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嗯？师兄？”
不对，师兄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
她默默回过头，与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瞳对视。
是那只叫做小雪球的猫。
短暂而漫长的沉默，一人一猫同时炸毛，“赫”地跳起来，伊蕾娜伸手就从怀里取出来希笛的手帕掩在口鼻前。
“这小混蛋怎么在这里！”
“喵！”
湿漉漉的小家伙没能躲开玛特丽希卡的怀抱，毕竟这家伙完全不在意爪子牙齿，强行上手，性子再傲的猫咪，被撸舒服了也会软下去，这猫没一会儿就一边愤愤地甩着尾巴享受按摩。
“啊哈哈，”玛特丽希卡指着一边，“我看到它从屋檐跑过来，伊蕾娜没事吧？”
“嗯……好像没事？”
伊蕾娜捏着手帕，她感觉自己要打喷嚏的，可怎么也打不出来，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反而更加难受。
第四二四章:可以
下雨的这些日子里，安鲁尼共和国患病的人们只能静静躺在床上，这样湿冷的天气里几乎睡不好觉，负面的情绪亦如雨云一样堆积着，让人喘不过气。
三天里，委托的官员已经来过两次，神情俱都疲惫担忧，这种焦虑希笛是能够理解的。
截至现在，患者的病状为身体中逐渐无力，直至现在卧床不起，再这样下去大概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到那个地步，大概连进食都会无比困难。
好在希笛有兜底的方案，情况实在严重的……这里请冰块里躺一会儿，等睡一觉就好了，为了便于管理，统一安排在官员们腾出来的仓库里。
现在已经有五十人以上了，五十块深蓝色的坚冰，看着沉甸甸的。
管理者和患者的家属们至少能稍微安下心来。
希笛继续寻找着线索。
奈何魔药的成分实在复杂，受到魔力的影响可能导致的变化实在难以预测，如果是芙兰老师大概会更熟练些，希笛还真没有处理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再这样下去，他大概就要用穷举法来排除周围的材料了。
“师兄我们回来了唷，在街上买了本魔女伊莉丝的自传，整合了她的生平事迹，找资料起来大概会方便些哦。”
伊蕾娜推门进来，将一本书放到桌上。
周围摆放着官员们整理来的初期资料，包括伊莉丝的生平事迹、喷泉池历史上修复的记录、所用材料信息和补充魔药的时间等等。
毕竟魔药不会一直有效，总有需要补充成分的时候，伊莉丝整合了一套傻瓜式的补充方法，只要把材料按照顺序扔进去就好了。
上次补充的时间是……半年前？
“嗯？”
基于本能的思考后，希笛发现了疑点。
其一，这个国家没有魔法师；其二，喷泉池出现问题的时间不长；其三，可以确定患病者几乎都喝过泉水。
似乎是道很简单的推理题。
“伊蕾娜，书给我下。”
希笛看着脚下乱七八糟的材料，没敢仓促起身。
“嗯。”
拿到书后，希笛一目十行快速跳过那些生平，最后翻到记录材料的那一页。
“哦豁。”
“怎么了师兄？”
“好消息是我发现问题在哪里了，坏消息是，”希笛叹了口气，“似乎没有办法解决。”
伊蕾娜凑了过来，望了一眼材料表。
她在魔药方面有着独特的造诣，当然不至于看不懂，第一眼没问题，第二眼……
“哈？这些东西能混在一起吗？”
即使是普通的材料，有些混合后也会对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遑论沾染着魔力的那些东西，怎么说呢，这几样属于是写在学徒入门书籍上的经典反例，连伊蕾娜都不会乱搞的那种。
就像头孢和酒。
显而易见，有着魔女学位的伊莉丝女士绝对不会犯魔道士都不会犯的错误，而且在她的手稿上没有错误，这一版不知是出于什么状况搞错了配方。
追责的事情以后再说，那不是希笛的任务，他是来解决问题，不是解决人的。
“我需要想一想。”
希笛表情沉重的合上书，望着窗外开始发呆。
伊蕾娜这时候却好像想起来什么，望着前几天被猫划伤的手腕，那里光洁无痕，好像没有伤过。
“师兄，那个……”
……
玛特丽希卡不会生病，但她确实生过病，其中几种的症状说出来都能让人吓一跳。
但往往在一场头脑昏沉的高烧后，她就会恢复，至今，她有三十年左右没体验过生病的感觉了。
“玛丽小姐，这个国家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了。”
希笛望着面前娇小活泼的女孩，沉吟片刻后，开始说明情况。
“玛特丽希卡明白了，”她举起手来，脸上是一如既往活泼的表情，“有什么需要的就从这里取好了，反正我也不会死。”
“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要怎样。”
几天相处下来，希笛已经大致了解玛特丽希卡了，这几天的相处还算愉快，在他的人际关系判定中，他们无疑可以算是朋友。
他希望朋友能开心一些。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绝对不是什么用都没有，你可以帮助很多人，玛丽。”
“我……”
她怔住，浑浊的金瞳看不出情绪来，片刻，她轻笑起来。
“那尽管来吧，如果，我也可以的话……”
“绝对可以。”
希笛牵起她的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观察下血管的位置。
……
伊蕾娜的缺德主意是，把玛特丽希卡丢进喷泉池里，灌她一肚子水，绝对能够产生免疫，再开始放血，如果发生了意外……那也是好事。
希笛当然不这么想，直接给别人喝血什么的……黑暗的几个世纪后，有普通人觉得魔法师的血能够治病，得追溯到那会儿才有人这么做。
“这样有区别吗？”
伊蕾娜望着面前奇怪的漏斗型容器，里面深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
希笛正在处理着魔药，随口解释。
“这个容器是储存和调制血液用的，我的……一个朋友，以前在缺少魔力的时候会放血来积蓄魔力，没想到现在还能用上。”
手上的魔药是用来提纯的，将血液里其他物质析出，只留下治病的部分，这样可以让玛特丽希卡和服用者的心情都好些。
“师兄的朋友还真有个性呢……”
“是的，有时候很让人头疼，不过长大后就很少用了。”
“玛特丽希卡小姐没事吗？”
“叫我玛丽就好，”刚刚缺血死过一次的少女爬起来，咬着希笛特意为她准备的甜食，“感觉还可以，这样就行了吗？以前也有人抽我的血，那时候放了半个泳池，再来一些也没关系哦。”
“不要说恐怖故事啊，”希笛将魔药投入容器，血腥的味道逐渐被刺鼻的魔药味道掩盖，“这样就足够了，稀释后已经足够了，辛苦你了，玛丽。”
“我感觉很好！”她垫着脚尖围着容器转了一圈。
她还在笑着，但是感觉笑容比以往真实了很多。
“原来还有玛特丽希卡能做到的事情吗。”
……
第四二五章:新的期待
完全看不出来和血液有关系的药剂一批批送出，首先是仓库里，冰块解冻。
药剂的效果立竿见影，但当然不会像玛特丽希卡那样原地复活，患者们当时恢复到了能够说话的程度，这已经足够了，在此之前他们是意识清醒的植物人，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几乎要疯掉。
一整个上午，希笛和玛丽都被患者家属们围绕着感谢。
“谢谢你们！感激不尽！”
“谢谢！谢谢……这是我家的心意请务必收下！”
源源不断的感谢以及，朴素的回报，包括金钱和一些特产，玛特丽希卡同样被围在中间，不知所措。
“啊咧咧……太多了吧……”
那些人离开的时候，两人身上的钱币都到了衣服布料快没办法承载的地步，周围还摆着咸鱼、干肉和蔬菜等东西，让赶来的伊蕾娜心痛万分。
当然，伊蕾娜小姐从来不赚没钱人的钱，只是单纯的感到遗憾而已，没有占到便宜，不就是亏了吗？
回去之后整理了下，希笛将大部分的钱整理好，零散的比例正适合旅行的程度，递给了玛特丽希卡。
“这些都给我好吗？我其实不太需要钱。”
玛特丽希卡戳着手指，放在面前的钱袋她甚至没办法一手轻松提起来，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么多钱了。
“收下吧，我希望你不只是活着，适当享受下生活不是坏事，”希笛叹了口气，“至少要找正常的地方住下，饿了去吃正常的、好吃的食物，下雨天能够找到地方避雨……真是的，谁会需要这样叮嘱啊，玛丽小姐是小孩子吗？”
“哈哈哈……我是。”
十六岁后再无变化的少女挺起不逊于伊蕾娜的坦荡胸膛，欢快地笑了出来。
治疗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天，用粉毛少女的话来说，忙得连自杀的时间都没有。
……
安鲁尼共和国，魔女伊莉丝喷泉广场。
“最后解决完这里就好了，挥发的魔药到底还是会有些影响的，拆掉的话——”
希笛迟疑着看着深紫色水池中扭曲不成型的魔女雕塑，感觉这东西只会出现在吓哭小孩子的噩梦里，但之前毕竟也是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象征，要拆掉的话还是有些……
“真惭愧，伊莉丝大人呕心沥血制作的喷泉池，结果因为后人的疏漏变成了这样……”官员满脸的愧疚，低头注视着雕塑，“所以办公室的大家研讨后决定拆掉这里伊莉丝大人的雕塑，在其他地方重建，那位大人一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作品成为伤害大家的祸害。”
“明白了。”
用魔法清理掉喷泉池后，看着空荡荡的地洞，还有失去了景观忽然变得空荡的公园，一旁的伊蕾娜捏着下巴。
“是不是空荡了些？”
“是的，”官员忽然灵机一动，“不如在这里再立一座雕像吧！就用希笛阁下的形象如何？”
露出勉强的表情，希笛仓促地摆手，“不不不，对我来说有些……”
他可以打包票，芙兰老师去崇拜旅人的国家，看到自己的雕像时，心情是平静不下来的，哪怕那是出于善意和感谢立起来的。
“对了，要说解决问题的话，”希笛双手按在一旁吃点心的玛特丽希卡肩上，将她推了过来，“她才是做出药的人，不就用她的形象好了。”
“啊？玛特丽希卡没有做……”
女孩连连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体质，要不是伊蕾娜偶然发现过敏被治好，现在他们还在庭院里研究。
伊蕾娜捂住她的嘴，“药确实是玛丽小姐做出来不是吗？大家想要记住帮助过自己的人，这样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事后伊蕾娜狠狠地赚了一笔形象费用，当然是在分过玛特丽希卡后，中间的差价嘛……中介费懂不懂？
……
断断续续下了许久的雨停了，阳光明媚不冷不热的一天，希笛完成了委托的最后，不能说给人服过药就放着不管，后续当然要观察一下的。
正好，这段时间玛特丽希卡的雕像也建造好了，雕刻者是在远方国度工作的魔道士，听闻家人患病而赶回来，怀揣着感谢夜以继日地进行加工，终于在恩人们离开之前完成了。
“嗯，感觉和我不是很像啊。”
三人站在公园不远处，那座过去的喷泉池换上了新的雕塑，泉水也不再具有治疗的神奇效果，但这并不妨碍人们一如过往那样喜爱着这里。
他们围绕着喷泉池，像过去那样双手合十，祈福或是祝愿着，喷泉前的介绍铭牌也该换了字迹——感谢拯救我国的英雄，旅人玛特丽希卡和希笛及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