放进阳光照在绿植上,红茶的热气升腾着,与每一个闲暇舒适的上午并无差异。

芙兰在这美好的时间感到了美梦的召唤,准备睡过去的时候,希笛也从纠结而复杂的思绪中清醒,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

“其实呢,我在找老师来着。”

“啊!诶?”

魔女在半梦半醒间吓了一跳,才想起来面前还有人,真是神奇的感觉,和这个孩子相处的时候,像是独处一样毫无突兀感。

“老师啊……要找老师的话,王立魔法学院里的大家水平都不错哦,像希笛这样聪明可爱的孩子,即使是魔女也不会拒绝的。”

她就算了,一个人生活久了,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自己是个生活废人的现实,现在来一个孩子……

魔女接受一个见习魔女,会视作重要的后辈甚至是孩子。

大部分魔女一辈子只会教一个学生,在她们人生的经验丰富之后,精神昏聩之前,将引以为傲的技巧与知识传授给徒弟,授予她伴随今后人生的魔女名。

作为老师的魔女足以影响弟子的一生——流水线出师的魔女另说。

知识方面她很有信心,其他就……误人子弟嘛。

只有一个人,只有那个人,芙兰能够毫无负担地去介入她的生活,因为那个人和她的母亲,都曾突兀而深刻地影响着她的人生,直到现在。

所以,只能向这孩子说抱歉了。

“我对未来的老师有一点点期待,如果可能的话,”希笛注视着眼前的魔女,“我希望她是一位年长的女性,嗯……”

接着他顿了顿,用棒读的语气念诵:

“有着暗夜般深沉发色和美丽蓝色眼睛,皮肤白皙耀眼,魔法水平远超寻常魔女,认真而坚定地进行着冒险——”

(节选自《芙兰的冒险谭》第一篇)

“——这样的人。”

他这里并没有调侃之类的意思,而是单纯觉得合适,若是他来形容的话,大概会用“黑色长发、蓝眼、作息不规律的白皮肤、魔法水平出色”这样白描的手法。

芙兰的表情非常精彩,从平静到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泛红,再到想起什么的惨白,最后彻底涨成通红的颜色,用最后的力气,抱着沙发上的抱枕遮住脸。

“啊啊啊啊啊——”

这样,发出了十分接近某种叫做旱獭的动物那种尖细的声音。

第三十八章:师父

一段过往的遗失并不代表它消失于历史,而是在等待着闪亮登场,能够伤到一个人的东西往往隐藏在他的过去,并且不断磨砺着锋刃。

芙兰,二十三岁,是魔女,在王立魔法学院任职普通教师,每周只有双数天去上课,双休——也就是一周只有两天课,每年的某月还会请假跟老友出门旅行,生活非常轻松愉快。

最近的困扰是,即便隐藏着实力也还是比周围的老师水平高一大截,隐隐有被委托当校长的意思。

在这没有工作的上午,她遇到了很久以前的故人,见到曾经病弱的孩子健康长大,她感到十分开心。

接着眼前的孩子就突然掏出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她——

“啊啊啊啊啊!”

注视着面前忽然爆炸的魔女,希笛若有所思,这就是所谓的黑历史吗?确实能够带来非常强烈的情绪起伏,难怪他那个师父时不时喜欢搞人心态。

芙兰在沙发上翻滚了两分钟,整个脑袋都恨不得扎进沙发里,感觉大脑在颤抖,神经在灼烧。

等到情绪稍稍平复,她的声音才颤抖着从枕头后传出来:

“那那那种东西,你在哪里看到的?”

“是指这个吗?”希笛摸出来匣子,打开,取出那份泛黄的稿纸,“是一位国王交给我的。”

“请还给我,小希笛。”

她探出头,一眼认出纸张上自己的字迹,但甚至不肯多解释一句这是她误失的东西。

“好的。”

希笛连带着匣子推了过去。

“太好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芙兰扔掉枕头一把抓住匣子,提起魔杖似乎准备解决掉它,

却是迟迟没有下手,最后只取出来那些纸页,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

算下来不过是数年的时间,曾经旅行的时光就已经和这纸页一样泛黄了,即使有些羞耻,但这也是她过去的信物。

还是找个隐蔽的地方收起来好了。

放进匣子,芙兰追问道:“小希笛啊,你那里,没有手抄本之类的东西吧?”

她是知道的,某些狂热粉丝会将喜爱的书抄一遍,这种可怕的东西,她绝对不要看到第二份呀。

希笛坦诚地摇头:“我没有。”

别人就不知道了。

出于怜悯和某种难言的期待,他没有说,至少有九万……不,出到十一版了,也就是至少有十一万本的成书流传,你的故事被精校成集发售,大受欢迎火爆周边,在遥远的国度,连睡前故事都是旅人芙兰。

——会产生这种想法的他,一定是被师父污染了。

“咳咳,你既然看过了这些,应该知道,我呢,其实过去一直在旅行,值得说道和珍藏的记忆,都是在旅行开始的那段时光里。”

芙兰艰难地调整好心情,半闭着眼眸诉说过去的事。

“即使到现在,我每年还会抽出时间出门,可以说我依旧保持着旅人的心态。从时钟乡来到这里的你,能够明白吧?我们走过很多地方,却无法在哪里停留,那就是旅行者的生活方式。

所以,很遗憾,小希笛,我恐怕不能胜任你的老师,王立学院还有很多优秀的魔法师。”

得到了预料之内的回答。

那位魔女是与他相似,不,或者说他是与芙兰相似的人,如果一件事觉得不行就会名言拒绝,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会留下。

希笛咬着下唇,长袍里的手指不安地抖动着,尽着最后的尝试。

他不喜欢繁杂而无意义的纠缠,芙兰也是,所以真的是最后的尝试。

该说什么呢……普通地介绍自己是个天才?还是告诉她自己压抑的苦痛与病症来卖惨?亦或是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喋喋不休地无理取闹?

算了,都太难看了,简直是手稿级的黑历史。

希笛试图回忆着芙兰的言行,在脑海中构建一个清晰的形象。

懒散、不喜欢琐事、保持着距离,却又意外地是个认真严谨的女性,本性像是个普通的好孩子,似乎是在成长中被人带坏了。

那么,这样的人,一开始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旅人呢?

希笛问出了这个问题。

“您是因为什么开始旅行的呢?”

出乎意料,因为手稿而陷入过去回忆的芙兰沉默起来,思忖良久,怀念地说:

“简单说来的话,是在十分困难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魔女,给予了我振奋的力量,有了奔赴未来的勇气吧,后来一位旅人在我的故乡搞出了大动静,我追随去,成为了她的弟子。”

维多利加师父……还有,伊蕾娜。

想想真是宿命一样的循环,世界那么大,居然能够凑在一起,之后还会不会遇上与她们有关的人呢?

芙兰抚了抚刘海,暂时收敛对往事的回忆,现在右眼只专注地凝视眼前。

要好好地和人家说清楚啊。

虽然很抱歉,她暂时还是没有收徒的打算,嗯,至少要再过几年吧。

但是让人家等几年也太过分了,早点去找别的老师,以这孩子的天资,几年后她与他就能一起讨论魔法了,老师是谁,没有关系吧?

“芙兰阿姨遇到了两个重要的人,”希笛抬起脸,鲜红的眼瞳因为紧张微微收缩,“但是我只遇到了一个呢。”

“……”

芙兰沉默不语。

“您能追上那位旅人,真是太好了,不然我就不会遇见您了……”

希笛安慰着自己,眼眶内氤氲着湿润的泪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糟糕的感觉了。

明明以后还能见到,明明不是永别,这些事他都知道并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觉得无比的难受。

大概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吧。

“能够见到您很开心,今天见到您也很开心,还有,当初您走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说——”

谢谢。还有,我之后一定会再来拜访的,那时候……再见吧。”

芙兰抿了抿嘴唇,有些微的心虚,避开了那双红瞳,“嗯,再见。”

被她拒绝的孩子垂下脸,站起身,脚步沉重,连拐杖都漂浮的很低。

直到他转身,芙兰才站起来,准备送到门外。

可就在门前,光线某一个角度的变换后,那抹白色无比灰暗,与某个背影交叠。

【您能追上那位旅人真是太好了……】

【我只有一个重要的人。】

“老师”和“师父”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如果离开故乡的那天,是这样一个人飞过去,而自己没有追上的话……

“呼——”

芙兰抬手按在胸口上。

——好疼,疼得像是要死了,那种事情好可怕。

仅是想想没有与伊蕾娜相遇,没有追上维多利加老师的未来,她就觉得心口要撕开了。

她猛然看向背影落寞的幼童,深呼吸,咬着嘴唇,在这几步的距离内觉得心脏在“砰砰”地跳着。

作为旅人的我,作为老师和师父弟子的我,如此懒散而自私的我,真的有资格承担别人的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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