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希笛仔细看了看那座石雕，认可了玛特丽希卡的判断，只能说，有很大程度的艺术加工成分，即使是本人站在面前，也很难让人联想到上面，可以说除了发型和穿着没有哪里相像的。
雕塑要更加高挑、博爱和宽厚。
而玛特丽希卡是平胸小矮个。
“不是，重点难道不是最后的‘朋友们’吗？我多少也做了事情好吗？他们甚至多刻了几个字母也不愿意刻我的名字！”伊蕾娜气鼓鼓地咬了一口面包。
希笛熟练地安抚师妹，“那种事情就不要在意了，伊蕾娜不是也不怎么喜欢被人记住吗？”
“话是怎样说啦……算了，有这个也行。”
沉甸甸的钱包在她手上晃了晃，金属碰撞的声音让人心生安心和幸福感。
“玛丽小姐在想什么呢？”
转过头，希笛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的玛特丽希卡，她出神地望着安鲁尼共和国重新热闹起来的街道，大病初愈的人们迫不及待出来与周围的人寒暄，与亲人谈笑，庆祝身体的康复。
“我在想……那些人是很幸福的吧，每个人都有，真让人高兴。”
她在笑着，但是没什么活力的样子。
“小希笛和小伊蕾娜是怎么定义幸福的呢？”
“和师兄，家人……嗯，老师也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很幸福，还有旅行。”
伊蕾娜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她年纪轻轻就有了未来目标，并且切实走在实现的路上，这点让人很羡慕。
希笛迟疑了一会儿，倒不是因为思索，而是在意玛特丽希卡。
“我的幸福……大概就是和在意的人生活在一起，没有伤病，平平安安的吧，玛丽，你……”
“我很久之前考虑过这个问题，但那个时候很痛苦想不下去，现在的话——”
她抿着嘴唇。
“我想像其他人一样活着，早晨，爸爸妈叫我不要赖床，餐桌上有热腾腾的食物，饭后和朋友们聊着流行的东西，约着在假日去逛街，去郊外，去森林和山脉……
等待太阳落山后，回到家和家人说着白天的事，一直到睡前还兴奋不已……那样的生活我真的想过很多次，如果能过上的话，一定会很幸福吧。”
伊蕾娜也沉默下来，望着远处热闹的人群，不禁往师兄旁边贴了贴。
世上有很多种幸福，但有很多人并未能察觉，羡慕着能够感受到的，玛特丽希卡是永远抓不到幸福的那种人，比那更悲哀的是已经知晓事实：其他人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她早已得不到了。
这就是所谓不幸吧。
“玛特丽希卡看不到死亡，也看不到希望，但是最近过得很开心，另外，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在你身上。”
她看向希笛。
“我能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感觉，静谧又深远，玛特丽希卡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小希笛你，是不是能给我带来终结呢？”
迎着那双浑浊的金色，希笛沉默下来。
他灵魂的空洞，大概，或许，足够吞没一个彷徨百年的灵魂。
但他又不是闪电人，不会吃朋友，哪怕现在他自身的状况也称不上好。
玛特丽希卡没有得到回应，却笑了起来，她平时看起来憨憨呆呆的样子，实际上非常敏锐。
“我明白了，放心啦，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玛特丽希卡现在感觉很好，遇到了你们，解决了这个国家的事情……我感觉以后的生活很更有趣一些，大家就在这里分别吧，以后一定会再见的哦！”
她轻轻摆着手，背上了行囊，和伊蕾娜拥抱，然后是希笛。
希笛吃惊于她的身体是如此轻盈，如常人一样柔软温暖，湿润的气流在耳旁吹拂，女孩的声音充满活力。
“我会好好生活的，祝你和伊蕾娜幸福，还有……最后的时候，请等着我。”
那时候，希笛模糊地明白了她所说的“最后”是什么时候。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等到下一个百年了，对一个曾经普通的女孩子而言。
迟疑了片刻，希笛扯下来一张纸，写上一串明显是地址的东西。
玛特丽希卡脸蛋莫名其妙红了起来，语气格外微弱，“这个……要不要以后相处一段时间再说？见家里人什么的……”
“想什么呢？”希笛一脸无语，点了点这萝卜头的脑袋，“我知道一个活过了四百年的半精灵魔女，你们或许可以聊聊，世界还很大，请慢慢看吧。”
“哇！四百岁啊，”她惊叹出声，“那一定很厉害吧，跟她见面，玛特丽希卡要自卑了。”
“别在意，还有头活了四百年，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蠢……咳，活泼的古龙，你们，说不定会有共同话题。”
“这样啊，明白了，那么，以后见了。”
“嗯，再见。”
……
第四二六章:熟悉的地方
与珊瑚色的少女分别又有了接近半月，深秋的天气愈发萧瑟，但偶尔也有阳光灿烂的时候。
“好热。”
伊蕾娜摘下了围巾，躺在拐杖挂着的竹篮里，懒洋洋的样子，太阳稍微有些刺眼，不利于睡眠，她就把脑袋藏在上面希笛的阴影里，惬意享受着全身晒暖的感觉。
阳光的气味在身周萦绕着。
“师兄，今天这么暖和，找个地方睡一觉怎么样？再过些日子就没有这样好的天气了。”
这实在是深秋少见的暖和天气，再过不到一个月，萧瑟之意就会被彻底的寒冷所取代。
从天空飞过，可以看到一些村庄的影子，人们将兽肉、蔬菜干和一些耐储存的食物取出来晾晒在太阳下面，明明是深秋，却给人一种金秋丰收的错觉。
大牲口嚼着干草，小孩子们在漫山遍野追着肥硕的兔子。
在往常，这种天气里，伊蕾娜小姐会非常有情调的端着咖啡，就着不那么甜的茶点，慵懒地度过一天两天，直到没钱或寒冷将她和这种日子分离。
可惜，最近他们又在忙着做委托，为了金钱东奔西跑，是旅人非常现实的人生，而游记中那些奇幻的故事，大多也是出于如此庸俗的理由，当然也无损其精彩。
伊蕾娜最喜欢的《妮可的冒险谭》里，非常明确地说明了钱的重要性，有钱的时候，师徒三人大鱼大肉，吃饱后就在向阳的山坡睡大觉，直到精神和肉体都调整到最好的时机再开始修行。
没钱的时候，妮可还需要把一块面包让给两个弟子，唉，真是令人感到沉重的故事啊，还有那两个学生，都不懂的尊师重道吗？
不知道师妹的思维发散到了什么地方，希笛低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赶路。
他倒不是为钱，而是快要入冬了，活跃的可不只有野兽。
一些凶悍的魔物依旧遵照着变异前的习惯，大肆进食，它吃得多，附近的猎户就没食物过冬，近期内出现大量真真假假的魔物目击报告，拥有协会最强机动力的他当仁不让，现在累计的任务点数已经是二位的三倍以上了。
距离近的话，伊蕾娜会和他一起，远了就没办法，在当地等候，毕竟旅人的信条是规避不必要的斗争。
伊蕾娜是合格的旅人。
没有得到回应，伊蕾娜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无所事事的感觉真是快乐似神仙。
这样的相处时间两人都不讨厌，说话或者不说话都好，只要在彼此旁边，安心感就油然而生。
……
“嗯？”
希笛的视线扫过地面的一片湖泊。
是片很适合钓鱼的地方，中年钓鱼佬在岸上骂骂咧咧，最后不怕冷的冲进了水里，扯着鱼线拎上来一条不断拍打着他脸颊的大鱼。
这一幕似曾相识。
早已泛黄的记忆之书快速翻页。
为了确认，希笛摸出来自己的地图，翻了翻，这段时间东奔西跑确实有时会方向紊乱，只要知道魔物在哪，杀多少就好。
“海峡……不对，是树海，树海以北？不，这里好像有些偏西，在内地的话……”
临时买的新地图崭新的没有任何标记，希笛取出来老地图，重叠对照后，指甲下是一个鱼头的标记。
想起来了。
……
旅馆的名字叫小圆旅馆，小圆，在前任老板的家乡里有指代金币的意思，前任老板热爱小圆。
但是现任的年轻老板不怎么喜欢，他觉得应该改一些比较通俗方便记忆的名字，他最喜欢的水果是杏子，最近在盘算改名叫杏子旅馆。
远处那个崇拜旅人的国家带动周边的商业活动多了起来，这个除了特产鱼干外没有任何特色的小地方，最近也逐渐有了起色。
以前一个月不一定能遇到一个买“特产岩石”的冤大头，现在一天能卖出去三块。
从前任那里学了一手坑骗的技巧，但底线高了很多的新老板很受往来商队的欢迎，这几年小有积蓄，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扩建，但是歇业的损失实在有些大……
要是能遇到什么好用的工具人就好了，一天之内盖好房子的。
怎么可能，除了魔女，哪有那么厉害的人？但魔女又怎么会来这种小地方……
等等。
年轻的老板从笔记本里翻出来几张糖纸。
还是有魔女来过的，虽然是位年幼的见习魔女，但用的魔法在他看来已经十分厉害。
也正是因为那位，老板才到现在还相信着人们会对陌生人有朴素的善意，至今做事留一线。
“叮铃——”
白发的人影推门进来，硬质的靴子踩过老旧的木地板。
“还真是没什么变化啊，喔，老板倒是换了。”
来人这样感慨着。
“欢迎，客人是暂歇还是久住？本店提供热水和早餐。”
“不，我只是来看看的，那个，鱼干，叫什么来着……”
老板稍稍提起精神，“邦邦鱼？”
那些食谱广泛的家伙很容易就能长大，因为贪吃也很容易被钓和捕捉，肥美的身躯在晾晒过程中，往往因为草绳承受不住而落到地上，发出邦邦的声音。
“对，就是那个。”
“要多少呢。”
“嗯……有多少？”
“本店店内的话，大概有这么多，量再大的话，我需要时间在城里收购。”
他比了个数字。
“不，这些就足够了，要好的。”
“明白！”
这可是比住店赚得多的大生意，本来深秋了，商队都暂缓行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他仓促奔向仓库，没看两眼客人，只觉得是个气质不错的女性，但老板更在意前。
取货，轻点，付款。
“请问下运货的东西在哪里，我可以帮忙搬一下的。”
“谢谢，但是不用。”
店内仅有几只木桶装着鱼干，对方举起了魔杖挥了挥，那些木桶便消失不见了。
“您——”
老板吃了一惊，竟是位少见的魔法师呢，他抬眼望去，还看到了遍布划痕的沧桑星辰胸章。
哇，魔女。
但随即，更让他在意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是一枚冰块般剔透的胸针，里面包裹紫色的花瓣。
老板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来人已经踏着轻快的步子推门出去，整齐的发尾如同白鸽的羽毛一闪而过。
老板哑然，最后还是垂下了手，抚摸着书页里的糖纸。
该打个折的，唉。
第四二七章:先行一步
“邦邦——”
“师兄，这是什么个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