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预料之中，康妮端着茶杯，“我的话，是向老师展示魔法时，魔力冻结了半个湖泊，所以是覆霜魔女，我的女儿……差不多吧。”
在意面子的魔女毫不犹豫扭曲了现实，她的女儿也是她的师父教授的，同样擅长冰洗魔法，操作时失误，差点把跳进湖里抓鱼的老师冻住，因此有了和她相似的魔女名。
顺带一提，上次见面，老师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强调，再也不会教她们家的人了，真可惜，罗西妮得找新老师了。
“也就是说擅长的魔法吗？佩儿老师那边是什么类型的？”
“我记得是天气，”佩儿得知没法取名后就兴致缺缺，打开锅盖搅着汤，“我的老师习惯给弟子近期突出的天气作为名号，我之前有微风魔女、细雨魔女、朝雾魔女……轮到我天气快排了一圈，只剩下晚上了，就叫良宵魔女。”
芙兰一听，意兴阑珊，“那也太容易重复了，我还是翻翻书吧。”
“别关别关！等你们讨论出来了，至少让我们第一个听啊。”
“有道理。”
“那先挂着了，”芙兰总觉得这些人会干扰她的思维，但也不好拒绝，转头看向弟子，“小希笛想要什么样的名字呢。”
“只要是老师取的就好，毕竟魔女名是老师最后的馈赠啊。”
如此沉重的期许，芙兰不禁觉得压力满满。
“以天气命名的话容易撞到同名，那就尴尬了。”
很遗憾魔女名可不是独一无二的，只是魔女的数量过于稀少，一般遇不上所以才显得谁的名字都很个性，到现在，世界上那么多魔女，想要不重复是件困难的事，身为老师能做的只有尽力思考一个稍微个性一些的。
希笛很是期待老师的创意。
颜色、天气、善用的魔法、喜欢的东西，魔女名大概就这几个规则。
芙兰开始踱步，一边转一边念叨着：
“以瞳色为名？不行，红之魔女我听过的就有四个了……喜欢的东西的话，甜食魔女？或者蛋糕魔女砂糖魔女？感觉太平庸了……”
这是个让人苦恼的问题，也值得人苦恼，魔女名作为师父与弟子过往的见证，费点心不为过。
最后芙兰回忆起与这孩子的初见。
那天是个明媚得让人不舍得起床的好天气，自己刷牙的时候端着水杯准备给植物浇水，打开窗户的时候，看到一片糖纸飞过去，下意识用魔法把它变成了蝴蝶带回来，转过头时，便看到那孩子保持着将糖果塞到嘴里的姿势一动不动，接着就开始剧烈咳嗽。
如果不是那片糖纸的话，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错过一段时间呢。
“魔女名是值得纪念的名字，小希笛，你觉得，【糖果魔女】怎么样？”
“我的感觉是，您引经据典，思忖良久后取了个约翰珍妮这样的名字，”希笛揉了揉头发，却是笑着的，“但，只要是老师起的名字，我都喜欢。”
芙兰深呼吸，从怀里取出保存了一段时间的崭新的星辰胸章，是协会的规定，记录师父的魔力。
希笛也适时取出桔梗胸章挂在胸口。
这是一个仪式，在这样重要的时候也需要这样的仪式。
旁观的三位魔女都没有对魔女名发表意见，因为作为外人，她们不了解那个名字是否伴随着一段过往，不了解，就不轻易发言，只以祝福的眼神凝望着这边。
“今天起，你的人生翻过重要的一页，你将持握着自己的名号，迎接未来，以后也请保持着积极与认真。”
芙兰单手悬浮在金色的胸章上，闪亮的魔力中，一串简洁的魔法文字铭刻到金色的的部分。
她认真凝视着弟子的面容，缓缓伸手取下弟子胸口的桔梗花，将胸章佩戴上去。
“星屑魔女芙兰，承认你是一名正式魔女了。”
希笛单手按在胸口，感受着胸章温暖的气息，那是长时间下来沾染的老师的魔力。
他面对着那双海一样温润的蓝色眼瞳，轻轻抱过去，将脸埋在她的气息里，深深呼吸。
“是，谢谢老师。”
……
白发的“魔女”在这一刻获得了他的名号，黑发的魔女抚摸他的后背以表欣慰。
薰衣草色头发的魔女从研究中抬头，思考着新房子的位置和某对兄妹的住处。
灰发的魔女走过楼梯，听着阁楼内女儿练习的声响，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被看不到的事物联系在一起，等待着未来交织出的精彩。
另一位弟子
第一四七章:伊蕾娜
又是一个明媚的春天。
低矮的树枝上，如同鸟笼缀着一栋树屋，清晨的阳光下，蝴蝶拍打着微微湿润的翅膀飞起，微风吹来几片花瓣。
室内，年幼的弟子已经起床，长发垂下梳成高马尾以方便做饭，额前用蝴蝶结固定。她的面容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像是在为什么东西发愁着，连胸口的桔梗花都因此黯淡了几分。
如此的美貌实在惹人心疼。
“啪嗒——”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告诉她某人起床了。
“老师，作为魔女这个时间起床是否太倦怠了？”
“哈啊……魔女是最自由的人哦，灵感来时熬夜是常事，对我来说这样好的天气，这么早起来已经有些浪费了，呜啊……规律的作息十分困难，以后你会明白这一点的，伊蕾娜。”
洗漱的水声里，身后的女性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呵欠证明所言非虚。
少女搅拌汤锅的手臂一僵，抿紧了嘴唇，保持声调的平稳，近乎谦卑地以请求的语气询问：
“老师，今天能教我魔法吗？”
没有得到回应，一阵水声后，她听到这样的话语。
“我没有什么能够教你啊。”
手臂仿佛失去了力气。
“我知道了。”
……
“伊蕾娜，有材料不够了，帮老师买一些来，写在纸上了喔。”
将声音抛在脑后，灰发的见习魔女加速冲向了镇上。
坦白说她现在有些讨厌这里的街道，因为她在这里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没有交谈的时间，没有切实的理由，如此傲慢无礼地，将她拒之门外，把她的尊严和矜持踩在脚下蹂成碎片。
而现在，唯一接受她的那位……
“已经，一个月了。”
此前的一个月，哪怕是准备见习魔女考试的那天，她都在翻看着魔道书，不断复习巩固着知识，而这一个月来也是这样做的，甚至因为无聊的琐事浪费了更多的时间，效率还不如她在家的时候。
“到底是为什么……”
那位魔女，为什么不肯教她魔法呢？
沉甸甸的情绪在心头汇聚着，她感觉快要到达极限了。
在恍惚之中，鼻尖忽然擦过一阵似曾相识的气味，是一种水果、奶油与烘烤过的面粉混杂的气味，像是骤然推开的甜品店橱窗。
这种气息，她曾经嗅见过。
“嗒嗒。”
连带着，硬底靴踩在路面的声音都如此熟悉，幻听一样。
伊蕾娜猛然抬起头，在街头的人群中四顾，整齐的灰发在阳光下纷飞，最终，于街角灿烂的光辉下，她看见了那抹冰晶般的白色。
“希笛小姐！”
“嗒。”
一瞬间，脚步声停滞了。
她本不应该在热闹的人群里听到那声音，但她确实是听见了。
一张几乎没有变化的面容带着困惑看过来，眼瞳暗红的颜色如同玻璃水壶里沉淀许久的红茶，某一个瞬间，视线，对上了。
对方露出怀念的表情来。
……
咖啡厅。
伊蕾娜表情愉快，几乎可以说啰嗦地介绍着这个国家。
“……那家面包房后来很快关门了，这家咖啡店也装修过一次，和去年的样子不一样了，菜单多了烤薄饼之类的甜点……”
倾听者的表情温和而怀念，并不频繁的回应总是卡在合适的点上，既不让人觉得话题冷落，又没有打断思考的方向，抛出来的话题也总是刚好能衔接上的。
和去年一样，是位有着让人想要一直聊下去的魔力的旅人呢。
“那个……您还在旅行吗？”伊蕾娜按捺着胸口激动的情绪，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太多了，面色微微有些话红润。
希望没有太过失礼。
“嗯，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最近准备稍稍休息一下，要听我的故事吗？”
“嗯嗯！”
伊蕾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着头，这段枯燥的时间里，她对旅行的向往几乎到达了顶峰，面前这位有着神奇经历的旅人她怎么会放过，但是——
她立即想了起来，现在没有太多闲聊的时间了。
“很抱歉，我大概需要回去了，答应了帮老师买材料。”
“你已经是见习魔女了啊，恭喜，”对方适时露出温和的笑容，带着鼓励的意味问询着，“修行一定很辛苦吧，以你的年纪应该会很难受，能够坚持下来真厉害，我一直觉得，没有人能够接受苦难，只是学会了忍耐而已。”
像是一团火焰，骤然在心里燃烧了起来，伊蕾娜本来准备起身的动作一滞，跌坐在椅子上。
“不，并不辛苦，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学到。”
……
情绪像是弹簧，长久的压抑下去，不是极力反弹，就是坏掉。
在对方神奇的亲和力下，伊蕾娜不停地诉说着这段时间她的无助和迷惘。
“怎么会有那样的魔女？我是她的弟子不是她的佣人！烧水、做饭、驱虫……而她整日抱着魔道书不知道在做什么！开什么玩笑，我今年才十四岁，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暴风雨一样的控诉中，年幼的少女沉重地握拳，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等到她心情平缓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人居然没有对她的话语投以异样的表情。
“请放心，我施展了降低存在感的魔法，”希笛温声说着，递给她一块蛋糕，“心情不好的时候，先来点甜食吧，要听一下我的分析吗？”
“嗯，抱歉让您见到了奇怪的一面。”
尚还脸皮薄的少女低下头去，叉起来蛋糕小口吃着，以咀嚼掩饰害羞的表情。
情绪爆发之后，往往连人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丑陋，伊蕾娜自认有着一定的自制力，但刚刚的话语多少有些刻薄了，反应过来，她自己也感觉有些过分。
还好，降低存在感的魔法……万岁，她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啊。
“首先我们来聊一聊如果真的遇见了糟糕的老师该怎么做。”
希笛取出一枚明月的胸章，挂在胸口。
“只是魔法统合协会的徽章，如果你的老师确实存在压榨和奴役学徒的行为，立刻到附近的协会举报是最合适的判断，视情节轻重，说不定学徒还能拿一笔赔偿金。”
“那个……也没到剥削的程度了。”伊蕾娜摆摆手。
“从你的描述来判断，教导你的魔女介于违法和不称职之间，如果耽搁的时间再长一些，也可以达到调查的程度……我最近会在这边的旅馆居住，遇到情况可以随时找我反馈。”
点了点头后，他继续说。
“那么我们在她是个正常魔女的前提下开始讨论……”
片刻后，希笛请抿了一口热咖啡，给出总结。
“……这可能是一个考验。
小伊蕾娜你的水平，在我看来已经有一般魔女的水平，这个国家又过于安逸，魔法水平嘛，一般，魔女们拒绝你的理由可能是嫉妒，可能是觉得无法教导你，而被那么多人拒绝之后，我想应该会有一些不好的流言传播，比如你恃才傲物什么的……
嗯，这算是我，还有我身边某位魔女的亲身经历；而合格的老师，往往也会对弟子的品格有所要求，用一个月来观察也并不算漫长。
综上，我的建议是，展开积极主动的交流，将你的想法告诉老师，如果教导你的魔女是位负责任的老师，那么这次谈话后，至少你们的关系会有所进展，不要害怕沟通，它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有些事情说通了其实很简单的。”
伊蕾娜的心情缓缓平静下去，对方的话语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聆听之后这段时间的压抑心情都舒缓了不少。
她开始回忆起生活里的细节，那位魔女除了不教她魔法之外，也没再做过太过分的事情，在生活中懒散、迷糊，像是个一直被人照顾的大孩子那样，现在想想也让人生不起气来，是个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