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在躺椅上，玛尔是正常的姿势，他现在变为趴着的，却因为各种复杂的情绪，不想看到师父的表情，可垂下头的位置不是那么合适，只好僵硬地紧绷着。
即使是常年品味各种复杂情绪的玛尔，此刻也没办法理清弟子的心情，涉及身边人的时候，当事人往往没办法那么清楚。
但她稍微能能够理解一些，抬手按在弟子的肩膀上，让他放松，趴在宽阔柔软，春山般的线条上。
她现在的心情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昨晚做了很多错事，小希笛一定伤透了心吧……太糟糕了，太糟糕了，我很后悔，真的。”
但是她在笑。
希笛现在处于生不起气，提不起劲的状态，脑袋混乱宕机，不然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玛尔脸上无比灿烂的笑意。
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心情了，愉悦得让人几乎没办法控制身体。
“……但是逃避是不行的，小希笛，将希望寄托在别的地方，那样的事情我觉得不行。”
她的下巴压在希笛的肩膀上，轻言细语。
“喜欢的事情和讨厌的事情都要说出来，愉快的情绪和糟糕的情绪都要品尝，我很后悔，但无论选多少次还是会做出来那样的选择，小希笛是怎么想的呢？”
半晌，她都没有得到回应。
希笛不擅长应付一切激烈的情绪，还有现在这样人际上的意外状况，他艰难地整理好了思绪。
“师父……我们这样，不行……”
“哪里不行呢？”
“师父和弟子——”
混乱的思维在这一刻被撕裂了边角，他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那个人，是叫芙兰吧？”玛尔忽然这么说说，“你的老师，小希笛和她，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怀中弟子的身体僵硬住了。
“那个现在睡得正香的小姑娘，是你的师妹吧？小希笛真是成长到让我吓一跳的程度了呢……真是让人嫉妒，那两个人，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小希笛当初没有离开多萝西，现在是不是……”
希笛顿时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愈发沉默。
“我知道的，小希笛是好孩子，但是太吸引人了，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蛋糕会招惹蚂蚁那样，漂亮的花周围也不缺少蜜蜂。”
“不，是我主动的。”希笛不能坐视芙兰和伊蕾娜被理解成奇怪的女性。
“所以说小希笛是好孩子啊，”玛尔叹息一声，双手托起希笛的脸，让他没有办法逃避，“现在，师父想要一个位置，可以吗？”
第三七四章:这是秘密
在这个瞬间，玛尔深刻认识到她作为一个大人的卑鄙。
她清楚，希笛从来不擅长拒绝——仅限熟悉的人，利用对弟子的了解，利用过往的情谊，利用糟糕的药物……
是她人生中少有的，一点都不符合美学的难看招数。
但是，很好用，是吧？
希笛陷入前所未有的动摇之中。
莫非，这糟糕的特性是会传染的？正如他喜欢上了芙兰，伊蕾娜喜欢上了他这个师兄，他又无法抑制情绪，将伊蕾娜视作弟子并予以回应，现在，轮到他的师傅了。
那种东西……
其实坦白来说，以希笛的生活方式和魔女们的孤僻程度，外界的眼光他是从来不在意的，过不去的只有心里那一关，是他的自我约束。
再一再二再三，师妹过了过师父，再过青梅竹马，这样下去，妹妹是不是也能过了！
东方说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能过，还有什么不能过的？
希笛觉得他正在做着一个行走在悬崖边的决策。
玛尔并不着急，品味着此刻的心情，她对美食的兴趣一般，因为各种丰富的情绪，已经足够她回味了，此刻的焦灼和期待，喜悦和憧憬……太棒了，太棒了，是从来没有的感觉。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弟子的面容，如果被拒绝的话，这孩子恐怕会等不到天亮就落荒而逃了，在那之前，至少让她留下些印象吧，然后，期待下次的见面。
虽然会很难熬就是，那正是对她卑鄙手段的惩罚吧。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哪怕有一丝希望，玛尔都不会放弃的，正如她过往为了一颗最合适的眼球，连续打磨了三个夜晚，装在人偶上，看着那熠熠生辉的样子，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在等待希笛的答案。
——脑袋好痛。
但眼前是他的师父，重要的师父，他走得再远，也会回到这里，逃避没有任何意义，在确定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也不会逃避。
“我……我……”
嗓子有些干，或许是前半夜失去的水分有些多，没来得及补充。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什么都没有想好，但却不得不开口了。
“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照顾好三个人的。”
这个道理，早在伊蕾娜和老师一起生病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即使是他，即使有魔法，时间也是有限，超越时间的魔法，做不到的。
“我知道的，”玛尔笑了起来，这在她的预料之内，“我只需要小希笛的一点点就足够了，就像过去那样，想念的时候，有小希笛的照片就好了。”
成年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和空间，玛尔习惯了只有人偶和自己的工房，只要在一些时候，沉静过头的夜里，她的弟子能够推门进来给她一杯咖啡就好了。
这样等待而煎熬的心情，正是代价，她这份变质的恋情应有的惩罚。
不也挺好吗？那样的心情。
希笛不再说话了。
“您……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后，他再没有发声的余裕了。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
“对了，有件事我想拜托小希笛。”
玛尔施展完恢复的魔法，整理好衣服，又恢复了平时睡美人般的慵懒。
她说。
“我想拜托小希笛对你的师妹保密。”
“为什么？”
并不擅长掩饰的希笛对自己的缺点有所自觉。
“瞒着别人和小希笛的亲热的感觉……很棒哦，”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嘴唇，笑容暧昧，“特别是在正主面前的时候，我想，那孩子在和你做的时候，也会因为瞒着你们的老师而感到兴奋吧。”
“师父，用词有些过分了，那些话……”
希笛是个连kiss都羞于说出口的孩子，而玛尔一向百无禁忌。
“哈哈哈，真可爱啊，以后上战场的时候会很苦恼吧，那时候的心情一定要说给我听哦？”玛尔差点没忍住再把弟子按在椅子上。
“小希笛也是时候多了解些这方面的事情了。”
她想起来一件事，在一旁的杂物里翻了翻，找出来几本书递给希笛，抛了个媚眼。
希笛翻开两页，就红着脸“啪”的合上。
“师父！”
“多了解些不是坏事啦，有需求的时候，我之前送你的那个人偶，似乎叫做……真夕子？用她来解决吧。”
玛尔挥动魔杖，工坊内的人偶全部集合起来，围绕着他们开始鼓掌，她以此宣泄喜悦的心情。
而希笛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最后，那两本书还是没丢。
确实，有些知识是必须要了解的。
……
天快要亮了，出于莫名的心虚，希笛选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开门时，他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客房，心情纠结如同猫咪喜爱的毛球。
答应了师父莫名其妙的约定，在这段时间对伊蕾娜保密，直到隐瞒不住的那一天……
他不擅长掩饰，玛尔也了解这一点，她大概是享受着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的，说不定还在期待着揭开真相的那一刻，对乐子人来说，那真是再棒不过的愉悦了。
而对当事者来说就很让人困扰了。
希笛没办法预料伊蕾娜会怎么反应，那个时候，现有的信息不足以推测出师妹遇到这种情况的应对，只是他隐隐有一些担忧。
贞操方面的。
“咔哒。”
打开门，躺下，盖上被子，望着窗外一点点明亮的天空，这漫长的一晚，或许终于是要终结了。
让人发自内心的疲惫啊，师父。
或许，在他推开这家人偶店的门时，此刻就已经注定了。
不想那么多了，早上还要起床，为她们准备早餐呢……好像，稍微有一点点困了，就躺一会儿吧。
……
睁眼之前，隐隐嗅到了一阵好似面包的气味，这个味道是——
希笛睁开眼的瞬间，唇上覆盖了温暖的柔软。
眼前是一片灰白。
伊蕾娜。
“早啊，师兄，看起来睡得不错，”她的脸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柔和，有着年轻女孩特有的青涩的妩媚感，“反应不错哦。”
差点ptsd的希笛没好气地搓了搓她的呆毛。
“别吓人。”
“哪里有啊，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再来一下，啾——”
师兄没有躲开，甚至隐隐有些配合，让伊蕾娜有些意外，这是终于开窍了？好，好啊！
她眯着眼享受起来。
似乎是幻觉，屋外愉悦的笑声飘过。
……
第三七五章:持之以恒
“小希笛昨晚没有睡好吗？”
餐桌上，某人这样明知故问，深紫的眼睛在清早似是因为困倦而微眯，实则是为了掩饰其中满溢的恶趣味。
希笛现在也有小小的怨气，“这不是您的问题吗？”
“嘛，许久没见，连稍微陪师父一会儿都不行呀……”说着她抬起衣袖半掩着脸，用不能再假的声音假哭着。
这显然是关系亲近之人才会开的玩笑。
伊蕾娜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和玛尔师父说话。”
怀揣着可爱的功利心想要和未来“婆婆”打好关系，以及想要看到师兄困恼的表情，伊蕾娜小姐当然选择帮玛尔。
然后，她就看见两个人同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感觉十分失礼，要说的话……像是看着一条在拆自家的蠢狗。
“喵？”
更喜欢猫的女孩发出疑惑的声音。
“没事，”希笛忍耐着叹气的冲动，抬手揉了揉师妹手感良好的头发，“只是觉得伊蕾娜很可爱而已。”
在成为恋人后，少女还是第一次迎接师兄的“直球”，这球直接撞网了，她别过脸，压低声音，“咳嗯，虽然是实话，但我想在独处的时候听师兄说啦。”
对面的玛尔发出愉快的笑声，在伊蕾娜察觉到异样之前，稍微收敛，仿佛欣慰于两个后辈的亲密交流。
一顿早餐，希笛吃了比没吃还要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