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希笛踮起脚，在老师耳边小声说：
“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喜欢老师的。”
——补上了天真的一刀。
芙兰艰难地调整好表情。
“小希笛。”
“嗯？”
“回去后继续研究闭锁的魔法吧，把柜子锁起来，每天给我正常量的点心就好。”
她甚至都没敢说拒绝。
“我尽量。”
希笛无所谓。
后半段的话，老师已经说过不下三遍，但是成果嘛……往往是一时的节制和报复性的暴食，作为监督者的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老师的恳求，只要她一软磨硬泡，希笛就只能说“真拿老师没办法”这种话，充当甜品ATM。
“喂喂，外人还在呢，悄悄话回家说去。”佩儿感觉刚刚的柠檬酱汁有些新鲜过头了，酸得牙痛。
芙兰摆了摆手，“回家后谁还说悄悄话啊，咬耳朵当然要在外人面前做啊。”
“啧。”
佩儿别过脸，不再多说。
“贵安，佩儿老师，芙兰老师，还有小希笛。”
在外永远注重风度的魔女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五分钟，从不过分守时，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被人等。
康妮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位与她面容相似的年轻女性。
“这几位是学院的老师，这是我的大女儿特洛洛，刚结束魔女的进修，嗯，是理论派，新学期会担任我的助教，锻炼几年沉淀下，开春又是入学季，要忙起来了。”
她点到为止，将大女儿推了出来。
这位挨着“少女”年龄边界的女性，有着继承自母亲的高挑身材，褐色头发没有母亲和妹妹那样的微微蜷曲感，是清爽的直发，垂到肩膀上。
希笛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像是完全舍弃了柔和的康妮老师，之前在破冰行动时，进入任务状态的康妮老师便是这样的严肃面容，按照他的习惯，如果以后接触的不多，对她的称呼会是“严肃小姐”或者“大女儿”。
此外，芙兰老师提到过，康妮老师最大的女儿只比她要小三岁，也就是说今年二十，对魔女而言并不算什么，在多萝西的考场里还有三十岁的考生。
“那个……老师、啊不是，大家好，”她一开口就露了怯，十分拘谨的样子，正式地半鞠躬后，自我介绍，“我是特洛洛，魔女名【晶结魔女】。”
“嗯嗯，我是星屑魔女，芙兰。”
“你好啊，我是佩儿，良宵魔女。”
没有魔女名的某人没有开口说话，因为感觉会很尴尬，这也是为什么有经验的魔女不常报魔女名，但凡魔女一多，其他人就感觉被单方面孤立了。
特洛洛看清希笛的脸后，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瞬，喜爱漂亮幼崽是多数人铭刻在本能里的，她下意识就要蹲下来和希笛交谈。
康妮不着痕迹地一膝盖过去，让她站得笔直。
“这位是希笛助教，芙兰老师的爱徒，不输于我的优秀魔女，只欠缺一个胸章和名号。”
“哪里，比起魔女们我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希笛露出礼貌的笑，微微鞠躬，他只能说多看了些书，稍微能打一点，比起常规的魔女来说还是多有不足。
大女儿及时掩饰了惊讶，显出良好的家教，面露歉意，依旧是十分“用力”的表达方式：
“万分抱歉！是我失礼了。”
这点像她妹妹的友人，那位善用火魔法的黑发大小姐，也是如此一惊一乍。
“我并没有感觉到冒犯。”
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总之客气的话就说到这里吧，”佩儿老师及时中断了客套的连环，“该让国王陛下等急了。”
“哈哈，走了。”
……
今年决定的祝福花瓣是，三色堇。
那位国王陛下在冬季又胖了一圈，只有几人的会议上，他没做样子，显出平时的随和，甚至忧愁地询问有没有不伤身、不需要锻炼和节食的减肥方法。
魔女们经过讨论，得到的结论是：如果陛下找到了，她们不胜感激。
讲究人康妮，一日三餐加下午茶是经过严格计算的，菜单写进了本国营养学教科书里，几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只在最近多了吃巧克力棒的爱好，此外全无额外的能量摄入，不能理解人怎么会胖。
佩儿给了一些欺骗自己不饿的建议，比如勒紧腰带、多喝水、吃土什么的，沉重到氛围都压抑下来了。
还得是芙兰，开了一些排毒的魔药，至少会让国王的精神好些，而且有一定遏制食欲的作用，有宫廷营养师合理搭配饮食，能瘦多少取决于事后能不能控制住报复性进食。
闲话说完，今天来是为几日后的新年庆典做准备，不算太严肃，但也要好好讨论下。
“今年又要辛苦大家了，其实有一事我想问下大家的意见，根据调查报告，我国的人口增长了不少，因此，在这值得纪念的第二十年，我有增加数量的打算，想请问这是否合理？”
国王谨慎地征询着。
他并不是很懂魔法，但设想在不到半指长的花瓣上留下痕迹，还要附着恒定的魔法，难度应该不低。
去年是五位魔女，加班加点了两天才解决了一千片，今年……咳，本以为要出动宫廷魔法师才能完成任务，没想到山重水复，又多了两位魔女。
芙兰阁下的弟子就不说了，上周的“极光”，他手下的魔法师见了直呼不可能、是幻术、人类哪里会有这么庞大的魔力；康妮卿的评价是不输她的强大魔法师。
特洛洛算是他的侄女辈，与他二女儿关系不错，时常走动，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早岁沉醉于骑士武艺，十六岁的时候被康妮卿“打动”，去学了魔法，两年时间就通过了见习考试，现今也是拥有魔女名的出色魔法师。
大家各有所长，花瓣这事能不能行，还是需要问一下的。
第一三零章:微弱
即使是在去年人齐的时候，芙兰也只想说达咩达咩达咩哟，一千片已经要累死人了，今年她还在弟子的照顾下，意志力大幅下降，仅是想想就觉得脑阔疼。
制作魔法花瓣，工作量最大的环节是施加恒定魔法，这对魔力的要求有一点高，去年那三位魔女的水平是五十片左右就歇了，需要大半天恢复魔力，芙兰自己能做到一百二十，康妮老师八十。
但没问题，后面站着一个起步五百以上的，恢复力还超强，并且完全不在意工作枯燥、几乎是把“工具人”三个字写在脸上的好孩子。
“小希笛？”
“按照老师的说法，总数量不超过三千的话，我没问题。”希笛矜持地发表了意见。
“用不了那么多，两千片就足够了，”国王放下心来，“那么就交给诸位了。”
他满意地带着芙兰给的配方离开了。
……
魔法培育出的三色堇堆积成小山，满室生香，精挑细选出的，花朵都很完整。
这数量看得芙兰和佩儿都有些腿软，她们一个是懒，一个是水平有限。
委托报酬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名气，也算是为学院打的广告，加起来不到一千金币的支出，广告效果却十分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具有特殊的政治意味。
目前挂着副院长名头的芙兰还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之所以带弟子来，是为了教导他旅人的生活方式。
接受委托，拿取报酬。
倒不是希望弟子也成为旅人，只是身为老师，总是想将自己全部的经验传授给他，就像父母一样。这些知识并不适用于所有人，但芙兰清楚，自己的弟子会有足够的辨识力。
“按照惯例，拿了报酬的明天一起去吃东西吧。”佩儿忽然这么说。
正清点着材料，芙兰随口回应，“这是什么时候的惯例啊？”
“刚刚想的。”
去年她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个程度。
说话间，康妮也清点完需要的魔药材料，带着面露茫然的女儿走过来，“东西都齐了，今年还是五个人，照例？一个人配魔药，两个刻字，两个人处理花瓣？”
芙兰先没说话，给弟子演示了一遍如何附着恒定魔法，希笛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种程度的话，全部交给我吧。”
康妮看过来，“没问题？”
“没问题。”
“嗯，”她指了指自己的女儿，“我和佩儿老师一组吧，芙兰老师，小女就拜托你了。”
“嗯嗯。”
芙兰是在场最强的，特洛洛是最弱的。
……
“呀！”
从短暂的恍惚感中清醒，特洛洛惊叫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抓掉落的材料，被芙兰及时阻止了，她的手和材料都被拦在坩埚上。
“经典错误哦。”
“抱歉。”
“小事，不用那么郑重，快到收尾的时候了，年轻人魔力不足是可以理解的。”芙兰笑着安慰她。
特洛洛难以回应，视线被旁边的人吸引。
漫天的花瓣像是下雨一样快速划过，魔法的灵光没有片刻的停息，连那位娇小的人影都被花瓣所遮蔽。
“……还真是，夸张呢。”
……
在太阳下山之前，希笛就完成了全部的花瓣加工，反倒是其他人拖了后腿，明天腾出手来，大概就可以全部搞定了。
晚饭是跟佩儿老师一起在街上找的小吃，烧烤熏炸的东西，在希笛的约束下，芙兰间隔很久才会吃一次，偶尔吃的话总是觉得满新奇的。
临近新年，街头也有卖一些低度数的酒精饮料。
“来尝一下这个吧，好像是东方传来的，度数很低的甜酒，加热后只有一点酒味，小孩子也可以喝哦。”
“谢谢。”
希笛双手捧着，特制的纸杯隔温良好，入手是微烫的温热，稍微有一点点冲鼻子的酒精味和热气扑面而来。
他不太擅长应付酒精的气味，但甜饮的话就没问题了，他有时做甜品也会用到朗姆酒、樱桃酒之类的，可能会有些微的酒精存留，但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希笛觉得他喝一些也没问题。
尝试下好了。
“……吃饱了吃饱了，每次填满肚子都觉得无比的幸福啊，”手里还拎着不少小吃的佩儿感慨着，“明天结束后，要不要约一下康妮老师？感觉她站在这里有一些违和呢。”
“那就去店里吧，我知道几个店铺，小食的味道都还不错，”芙兰很满意甜酒的味道，又喝了一口，“这个味道不错诶，哪里买的？”
“刚刚就在后面……”
佩儿一回头，发现了事情不对。
“小希笛？”
芙兰跟着回头，就看到端着饮料站在原地的弟子，脸颊红得异常，暗红的眼瞳在灯光下熠熠生光——不是形容，是真的在发光，这是魔力屏障在无法控制时的自律模式。
意识不清？
身为老师的芙兰小跑跑过去，扶住开始摇摇晃晃的弟子，凑到他的口鼻前轻嗅着气味，一手贴在胸口，发挥着旅行中的常识进行判断。
呼吸正常无异味、心跳稍微快了一些，这是喝醉了？
芙兰试着去拿弟子手上只动了三分之一不到的热饮，希笛下意识按着手，看清是老师后，眼波流转，表情柔和下来，松开手主动递了过去。
入口，一模一样啊。
“发生什么事了？投毒？还是饮料有问题？”
佩儿略有些紧张，因为对食物的爱好，她也十分清楚，每年都有喝自家酿造的酒精饮料送急救的。
“应该……没事？”芙兰的话语里带着浓厚的疑惑和不确信，“好像是喝醉了。”
“哈？这玩意儿能喝醉人？”佩儿陷入震惊，“这岂不是滴酒就倒？”
“说不定在碰到嘴唇前就熏晕过去了。”
芙兰哭笑不得地揉捏着弟子的脸颊，在这个状态下他什么话都不说，连反抗的动作都软绵绵的，反倒激起了芙兰的兴致。
良宵魔女看得眼热，那红彤彤的脸蛋和细嫩的皮肤，看起来手感超赞啊，于是她悄悄摸到希笛背后，探出了罪恶的双手。
“——啪！”
被打下来了，好快。
希笛回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鼻子，躲到了老师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