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明天可以，今晚就算了，不能让远道回来的孩子累到，小瑟琳娜，你来帮我。”
“好～”
蓝发女孩对哥哥露出甜腻的笑容。
希笛晃了下神。
……
稀里糊涂地泡进了浴缸。
今天他状态不错，只要不想着溺水什么的，就不会感到难受，当然，还是要将脑袋和脖子都伸出缸外，趴着泡。
说不定泡完会更累。
回想今天一天的事情，早上，和师父告别，拥抱……
希笛忽然有了捂脸的冲动，感觉那时候师父像是抱小动物一样。
去看望了爷爷，见到了瑟琳娜，在这个正常的家庭里，她生活得很好。
虽然，那眼瞳的深处还是带着些微的阴鸷和疯狂，毕竟有那样的父母……
让人想到一句话：不幸的人要用一辈子去治愈童年。
……
第十二章:沉积
海曼先生抱着一堆面包回来，家里的面包差不多又吃完了。
这是他妻子的习惯，晚餐大多时候都是面包夹着香肠培根煎蛋或者奶酪一类的东西，说丰盛吧，很丰盛，但果然还是热一些的好啊。
倒不是不喜欢面包，但真的也没那么喜欢。
作为一个社畜，早餐吃面包煎蛋煎培根，中午在店里吃三明治配黑咖啡，回来还啃面包……太痛苦了吧？
当然在家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女儿在的时候还有人分散下火力，他一个人就算了，阳台凉沙发冷地板硬，人贵有自知之明，家庭地位排序是艾琳诺＞瑟琳娜＞艾丝黛儿≥他。
“这个天气的话……至少有碗热汤吧，那也挺好了。”
面容有些传统魔法师那样木讷的海曼先生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白发蓬松的小孩子仰头看着他。
“抱歉，我走错了——”
海曼愣了下就准备转身。
不对啊，我还没老年痴呆，怎么会连门都走错？
他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再走两步，再看，确实是不认识那孩子，但大门怎么看怎么熟悉。
“海曼叔叔，是我。”
希笛拂了拂刚吹干的头发，压下去后露出眼睛来，他还没到青春期，声音变化不大。
海曼努力从脑海里翻找出对应声音的人，“是小希笛啊，瑟琳娜常常提到你，早知道你回来我还买什么面包啊……我让、咳，请你阿姨做点好菜欢迎！”
他反应过来就是一喜，虽然过往的客人来也是啃面包，但小孩子总会有优待吧？
“那个，阿姨已经快准备好，就等您了。”
希笛大概知道这个叔叔平时都吃什么了。
中年男人被冷风吹得僵硬的鼻子动了动，屋内飘荡的温暖的食物香味才进入鼻腔，洋葱、黄油，以及最重要的——肉！
“小希笛，”海曼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无比诚恳：“一定要多住几天啊。”
“呃，不打扰的话……”
“不打扰！”
……
晚餐桌上，海曼先生按着刀叉，手在抖。刚刚他试图“尝味道”，被妻子一魔杖抽了过来。
有点委屈啊……
直到他感觉到妻子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手掌，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心情好了很多。
“希笛啊，学魔法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艾琳诺咳嗽了一声，轻轻敲了敲盘子，宣告开餐的同时准备套些情报。
看了眼瑟琳娜，乖巧可爱，懂事体贴，当女儿挺好，其他的……
开什么玩笑，她就一个女儿，还准备抱孙子呢，可不能让艾丝黛儿一头栽在人家妹妹身上，现在多了解了解希笛，以后撮合起来就方便得多。
“啊，没有过，”希笛诚实地摇了摇头，“除了魔力的问题。”
“那个等长大就好了，”曾经当过协会文员的海曼先生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半清不楚地说：“魔力是与灵魂挂钩地，流传较广的说法是，人的思维越成熟，能够使役的魔力就会越稳定……当然也和遗传素质有关……”
“咳！”
艾琳诺不满地瞥了丈夫一样，我给你打眼色是让你说这些的吗？
她往丈夫盘里多添了些菜，让他闭嘴吃饭。
“总之没有遇到困难就好，我们家艾丝黛儿当初可是抱怨了很多呢……”艾琳诺深谙语言的艺术，浅提了一下女儿，留个印象就好，“说起来，小希笛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希笛想了想，“我准备在这边待几天，然后继续作为魔女的修行。”
“真了不起。”海曼先生插嘴。
艾琳诺又是一眼过去，转头恢复微笑：“会不会太辛苦了啊？瑟琳娜可是很想你的，多待几天嘛。”
小女孩适时对哥哥露出一个甜度满分的笑容。
海曼先生又插嘴：“魔法的修行是重要的事，但也不要忽略了家人哦。”
“嗯，我知道的。”希笛认同地点头。
“累了的时候可以抽空来看看我们，这里一直是你的家。”艾琳诺面容慈祥和蔼。
是菜园主看小白猪的表情。
“嗯，”希笛伸手抚了抚妹妹的头发，“谢谢阿姨和叔叔。”
……
某人不配拥有位置和姓名的家庭晚餐结束，换上睡衣的希笛今晚和瑟琳娜睡一个房间，毕竟两人都是小孩子，只是暂住的话没那么多讲究，正好他也想看看妹妹这段时间的状态。
外面飘飘扬扬的又密集起来，雨声十分助眠。
换上睡衣的希笛坐在床上，魔杖点亮灯光照在笔记本上，柔和不刺眼。
床不软不硬，正是适合幼童休息的程度，屋内的摆设朴素，但苹果形状的床灯、粉蓝色的窗帘和暖色的墙纸，无一不证明是用心的搭配。
这些时间刻画的细节是无法伪造的，空洞的东西难以堆砌出这样的厚重。
正专注地看着书，房门轻轻打开，一身粉色睡衣的瑟琳娜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希笛扬了扬书，“我还没睡。”
“哥哥……”
小姑娘跳到床上，滚到希笛身边躺下，一双清澈的红色眼睛看过来。
“最近感觉怎么样？信上能说的事情太少了，这样看着你我才有实感。”
希笛放下书，轻轻抱起瑟琳娜，在暖光下捏了捏她的脸，距离很近，沐浴露的薰衣草香中夹杂着些微奶味。
“脸颊瘦了些，看不到婴儿肥了，头发长了差不多一指……”
新的印象一点点替代脑海里的记忆，像是相册翻了一页。
希笛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生怕一不留神，身边的人就成长为不认识的模样。
像他那两个叔叔。
瑟琳娜有些害羞，这样的距离让阔别一年的生疏感飞快消失，温暖的感觉让人难以拒绝。
她也只在早上会拥抱艾琳诺阿姨。
“嗯，这一年我感觉很快呢，”小女孩挪了挪位置，翻身坐在哥哥腿上，掰着手指：“去三丁目的学校上学了，同学都很幼稚，不过说话很热闹；跟着艾琳诺阿姨学做饭，哥哥你之前做的饼干我学会了哦！哦哦，还有哥哥刚走那一段时间，艾丝黛儿回来了，我跟她是最好的朋友……”
希笛安静地听着瑟琳娜形容她的生活，一直听到最后，面容都是温和而平静的。
“那么，瑟琳娜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他轻声询问。
“……”
妹妹活泼的表情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像是玛尔店中那些面容精致的人偶。
“那些人叽叽喳喳的很烦，艾丝黛儿那几天一直黏着像只小狗，每次出门遇到认识的人都要打招呼也好麻烦，做菜的时候一直想要拿刀切碎什么……只有想着哥哥的时候，这里才会安安静静。”
她手下，是心脏的位置。
遗憾，天真活泼的小女孩，不过是破碎过去拼装起来的布偶，她学会了隐藏缝合线，像摆放在橱窗里那样精致，只在兄长面前展露真实。
希笛紧了紧胳膊，环住她的腰。
“真辛苦啊，瑟琳娜做得很好，愿意跟我倾诉，哥哥很开心，难过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都可以跟我说。”
瑟琳娜的表情缓和下来，埋首在兄长的怀里，闷声说：“谢谢哥哥……我感觉还好，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生活的，虽然很烦，但比以前好很多，像是……”
她竭力想要形容。
“——像是从冬天到夏天一样。”
第十三章:闲暇
冬天寒冷刺骨，夏季灼热难耐。
但到底是要温暖些的。
希笛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之间的故事很长，长到他刚到时钟乡，但真正深刻的那部分，不过只在一年之前。
不是什么好事，多年以后伤口愈合的时候，瑟琳娜或许会和那个治愈她的人，抱着孩子在温暖的庭院，以闲聊的口吻说起，开头可以是：
“我呢，爸妈曾经是人渣来着……”
除此之外，这个故事不会从任何人口中说出。
——希笛是这样想的。
……
昨晚并没有点燃甜腻的熏香，不然除了他以外大概没人能安睡，那种味道能够接受的人不多，就像他喜好的纯蜂蜜饮品一样。
整个夜晚，缺乏安全感的少女一直紧贴着他，像是要将过去一年没能在一起的时间弥补回来，清淡的薰衣草香便这样柔和地飘进了梦里。
“想去看薰衣草田”。
睁眼的时候，脑子里有这样的念头。
随即窗外的雨声就让他的意识清醒过来，希笛知道这个季节，花田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植株。
倒也说不定，万一有喜爱它的魔法师，大概会用魔法维持一片，说起来薰衣草精油、香水也是时钟乡的特产……
任由思绪发散了两分钟，希笛才缓缓挪动身体准备起床。
此时瑟琳娜还压在他的肩膀上，半个身体都缩在被子里，连耳朵都埋上了，以他的角度来看，像是一只肥硕的白仓鼠。
门前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稍微过了一会儿，艾琳诺打开门探进头来，看到希笛已经醒了后，露出微笑，小声说：“我是来看看瑟琳娜醒了没，要准备做早饭了，今天她还要上学。”
如果已经醒了，就叫去洗漱，没有的话就让她再多睡会儿，早饭的制作需要时间，快完成了再叫不迟。
她的动作很熟练，看得出来是很久的习惯了。
有个在意你多睡那么一会儿的人，想来是件温暖的事。
希笛没有回应，担心吵醒妹妹，轻轻点了点头，艾琳诺笑着关上了门，声音比雨点还轻。
用魔法撑着她的身体，把枕头塞进去，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被窝，脱下睡衣，里面换上一件衬衫，一件白色的薄外套，最后再披上长袍，这衣服不收紧下摆是会漏风的，但收紧的话光这一件就觉得闷，所以披着就好，温度风度兼具。
帽子的话，这段时间就不用戴了，连带着桔梗花的胸章希笛也收了起来。
刚准备用魔法清洁一下，但走出门，海曼叔叔递给他一个颜色很幼齿的牙杯，上面还有一只兔子图案的牙刷……
一大一小两个男性站在水池前端着水杯嘟噜噜噜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