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前后五分钟，他压低脚步走向盥洗室。
希笛至今也还记得十年前的秋天，芙兰老师给他上的第一课，在条件允许的时候，他会选择像普通人那样洗漱。
比较麻烦的是梳理长发，在熟练后也只需要不到五分钟，接着整理刘海，发型依旧是模仿芙兰老师那样的，盖住右眼，正好和她对称，在睡觉的时候会拨弄到两边，所以每天早上要认真打理。
全部整理好，最后对着镜子调整下衣领的位置，抹平褶皱，整整齐齐。
“嗯，这样就好了。”
希笛满意地点头。
只是，在这个动作下，脑袋倾斜的时候，直发晃到一边，他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东西黏在他的脖子上。
“？”
轻轻将头发拨到一边，希笛侧身看向镜子。
肩膀以上，后颈的位置上，有几抹非常明显偏向紫色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不能再扎眼，从形状上来判断的话……
在协会学过常见痕迹的希笛，立刻联想到它的出现原因，鲜艳的眼里瞳孔微竖，涌现难以言说的羞耻感。
——伊蕾娜！
昨天伊蕾娜的说辞，从“抱一抱不会摸”到“就摸一下”再到“多摸几下”，接着是“亲这里有什么所谓啦”……
最后要不是希笛严词拒绝和制止，她大概要折腾到半夜。
现在看来还是拒绝得早了。
希笛气呼呼地放下头发，回房间准备开始说教，走几步路，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算了，大清早的，说教会影响心情，等吃完饭再说吧。
灰发的少女这会儿还躺着，头上的呆毛起起伏伏，不时细嗅着被子，像是在找寻熟悉的味道。
伊蕾娜最近根据希笛的起床时间，重新调整了生物钟，保证在师兄起床后半个小时后清醒，那样刚好可以错开，运气好还能得到师兄帮忙穿衣的服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
而且别人起来自己还在睡，这样略带罪恶感的舒爽会让赖床变得更舒服。
现在伊蕾娜小姐阔绰了，早上洗漱做饭的这点相处时间，她不缺。
看着这样的师妹，希笛揉了揉眉心。
算了，今天就不说了，下次不能再这样惯着她了，就是因为一再这样，这孩子才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说说她。
心情平和下来，希笛出门准备食物。
……
早上还是很清凉的，伊蕾娜有心情自己驾驶扫帚，围绕着希笛周围转来转去，最后发现了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
“师兄，今天没有扎头发吗？”
她的师兄今天披散着头发，没有过去那样的清爽，但是也很棒。
希笛表情一滞，回头瞪了她一眼。
“？”
伊蕾娜歪头。
什么？被师兄瞪了耶。
第四零三章:过去的占卜师和嫌弃
需要说明的情况是，即便是最亲爱的师兄，伊蕾娜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和他黏在一块的。
希笛会有前段时间紧急委托那样的状况，偶尔会离开，但不麻烦的话一日内就能赶回来；伊蕾娜则有时候感觉能够大赚一笔，会找个机会开溜搞钱，然后在黄昏之前再集合。
哪怕心里非常非常非常想要和师兄永远在一块，伊蕾娜作为旅人的素质也非常清楚，没有那样的事，就是袋鼠，大了也得从妈妈的口袋里出来。
不过也只是现在，以后的时间还长得很呐，虽然没有办法想象未来停止旅行的生活，但有亲切的人陪着，到哪里都不会觉得害怕吧。
……
这天来到的国家，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伊蕾娜也不嫌热，牵着师兄的手走过，直到看见一家格外火爆的餐厅，她才终于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
“怎么了？”
希笛奇怪地看着突然开始穿长袍的师妹。
“没事，保险起见。”
她想了想没有戴上兜帽，在脸周围挂上了面纱，拨弄了下短发。
好，完美，和过去的自己判若两人呐。
“……”
希笛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
许多天没有搞钱了，将金钱视作万能药，使敛财成为本能，个性如同恶龙的少女，没有办法容忍钱袋这么长时间的空缺。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看起来整齐又不缺乏路人的小巷，披上带兜帽的长袍，开始从事老本行。
装占卜师。
占卜未来什么当然是骗人的，如果没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再没有对魔力的细微感知，想要修习预知未来的魔法，那不如找个地方睡一觉，梦里面的内容说不定都比占卜的靠谱。
但是没有关系，干这一行是需要技巧的，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伊蕾娜总会将言语包装成能让人们接受的样子，当然，她也不会信口开河，建议和安慰多少还是有那么些用的。
毕竟，许多事情都是旁观者清嘛。
做这一行，良心是底线，要是没了良心……就能挣很多钱。
靠着读表情和话术，金币哗啦啦地从这些淳朴的人们身上离去，来到某位黑心的旅人小姐包里。
“真是的，感觉我快成树洞了。”
临时占卜师小姐艰难维持着笑容，听着一位青年讲述他坎坷的恋爱故事。
现在刚讲完，他大前天第三次和女友复合，前天在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工作后，再次发现女友和不认识的帅气轻浮男人在酒馆鬼混。
“……所以你是想占卜合适自己的姻缘吗？”
伊蕾娜露出商业性假笑，可怜着这个痴情的孩子。
“你在说什么啊，”年轻人一脸迷惑，“那不是劈腿吗？我有女朋友的，我只是想问下，送女孩子什么样的礼物可以加深关系。”
“可你不是才说过，女友坐在不认识的男人怀里喝酒吗？”
“那是因为他们聊得太开心了，情不自禁所以才这样，没事，她原谅我了。”
“？？？谁原谅谁？”
伊蕾娜感觉三观受到冲击。
“我当时没忍住上去质问了他们，让她在朋友面前丢了脸，现在想想太不应该了，昨天用全部的储蓄买了项链才让她从她的男闺蜜家回来，所以我想请问下，怎么让女孩子真正原谅我，毕竟占卜师你也是女孩子。”
“不不不不不……”伊蕾娜连连摆手，“我和那种女人……呃，女性？生物？总之，和你的女朋友不是同一种东西，我没有办法理解。”
“啊，多少想想嘛，毕竟你也收了我一银币啊。”
“那这样吧，我想问下，以这边的物件，一根大概六尺长，打结之后刚好够从挂在树上伸脖子进去的绳子要多少钱。”
“呃，结实一点的话，大概两三个铜币左右吧。”
“对了，你手腕上的表大概多少钱？”
“一金币左右吧……”
“嗯嗯，那就足够了，这个你收着，”伊蕾娜找给他三枚铜币，“听我的，先用这个买绳子，说不定哪天能用得上，然后手表不要摘，这样至少帮你收拾后事的人不会白干，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再见。”
占卜师小姐迅速卷起摊位，消失在了幽深的小巷中，留下一头雾水的年轻人。
伊蕾娜真诚地祝愿那两个人能够百年，好不好合无所谓，反正能死一块最好了，谁也别出来祸害别的好男孩好女孩。
……
其实天色还早，至少，还够做几单的——如果没有刚刚那样麻烦的客人的话。
似乎是有位叫做墨菲的人说，一件事只要有最坏的可能，无论多么微小，就一定会搞砸。
演化的说法是，当你越是不想让某件事发生的时候，它就越可能出现。
一位醉醺醺的小姐路过了摊位前。
伊蕾娜默默低下了头。
不管是不是酒鬼，喝醉了的人都是麻烦事——除了师兄。
可惜，她心里快速念了快一百次不要过来，那个醉醺醺的家伙还是过来了。
心里叹了口气，伊蕾娜取出来魔杖，做好了随时物理解决问题的准备。
结果对面却意外的有规矩，居然掏钱递了过来。
哇，金币！
伊蕾娜为刚刚失礼的想法道歉。
酒精固然会让人的行为混乱，但同时因隐藏着这样的商机啊。
“呐呐，占卜师小姐，能听听人家的烦恼吗？”
看来今天是真的要当树洞了。
不过付钱来听人说话，这样的活她可以做一天呢。
“当然，没问题，我是专业的。”
她晃了晃身体，脸蛋意外的好看，收拾整齐的时候，大约是个有几分柔弱气质的可爱女孩子。
怎么喝醉了这么麻烦？
“人家呢，在附近的餐厅工作。”
“哦，那边啊，我记得生意很好呢。”
“是的，所以呢，就有好多客人，一个比一个麻烦，一会儿因为上菜慢了大呼小叫，一会儿又指责菜品不合口味，人家天天、天天、天天在道歉啊！”
“为了您的心态健康，我建议是辞职不做，走之前把盘子摔倒他们脸上去，请注意不要带着菜，伤到人要赔钱的。”伊蕾娜真诚地提出建议。
客人的意识尚存一点。
“呜呜呜……可是人家没有钱啦……”
“那就没办法了，服务行业总是要有抗压能力的。”
“可我真的受够了，那些家伙说着‘把顾客当上帝’，店长也说着要给顾客‘国王般的待遇’，啊啊啊！气死了，不是要当国王吗？我有时候真想砍下来他们的头！”
“太可怕了，客人小姐。”
“呜呜……人家就知道不行啦，所以到底怎么做才好呢？”
接着她又翻来覆去絮絮叨叨着那些琐碎的东西，一句话来回重复七八次，折腾了十几分钟，这期间完全听不进去人话，看来是酒劲上涌了。
这钱还真不是好赚的啊。
伊蕾娜心说，她只负责安慰和提建议，改变生活这种事哪是她一张嘴能搞定的？可现在这家伙喝醉了分不清好坏话，好多话术她硬是不接。
苦恼极了的冒牌占卜师开始换位思考。
“客人小姐，既然苦恼于一直被客人批评，不如直接强硬地反驳回去那呢？这样你们老板或许会想着给你换一个岗位了。”
“要是能做到我就不必苦恼了呜呜呜……呕！”
“我的摊子啊！”
一阵手忙脚乱后，急着打发人的伊蕾娜随手摸出来一瓶水。
“这个是我的秘密武器，魔法纯水！”
“哦，听起来很厉害……”
“是的，只要喝下来这个就能展露真实的自己了。”
醉醺醺的小姐毫不在意，接过来水一口闷。
“好厉害！感觉真正的我回来了！”她又开始流泪，“唔，谢了，有占卜师小姐你这样的人存在，我又对这个世界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