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希笛试图挽回师妹的印象，还记得老师说过，她小时候和普通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除了格外旺盛的好奇心，和比较可爱的外表。
反正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咳嗯，总之因为魔药的副作用，现在的老师状态有些不对劲，可能会说一些奇怪的话。”
“我称之为，熟人抛去客套的话语，”芙兰指了指咖啡，“小希笛帮我吹吹，可以的话，喂我。”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好消息是明天会变回来，伊蕾娜不用太在意。”
希笛这样解释着，用勺子舀起咖啡轻轻吹了吹，递到老师嘴边，一勺一勺，喂的不嫌麻烦，喝的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听着周围人窃窃私语，说着“那边的孩子真可爱”、“一家人都很可爱”，感受着他们的视线，在这种时候，伊蕾娜的脸皮怎么也做不出坐到师兄身边，来一句理直气壮的“喂我”。
在这一刻，伊蕾娜认识到小孩子的特权了。
第四四九章:请看着我的成长吧
现在这个状态的老师也是老师，希笛依旧会认真而妥当的为她安排好所需的一切。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事实上，有些事由他做未免显得有些变态了，还是要交给伊蕾娜分担，是的，那正是老师现在所烦恼的问题。
在刚刚吃点心的时候，芙兰皱眉几次，眼神总是凝望着胸口，像是在烦恼，又像是困惑：这么小的空隙，伊蕾娜是怎么塞进去的呢？
所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大抵如此。
和伊蕾娜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表情非常精彩，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残忍吧。
……
老城区的内衣店规模并不大，甚至有些偏僻，哪怕是魔女在这方面也都有几分羞涩，行为艺术总是少数，她们中绝大多数都是社恐，甚至有些为了不和人交流，掌握了相当多的技能。
希笛有陪正常状态下的老师来过几次这边，店长是位不年轻也不特别老的妇人，话不多，态度总是很温和。
太年轻往往不知轻重，有所疏漏或者热情过头，年纪太大又会让人觉得隔阂。
在稍微说了几句话后，妇人退到前台，让客人们自己挑选，店长其实稍微有些在意那个黑发的小客人，看着与过去的某位有些相似，莫非……
倒也不是不可能，就她所知，那位也有三十岁出头了，有个这般年纪的女儿并不奇怪。
店长心里充满祝福的情绪。
货架环绕，恰到好处的灯光和明暗，保证隐私的同时又不显得晦暗。
伊蕾娜看着旁边的芙兰，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老师真的是个出色的美人呢。
现在她的老师比她还矮半个头，过往被刘海遮蔽的面容完整地显露出来，有一种清楚的秀丽，眼角的泪痣和微抿的嘴唇，面相看起来是个认真的孩子。
——如果在这里的真是十三岁的芙兰，那刚刚的描述大概是没错的。
“哈啊……”
小女孩打了个呵欠，怠惰的意味毕露。
之前希笛也怀疑过，可普莉希拉无比确认，药物只会使某种情绪淡薄，绝对不会增加什么。
也就是说，芙兰老师只要抛下作为大人的责任和矜持，就会变成现在这个饼挂在脖子上都懒得吃两口的废人形态。
每个成年人的心里都有着“黑暗”，可芙兰老师的黑暗……也太黑暗了。
伊蕾娜不满地戳着老师的脊梁骨。
“您也动一动，别让我一个人忙活了。”
若是过去，疼爱弟子的老师怎么也不至于这样一动不动，可惜现在这里的芙兰，完全不觉得让弟子服侍她有什么羞耻之处。
所谓知耻而后勇，没有了羞耻，人在哪里跌倒就会干脆在哪里躺着了。
“尺码我不是说过了嘛，比伊蕾娜稍微大那么一些……”
她的拇指和食指离得很远，注意到弟子的表情，芙兰还没有遗忘平时的说话技巧，贴心地安慰她。
“那个药没有把我变成过去的样子，现在这具身体要大很多，以老师我在学院工作的经验，伊蕾娜现在的大小大概是均码偏小一点，女性的通常发育时间是10-19岁，但到二十多岁还在生长的也不是没有，所以请不要灰心……”
“好啦我知道了！”
伊蕾娜羞愤交加，在这时候依旧很有礼貌地压低了声音，真是有素质的孩子啊。
“还有一件事，”芙兰漫不经心拨弄着整齐的头发，“小希笛，似乎会额外在意小一些的女孩子哦，平时不会答应的事情，在我变成这样以后，稍微撒娇就答应了，比过去还要好应付很多。”
“老师，现在的你，真的好卑鄙。”
“我称之为大人的高效，伊蕾娜，你还要学习哦。”
芙兰说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显然这样捉弄两个弟子的感觉让她非常愉快，而在过去，她只在两个弟子犯错的时候，才能稍微摆一摆老师的架势，占据上风。
可惜，小希笛几乎不会犯错，往往是和伊蕾娜互相伤害，那时候初出茅庐还青涩的女孩很好逗，再见面时就不一样了。
可在今日，食物链逆转了，她芙兰将居于天之上，失去羞耻心的她，全面继承了师父的屑之道，已经锻炼到了能和维多利加对敌的程度。
伊蕾娜颇有几分狼狈，仓促转移话题，拿了两件黑白色的衣服在芙兰身上比划着。
“好了好了，我给您买就是了，老师居然也有这样任性的时候吗？”
“以前也有，只是小希笛照顾得太好了，伊蕾娜你也是，几年过去是不是没什么变化。”
“这样吗？但我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
她看到芙兰拿着衣服在胸口比了比，按压时毛衣清楚浮现的弧度，默默改口。
“虽然或许大概可能有那么一些不足，但无伤大雅。”
“成熟的旅人可不是这样子哦。”
伊蕾娜认真地说，“老师，我在漫长的旅人生涯中明白了一件事，旅人越是工于心计就越是会在不可预料的地方失败……”
“被人发现诈骗？”
“不是！”少女激动地申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当旅人了，老师！”
伊蕾娜轻咳一声。
“咳，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我已经明白了，我憧憬的旅人生活和我现今的生活并不是一码事，刚出发的时候我大概不会想到未来的风景……您知道《妮可的冒险谭》吗？”
“知道，你看的那本《芙兰的冒险谭》就是我看过那本书后一时兴起写下的。”
伊蕾娜暗地里“啧”了一声，这个状态的芙兰老师几乎没有破绽，果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就像在罗贝塔的时候我跟您还有师兄说的那样，我是因为那本书才走上了魔女的道路，刚开始旅行的时候，我想着旅行那么精彩，有那么多故事，我绝对不要像妮可那样早早地停下，我要写一本无比漫长的旅记，直到我的旅行没有遗憾……
现在我不再觉得妮可的故事可惜了，我明白旅行是追寻生活态度的方式，是过程而非目的，妮可能够停下来，一定是已经过上了她想要的人生吧。那么我也会像她那样，在某一天停下来，现在我已经有了预感。”
芙兰出神地望着弟子，点头，予以认可，在这一刻真正见识到了她的成长。
“追求想要的生活吗……你已经是‘妮可’了，伊蕾娜。”
第四五零章:没空呢
伊蕾娜其实不太懂芙兰老师说了什么，不明白其中复杂的关系网和她见证传承的感慨，自己的生活得到了老师的认可，这就足够了。
“虽然身材上还略显谦逊，但伊蕾娜已经是合格的大人了啊。”
芙兰如此诉说着感想。
灰发少女刚刚的好心情彻底没了，充耳不闻，默默去到另一边挑选自己的衣服。
来都来了。
……
此时，希笛也刚刚买完芙兰老师的衣服。
不只是现在的，还有正常状态下要换的，老师她一年四季一身黑袍，多少有些扎眼了。
至于现在这个状态的尺寸嘛，靠着先前的近距离接触和目测，他能保证八九不离十，差一点回去也能改一改。
儿童款式的衣服用魔法清理过后，他直接来到内衣店前，拜托店长把衣服递了过去。
幼年时作为芙兰的小尾巴，希笛自然也是来过这边的，有时候尺码短缺，补货的时候都是他来帮老师取走的。
那位妇人今天有些不同，没有过往的沉默，好奇打探着里面那个孩子的身份。
“跟老师有些关系。”希笛只能这么说。
可她却不知道想了什么，似乎是发动了中年妇女特有的复杂思维，多愁善感起来，不晓得脑补出了怎样的伦理大戏。
因为解释起来太复杂，芙兰老师大概也是懒得说明，所以才没有多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轻轻叹了口气，希笛将衣服送上后就默默坐在远处的椅子上，等待着伊蕾娜她们行动结束。
好在芙兰老师她们还是正统的魔法师思路，从来不在目的以外多余的地方浪费时间，买完衣服就直接结账走人，是令人欣赏的干脆。
“出来了，小希笛，”换了身衣服的芙兰清淡地抬手打招呼，“衣服我很喜欢，但是伊蕾娜似乎很在意你没有给她买这件事。”
“没！有！”
伊蕾娜张牙舞爪，捂住老师的嘴，做出了这样有辱师道尊严的行为，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姐妹，分明两人眼里都带着笑意。
“是是，你没有。”
“嗯，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会认真为伊蕾娜挑选一套的。”
“都说不用了……”
三人拌着嘴，过往一直不善言辞的魔女迎来了短暂加强的补丁，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甚至反手将两个弟子戏弄于股掌之间。
“老师我平时可都是让着你们的哦，”又趴到希笛背上的芙兰，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可不要以为能赢过我哦。”
她的双手环过希笛的脖子，一手轻轻点在锁骨附近，指甲擦过，所碰之地，轻微的挠痒感像是划过心上，让人在意。
“还有一件事，”她贴在希笛耳边，轻声细语，“老师刚换上的衣服，也是黑白色的哦。”
“什么……啊？”
短暂的反应后，希笛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芙兰便如得胜了一般，少女银铃似的愉快笑声一路播撒着。
“哈哈哈哈……”
她现在显得一点都不怠惰，在调戏弟子的领域可谓勤勉非常，战了又战，胜了再胜，攻城略地，好似要一路收回过去的失地。
希笛表示他还是更喜欢老师刚刚怠惰的样子。
……
普通地驾驶扫帚回去，现在这个状态的芙兰老师，飞行执照当然是没用的，希笛也不放心她一个人飞行，就将老师抱在怀里，这也是新奇的体验，途中她十分安静。
普通的回家，普通的晚饭，普通的洗澡。
阅读时间里，三人好像回到了过去的罗贝塔那样，亲昵地以放松的姿势依靠在一块，希笛被夹在中间，芙兰从左侧躺下来，脑袋枕在他腿上，侧头看着摆放在茶几上的书，需要翻页就扯一扯弟子的衣角，毫无良心地指使人。
伊蕾娜略有些不好意思，坐在右边，脑袋依靠着她师兄的肩膀，侧头，手上翻着书，这样的动作不算出格，但今天在老师面前摆出来，有种独特的刺激感。
结果就她一个人没能看进去书。
……
“时候不早了，老师，伊蕾娜，去睡觉吧。”
希笛瞥了一眼窗外的星星，合上了书。
“嗯，晚安师兄。”
最近刚养成良好作息习惯的伊蕾娜合上没看几眼的书，站起来，俯身，唇瓣轻轻贴在师兄右边嘴角上，蜻蜓点水，温热的感觉转瞬化作微凉。
“好梦，小希笛。”
芙兰就显得正式多了，坐起身，面对面，捧住弟子的脸，认真吻在了左边。
“早点睡哦，不过晚一些也可以，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哦。”
“免了，老师您早点睡吧。”
希笛拨弄她柔软的黑发，在她额上回过一吻，起身往房间走去。
……
惊喜什么的，希笛是不在意的，主要是想确认老师有没有准时睡觉，作为弟子可不能不关心老师呢。
他在床上僵硬地躺了半个小时，并不着急，就像早上八点询问《激情总在后半夜》什么时候开始一样淡定。
就在他怀疑，这是否又是现在没什么良心的老师刻意的恶作剧，此刻对方是否已经享受着捉弄成功的愉悦、面带促狭的笑意进入梦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