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希笛的思维在宕机的边缘，但是因为事关老师，大脑不得不维持着艰难的运转。
显而易见，现在这个状态的芙兰，有问题的不仅是外表。
看来普莉希拉的目的达到了，这份药水的副作用确实是让人失去羞耻心，但唯一的问题是，指定对象错误。
不，说不定不止是羞耻心，似乎是一切激烈的情绪都暂时免疫，陷入了如婴儿一样的混沌状态，缺少委婉和回环转折。
在希笛愣神间，小芙兰晃了晃小腿，嘴里轻念着“嘿咻”，从沙发上跳下来。
“咿呀。”
她表情平淡地“惊叫”了一声，嗓音毫无起伏，接着因为脚下踩到了长袍下摆摔了过来，被希笛本能地抱在怀里。
——小小的，软软的。
普莉希拉的药水当然不可能做到时间回溯，只是在原体上进行缩小，不然以芙兰老师小时候那面包都算大餐的食谱，绝对不会有这样营养良好的柔软，哪里都是肉肉的，好像连骨头都是软的。
身上的香味倒还是成年时的药香，这让希笛稍微安心下来。
“啊，谢谢你，小希笛。”
小芙兰表情平淡地凑过来，接着在弟子的嘴角落下一吻，动作亦如语气般平淡，如同吃饭喝水。
那种事情绝对很奇怪啊！
希笛按着嘴角，情绪复杂难言。
“所以你那里有衣服吗？老师我现在打不开收纳魔法，而且打开了应该也没能用的衣服。”
“我怎么会——”
等下，似乎还真的有。
他自己小时候穿的一些衣服还在里面，因为是玛尔师父亲手缝制的，所以一直作为纪念带在身边。
此外就是伊蕾娜的，那孩子在和他确定关系前，一直是典型的旅人消费观，拿到钱后就会买一堆用得到用不到的东西，应季的衣服买了很多，但是从来没穿过。
内衣也有没穿过的，希笛脸红着用魔法清理，递给芙兰老师。
她却是疑惑地眨了眨眼，双手展开。
“帮我穿。”
理直气壮。
“老师，这个有些……”
“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小芙兰表情疑惑，想了想，又赤脚踩在了座椅上，这个高度刚好方便弟子抬手帮忙。
“……”
带着罪恶感，希笛捧起来衣服站在她背后。
……
伊蕾娜的衣品受维多利加和她师兄的影响很深，此外就是旅行的书籍和杂志上推荐的穿搭，万幸没有向芙兰学习，一年到头一身黑袍。
挑选衣服的品味是照着别人学的，但她显然没有学会随机应变，搭配必将僵硬，导致伊蕾娜经常按照推荐兴冲冲的买了好一些衣服，最后发现并不喜欢或并不适合自己，即使因为她出色的外形条件，怎么穿都好看，本人却总是不怎么满意。
最后好些衣服都束之高阁。
内衣是差不多的情况，少女兴冲冲地到内衣店，选大一些的款式。结果当然是暂时用不到，回头想起来，又有被羞辱的感觉，越看越心烦，同样放起来吃灰。
这些不常用的东西都给丢到了希笛这里，他整理的时候也在叹气，觉得稍微有些浪费，女孩子真是麻烦的生物。
没想到现在还有用到的时候。
芙兰神情自然地由弟子亲手换上浅黄底色草莓斑点的款式，像自小习惯婢女服侍的贵族小姐，甚至要不是希笛一再要求，她都懒得抬手挡一下。
在此刻的她看来，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毕竟迟早有彼此了解的一天，在过去也有不少次或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回避又有什么意义呢？浪费时间和体力。
只要放下形式的礼节和不必要的羞耻心，生活就会变得更加高效。
现在的芙兰，是超级节能形态。
“好了吗？”
“还没有，稍等一下，老师。”
全程，希笛觉得脸上像是敷着热毛巾一样发热，芙兰失去的羞耻心好像全部转移到了他这里。
师妹挑选衣服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希笛快速挑选出了一件黑色的开襟衫，内衬白色毛衣，黑色高腰牛仔裤和圆头小皮鞋。
除了鞋子有些不合脚以外，其他陪衬的大小都很合适，这是一件细思有些悲伤的事情。
“有点紧啊……”
芙兰按了按胸口的毛衣，对弟子的眼光提出质疑。
在心里再次为师妹的大小默哀后，希笛无奈地抓住老师的手。
“这样子很失礼，老师先将就下，我们马上就去逛街好不好？我这里还有些甜面包，老师中午没有吃饭饿了吗？”
许是上次的经验，希笛很熟练地拿出了哄小孩的态度，递过去面包，芙兰两只小手捧着，像仓鼠一样慢慢吃起来，没有说话。
看来暂时是哄好了。
接下来才是头疼的时候。
他，学院副院长，学院里满是熟人，要怎么才能将一个和芙兰院长八分相似的小女孩带出学院？遇到熟人该怎么说？
现在他完全不敢让芙兰老师开口说话。
希笛揉了揉头发。
芙兰瞥见弟子在忧愁的样子，掰了一块面包递过去。
“给。”
“谢谢老师，但我不饿。”
“吃到喜欢的食物会高兴些吧。”
“……嗯。”
接过来面包，希笛继续思考着。
至于问普莉希拉要解药的解决方法，他暂时给丢到了一边，因为现在这样子的芙兰老师……他还想再相处一会儿。
这是他少有的，小小的私心。
……
第四四八章:那我就是无敌的
如果芙兰老师现在是正常的状态，那他们的相处会更愉快一些，可惜她不是。
失去羞耻心时，她做出来的事情反倒是让希笛思维呆滞，就像没有底线的人能够轻松打败有底线的人这样。
需要说明的是，小女孩只是单纯的感觉不到不好意思，对欲望更加诚实，而非失智或缺乏常识，依旧是魔女级的思维，更多的变化是表现在于熟悉的人相处，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则是无比冷漠的怠惰。
……
最近，思考的时候，希笛现在有揉捏眉心的下意识动作，却发现手上有格外浓郁的药香，默默掏出纸巾来擦了擦。
芙兰注视着弟子的动作，没有说话。
思来想去，希笛翻出来学院的课程表，决定找一个熟人都有课的空当，然后出门的时候再用魔法屏蔽监视的人偶。
如此慎重小心，并非单纯为芙兰老师的形象考虑，更多的是他小小的私心，现在这个状态的芙兰老师，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就好了。
热恋期的男孩子往往也是有着强烈的嫉妒心呢。
芙兰轻轻打着呵欠，倦意比平时浓重三分，而与过往一样闪烁着智慧的眼眸凝望着弟子，应允他的一切思考和决策，或许是有些不适应仰视的角度，她拉了拉弟子的衣袖。
“小希笛，抱我。”
“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不是，只是单纯想要更近一点而已，外面的风大，围巾。”
她抖了抖围巾，重新缠了下，将另一端递到希笛手上。
这让希笛想起很多年前的冬季，那时候他们走在街头，他还需要抱着老师才能将围巾挂上，就像现在。
“好。”
双手刚刚托着老师的小腿，芙兰眨了眨眼，抬手按住他，“我是说，抱着，公主抱，不是背着。”
这有点小小的考验希笛的羞耻心，如果是背着的话没问题，抱着就有些……过去的芙兰老师大概也没有那样的勇气抱着他走过人多的地方。
但，如果是老师的要求的话……
一手绕过老师的腿弯，一手环抱腰肢从腋下穿过，轻轻搂抱起来。
正如之前感觉的一样，很轻，在抱起来后，她的双手搂住脖子，分担过压力后，即使是希笛的体力也能够正常行走。
……
挑选的时机十分合适，一路上没有遇到多余的人，刷脸通过大门，谁也没对他怀里的小姑娘产生多余的好奇心。
接下来就是去和伊蕾娜汇合了，希笛下午和师妹约好一起逛街，新区那里最热闹的时间是早上，所以今天就先在东城区转一转，去西区的港口看海上落日。
现在计划中多了一个麻烦的变量，这个状态的芙兰老师需要投入相当程度的关注，还有伊蕾娜的反应……
其实他有找普莉希拉了解情况，这个药剂是改良过，在优化副作用的同时，时效也不可避免地变得短暂，那一瓶的效果只有一天，所以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解药。
这下子是真的只能等一天了。
……
东城区的老街道，一家口碑不错的咖啡厅。
容貌精致的白发魔法师面带忧郁，坐在靠窗的位置似乎在等待着谁，在他怀里是一个气质怠惰的小女孩，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有一搭没一搭，张口接着旁边人的投食。
等到芙兰老师吃完一碟蛋糕，希笛取出来手帕细细擦拭她的小手和嘴角，这时候视野内也出现了灰发的人影。
今天下午，伊蕾娜刚体验了两节学院的课程，虽然都是些基础的东西，但学院的知识更加全面，触类旁通温故知新，伊蕾娜现在有很多收获想要和师兄分享。
“东城区第三水道，咖啡厅……”
从扫帚上落下，伊蕾娜摘下帽子，甩了甩头发走进这家店铺。
“这边，伊蕾娜。”
嗯？
伊蕾娜感觉今天的师兄有些没力气，打招呼的“甜度”较过去下降了30%左右。
带着疑惑走过去，伊蕾娜的眼睛一点店睁大。
在公众场合，堂而皇之坐在她挚爱的师兄怀里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小女孩……等下，似乎，大概，好像……
感受到师妹的靠近，希笛轻轻戳了下老师。
“芙兰老师，伊蕾娜来了哦。”
“那要让我给她让出来位置吗？”她贴到弟子耳边，轻声调笑着。
“……”
看来是没有下来的意思了。
脚步迟钝的伊蕾娜走过来，径直坐在对面，两眼发直。
在希笛开口之前，她先说话了。
“师兄，老师这是意外服下某种好用的魔药，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吧？”
她似乎十分急于得到一个答案。
还没开口的希笛面露尴尬，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好用的魔药”是个什么，总之大概是对的。
芙兰抬眼瞥了这个弟子一眼，又重新垂下眼帘，凝望着蒸腾的水汽，“下午好，伊蕾娜。”
“真的是老师啊……”伊蕾娜像是松了口气，又狐疑起来，“我看着就觉得像，看起来就是个懒人，不过性格是不是有些冷淡了？”
比她胡思乱想的要好得多，刚刚她的预想中，已经从人与人造人到眼前这孩子是继承了师兄天赋、发明时空魔法回到过去的未来女儿。
与之相比，喝错药了反倒是最好接受的。
旅人和魔法师接受新事物的速度都很快。
“小时候的老师，大概不是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