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换上睡衣，湿漉漉散发着水汽的长发垂下，坐在桌前的克拉丽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她的伤居然已经好了。
“很棒的手艺呢，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现在的魔法师都不这么会做饭了，真让人看不过去。”
希笛感觉他的老师要掩面羞愧了。
他平淡地涂抹着果酱。
“厨房有使用的痕迹，我在桌上看到了剩下的炖菜，看起来不错，是您的手艺吗？”
“嗯嗯，我对厨艺也是有几分心得的。”
或许是光影的变化，在希笛说到剩下的食物，她的表情低落了些，接着又重新覆盖上阳光的笑容。
两人都很少遇到能交流这个话题的人，希笛上次和人聊起做菜还是在和平国的时候了。
早餐的时间非常愉快。
希笛感慨着这样正常的魔女不多见了，除了在清理亡者上有着狂热的情绪，闲暇时的克拉丽丝无疑是他见过最正常的魔法师了，脾气温和，细心，擅长倾听交流，还勤快。
——最后一点并没有讽刺某人的意思哦。
“克拉丽丝小姐也很喜欢做菜吗？”
“其实也说不上非常喜欢，只是做着做着就很熟练了。”
“这也是才能的一种吧。”
“不，不是哦，只要有时间的话谁都可以。”新月魔女这样说着。
她哪来的时间？是个谦逊的人啊。
……
“我需要睡到中午，如果起晚，午饭就拜托你了，藏书室在那边，旁边是食材的储存室……我可以期待下中午的料理吗？”
“我尽量不负所托。”
“嗯嗯。”
似是很久没和人聊天过，她多说了一会儿，又取出来一串钥匙丢来。
“这是四楼的钥匙，进出声音小一些哦。”
“你对外人这么放心吗？我们昨天才见面吧？”希笛疑惑着接住。
她笑了笑，“我的眼光不会出错的，你是个好孩子，这么久以来我还没让别人来过。”
“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夸奖。”
“那，好人？”
“感觉更奇怪了。”
“这是好词来着？”
“只是现在外面都不怎么用了，向女孩子告白，为了不让男方尴尬，女孩通常会用‘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合适’的借口。”
“原来如此，外面真有趣呐，回头再聊一聊吧。”
说笑着，她摆了摆手，关上了房间门。
片刻后又打开。
“我的妈妈白天可能会在餐厅。”
关上。
话语间似乎隐藏着什么。
希笛想到厨房里放置了许久的炖菜，猜测着，可能克拉丽丝小姐与她母亲的关系不好？而自己作为女儿的友人，大概会被划分到“狐朋狗友”这一范畴内吧。
嗯，来家里玩的小伙伴和不怎么熟的家长，确实是让人头疼的关系啊。
……
按照自己的节奏，希笛想要在白天看看这个国家。
楼下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新月会开始了一天的繁忙。
希笛昨晚上并没有遇到其他人，现在一个脸生的家伙从他们首领的住所走下去，大抵是很显眼的，想了想，他就干脆效仿克拉丽丝，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很快他发现这种程度的谨慎还是太低级。
希笛单知道克拉丽丝很受欢迎，但是在这个国家受欢迎到这个程度……
入目所见，店铺前无不摆放出“克拉丽丝大人曾经光顾”、“克拉丽丝大人曾经赞赏”等等标语——大概率是真的，那位很亲民的样子。
街上飘扬着白色头发的气球，大约是克拉丽丝的形象；小贩们叫卖着银白头发的布偶；隐隐听见路过的父母教训孩子，“要好好努力为克拉丽丝大人效力”，甚至于，连“成为那样的人”这种话都没有人说出来，尊崇至此。
最后，希笛来到昨天路过的广场，那里有一座雕像，夜晚看不真切。
那是座看着有些古旧的石雕，前面标注着：黄昏之赫尔维的守护者克拉丽丝大人。
嗯……
第三一七章:正午
感觉是不是有些眼熟？
希笛稍微费了点时间，才从脑海里扒拉出上一个这样狂热的国家，是某个痔疮国王的地方，那里的鳗鱼饭……算了，想到国王就不想回忆食物了，省得影响食欲。
那里崇拜着他的老师星屑魔女芙兰。
但那种程度还可以理解，是作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算是“喜爱”，而这里……连“尊敬”都不足以形容，可以说是狂热信仰了。
他清楚地听到，两个人见面问好的话语是，“克拉丽丝大人保佑”，“蒙克拉丽丝大人恩泽”。
现在有几位孕妇在街道上走着，羡慕地看着这边。
“那孩子的头发好漂亮啊……和现在的克拉丽丝大人一样。”
“是啊是啊，好幸福，不过前几次……”
“哎呀，现在不就很好了吗？”
“……”
希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位热情活泼，魔女中少有的正常人，在这个国家像是神明一样，被众生高高供奉在祭坛之上。
细想下去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准备多了解。
不要过多干涉别人的生活，毕竟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而且以他自己的感觉来判断，克拉丽丝无疑是一位负责的领导者，昼夜不息地游走在这个国家，真挚的热情和活力，在他遇到过的所有人里，也只有芙兰老师有着那样奇特的亲和力。
只是拥护她的人太过狂热了吧。
和人交往最忌讳的是，过于相信自己看到的，或是过于相信自己听到的，希笛觉得他有足够的判断力来分析一个人是好是坏。
他仰起头看了眼那座雕塑，只觉得并不是很像，大概是经过些许艺术性的加工吧，可惜他并不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看不出来什么。
……
一上午的时间不足以观察太多，而且无时无地不在的关于克拉丽丝的元素也在干扰着他的思维，感觉上看了很多东西，回忆起来全都是克拉丽丝、克拉丽丝和克拉丽丝。
最后在临近中午的时间回来了，这次是走楼梯上四楼，前三楼忙着各种事情的人们居然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们很自觉地与四楼的楼梯保持着一定距离，忙于事务无暇抬头。
那些工作着的人中，不乏出色的魔法师，在希笛的感官里，各种律动的魔力，像是一盏盏灯火，如果是夜晚，这里大概灯火通明。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新月会的驻地大概是这个国家最安全的地方。
顺利上了四楼。
希笛拿着钥匙打开门，来到那件储藏室，查看食材，琢磨着中午的饭菜。
在过去的生活里，他很少为单纯委托雇佣关系的雇主做饭，因为总有些人会将此视作想要加深关系的信号，十分麻烦，所以除非是真的没什么现成的食物的时候，平时他是不会出手的。
但新月魔女的性格他并不讨厌，看起来是个有分寸的人。
就当是准备看人家书的回报了。
……
“好香啊……这次不是糖果的味道了。”
换上黑色长裙，但还没披上魔法师长袍的魔女走过来，这件朴素淡雅的裙子很好地展现出她的曲线，是一种自然而和谐的美感，像是石膏像那样，脖颈修长胸口匀称腰肢纤细，线条十分惹眼。
踏着昨晚那样奇异韵律的脚步，每一步都是最好发力的角度，哪怕是在最疲惫的早上，也有着这样的余裕。
让希笛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一个整天磨砺刀刃的人，哪怕不是对着自己，也会让人感觉锋锐过头了吧。
“午饭的口味稍微清淡些，可以接受吗？”
“正好刚睡醒，可以哦。”
“那边有烤好的蜂蜜松饼，刚做好小心烫，桌上有红茶，我对茶叶没什么了解，随便用了些储藏室的。”
“喔，感谢感谢，正好有些口渴，真是贴心，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克拉丽丝开心地端着甜品和茶水坐到餐桌前，动作活泼，坐姿却相当有教养，从容不迫，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希笛端着食物走过来，将第三份餐具摆在桌上。
克拉丽丝进食的动作稍微顿了下。
“我在的时候妈妈不会出来吃饭，所以请摆在一边就好。”
“明白了。”
她将只吃了三分之一的松饼推到那份餐具旁边，希笛将食物分了一部分放上。
两人便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今天有去过街上吗？感觉这个国家如何？”她叉起一块清炖牛肉，细细品味着。
“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度，建筑的风貌传承十分完整。”
“只有这样吗？”
“嗯，没来得及看更多，只让我感觉是来到了什么明星的粉丝团体，到处都是在谈论新月魔女克拉丽丝大人的。”
“呀，真让人不好意思——”她一手捂上脸，又放下，“开玩笑的，为民众奉献的人得到崇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啦，付出多少收获多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已经是令人羡慕的事情了。”
“是的。”
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思幽幽。
“只是有时候收获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
午饭结束，克拉丽丝就拉着希笛到了她的办公室，并没有急着开始工作，而是坐在一起聊着外面世界的事情。
直到重新冲泡了一壶茶水，旁边依旧没有任何声息。
克拉丽丝叹了口气，“走啦，我们该开始下午的工作了。”
“亡者以外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参与的。”希笛认真地强调。
她点点头，“嗯，不是什么麻烦事，或者说这个国家的事情也不多。”
希笛跟着克拉丽丝出门后，才清楚认识到她在这个国家是有多受欢迎，比在街道上的见闻还要夸张一百倍。
周围无论做什么工作的，都放下了东西，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用近乎“瞻仰”的眼神注视着她。
“今天看到您真是太幸福了！”
“克拉丽丝大人能为我签个名吗？”
“我的孩子一直很想和您握手，他现在在上学，您可以握一下我的手吗？”
“克拉丽丝大人请看我一眼！”
“……”
如此种种，说是狂热粉丝都有些轻了，如最狂热的宗教信仰者向神明献上虔诚，他们甚至连克拉丽丝经过的空气都要细嗅着。
这……
远处实在挤不进来的，就半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克拉丽丝大人保佑”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