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但人们常说，当你开始犹豫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偏向。
“希笛。”
她轻声呼喊着四年前曾被她拯救的孩子的姓名。
“嗯？”
十分沉重的回应，昭示着沉重的心情。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吗？”
“嗯。”
回忆里的每句话他都记得。
“我说过的吧，小孩子不要把心事压在心底，要跟大人好好地说出来，尤其是在感到难过的时候。”
希笛的脚步站住，像是感觉到了转机：“嗯？”
魔女纠结地摆弄着头发，居然也紧张起来：
“你的年纪太小了，先去魔法学院吧，我会教导你的……
还有，阿姨什么的太难听了，以后的话……叫我老师就好了。”
不带任何前缀的，老师。
“你是个好孩子，但我可能会是个非常糟糕的老师哦，这之后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要拜我这个糟糕的魔女为师的话，就请下午再来一趟吧。”
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行，她睡衣都没有换，虽然她拜师的时候师父也只是普通的吃面包、师妹那会儿师父在看热闹。
但毕竟是值得纪念的第一个弟子，芙兰想要稍微郑重一些，留下个好印象也好。
——希笛的眼睛一点点瞪大。
像是久远到忘记时间的某个梦里陷入一块巨大蛋糕的时候，无比的惊喜在瞬间令希笛思维停摆呼吸促急，一直到芙兰连续呼喊：
“小希笛……小希笛？”
他转过头去，又很快转过来，脸颊难以抑制地被喜悦铺满，仿佛每一块肌肉都有自己的想法，眼眶里强压下去的泪水再难控制滴落下去。
大概会笑得很难看吧……刚刚的见面也是，这样重要的时候，他怎么会是这样糟糕的样子。
“老师，芙兰老师……”
“嗯。”
芙兰眯起了眼睛，为人师长的喜悦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萌发。
“——坏心眼！”
幼童轻快地跃起，坐上拐杖，消失在明媚的天空下。
“啊？”
满头雾水的魔女揉了揉头发，开始担心起来。
“难不成，我被当成那种，以别人难堪表情为乐的糟糕魔女了吗？”
刚刚入门就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误解，以后的教学该怎么展开啊？
室内的温度上升了些许，茶几前的阳光温暖舒适，芙兰出门望去，已经看不见人影，坐回沙发。
“真难以置信啊，我居然这么早就收了弟子，还是那么小的孩子，我能教好吗？话说天气真好啊……”
千头万绪涌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拉了拉长袍盖住眼睛，先前的倦意泛起。
“睡一觉起来再说好了，弟子……希笛……”
遇到困难睡大觉，逃避可耻却有用。
……
第三十九章:不着调的人
西区正常工作的人们走在街道上。
迎面，建筑物的阴影上，一个身着黑袍的年幼魔法师快速掠过，他的脸上挂着明媚不逊色于阳光的灿烂笑脸，白色的头发在光线中恍若流动的冰晶。
注视者们不免失神了瞬间，片刻后发出惊叹：
“那个孩子的笑容，好厉害！”
因为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只能说厉害了。
……
“She'llbedrivin'sixwhitehorseswhenshecome?”
哼着轻快的歌，希笛从未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今天开始，他就是有老师的见习魔女了。
他的生命之光，他的欲念之火，他的过往，他的灵魂，舌尖向上分两步，从上颚往前轻轻落到牙齿上，Sen-sei——
多么美妙的发音。
拐杖贴着水道，尖顶靴在水面划出漂亮的涟漪，在这个时候他活泼得像个小孩子。
——因为本来就是小孩子来着。
……
午饭吃的是什么又忘了，没有记住味道。
不知道芙兰有什么安排，所以特意错过饭点赶了过来。
他先前失礼地直接离开，是担心露出奇怪的表情，那种事情太糟糕了，从今天开始一定要注意形象，像芙兰老师那样做一个成熟优雅的大人。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虽然和预想中的一对一教学有些出入，不过学院生活也不错嘛，只要是在芙兰身边。
说起来应该没有同龄人吧，不知道能不能和大家友好相处，他在一些故事上看到了“校园霸凌”这种丑恶的现象，要是遇到了该怎么办啊？
希笛，十岁，害怕校园暴力。
……
下午一点钟，希笛站在芙兰的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最后发现人家在睡觉，门都没关。
黑发的魔女躺在沙发上，脸上搭着黑袍的袖子，呼吸平稳，陷入静谧的睡眠之中，希笛轻声呼喊了几次都没有反应。
莫非，这是某种考验吗？
希笛按捺住出门翻书的冲动，仔细观察周围。
如果是考验的话，会是什么类型，考验弟子什么，弟子平时又要做什么呢？
回忆那些魔女的手稿：
“XX日，材料不足，徒弟去买回来的速度太慢了，烦躁。”
“X月，新收了弟子，之后家里的杂活就有人做了。”
“X月X日，学生的味道真不错，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很诚实。”
“……”
——似乎混进去了一位被逮捕的恶劣魔女。
不过参考下来，作为弟子要负责老师的生活吗？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希笛仔细扫视了一眼室内，大多东西都是放在最顺手的地方，在不清楚芙兰习惯的情况下就不要乱动了，灰尘什么的也有定期清理的样子。
而且这些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
仔细想想想。
现在是中午，中午……说起来自己来的时候，芙兰老师在刷牙，大概是刚起来，而现在从她长袍下的睡衣可以确认，自己走后她大概率没有出门，也就是说，没有吃午饭。
——这真的没问题吗？
结论是，芙兰老师的作息很不对劲，午饭到这个点都不吃，何等糟糕的习惯啊。
希笛十分在意地在客厅转了转，没有进关上门的房间，也没有乱动东西，最后只在某个干净的橱柜里嗅到了面包的味道，除此之外什么食物的气味都没有，调味品、香料、油脂……什么都没有。
厨房空空如也，似乎是作为杂物室使用。
是习惯出去吃，所以平时只用面包凑合吗。说起来玛尔师父也没有做法的习惯，魔女都是懒狗吗？
希笛大概有了想法。
……
芙兰是在一阵食物的香味里醒来的。
睡过头了，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和胃部的不适让她醒来，困和饿往往同时存在，而她原本已经适应。
只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做着过去的梦，大多画面还是各种食物，感觉近在眼前，仿佛睁眼就能看到午饭一样。
怎么可能嘛。
“……睡糊涂了。”
芙兰慵懒地起身，眯着眼睛，太阳挪过位置，屋子内只有暖意。
穿着长袍睡得不是很舒服，她习惯性地想要摘了下来，手却顿住了。
是不是和谁约定了什么？
总之先吃个面包冷静下……
“嗯？”
芙兰揉了揉眼睛，沉默地看着面前茶几上摆放的食物：一盘散发着番茄酸甜味的意面，一块鲜香扑鼻的肉排，还有一小碟水果沙拉，简单概括，饭。
她默默拉下长袍盖住眼睛，又躺了回去。
“做一个在金币里游泳的梦好了。”
或者她其实还没醒过来？不然自己的房子里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食物。
“老师——你在做什么。”
轻盈的脚步声与浓郁的甜香一块接近，捧着小甜饼的白发孩童将食物放在茶几上，转身倒了一杯红茶。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芙兰坐起来，空荡荡的大脑在香味的刺激下，很快回忆起之前的事，羞惭地绕着头发。
“我刚刚睡着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为难人的测试呢，吓了一跳，”希笛坐到她对面，轻轻推过去食物，“请用，时间有些紧没有买到惯用的调味品，借用了您这的厨房，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怎么会搞那种刁难人的测试……好香啊，小希笛难道很会做饭？”
“算是正常水准吧。”
芙兰没推辞接过来餐具，用叉子转着面条裹成一团，像小孩子一样的习惯。
送到嘴里，随即瞪大眼睛。
“这不是很好吃嘛！小希笛可以去开餐厅了呢。”
“不会去的，我要跟您学魔法。”
“抱歉抱歉，脑袋不是很清醒，说起来你吃过了吗？”
希笛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分，我想，正常人应该都吃过了午饭。”
“魔女可不是一般人哦！”
“请不要用自豪的语气说出来。”
……
简单的午餐结束，大概八分饱的样子，还有余力往嘴里塞小甜饼。
希笛观察着老师的食量，默默在心里记录。
“说起来我们之前说到哪里了？”芙兰喝了口红茶，惬意地眯起眼睛。
“说到让我下午来找你。”
“哦对，”芙兰想起来，拍手，“市里面不适合魔法的修习，我之前看中树林的一片地方，正好这次搬过去，学魔法的话，我们住在一起会比较方便……小希笛呢？没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