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自知失礼，佩儿咳嗽了一声，“小希笛还真黏你啊，既然没事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羡慕地看了一眼芙兰，召唤出扫帚回去自己空虚寂寞冷的小屋了。
芙兰一手扶着弟子，发挥节俭的美德将他那份喝完，然后抱着弟子同样招呼出了扫帚。
“回去啦……”
“嗯。”
弟子回以温热的鼻息。
……
第一三一章:话语
担心这个状态的弟子乱动，芙兰保持平缓的速度，在夜空中慢慢飞着，视野内漆黑一片的感觉怎么都称不上好，扫帚与魔杖的光亮也只能照到近旁，不时夜空飞过点点星火，更增几分寂寥感。
但怀抱着弟子，此时心里却无比平静。
希笛埋首在她的胸口，稍稍动了下。
“老师，开学之后我要回去一趟了。”
呃，出乎意料是严肃的事情呢，已经缓过来了吗？
芙兰再度放缓飞行速度，思考着回答，“嗯，出来几个月了，按理说也该回去看看了。”
“但是我好舍不得老师……”
幼童的呼吸吹拂着锁骨，异样的温度让芙兰觉得胸口痒痒的。
“那个……准备回去多久啊？”
仔细想来，弟子离开的话，她也会觉得寂寞，人是群居动物，一旦接受能够理解自己的人，一旦习惯报团取暖的温度，就再也没办法孤零零地生活了。
需要说明，正常的魔女修行是不会中途回家的，除非是要紧事，因为魔道深远，需心无旁骛，三心二意可不行。
但她的弟子……随便了，好学生想请假总是简单的。
“大概半个月，”弟子闷闷地回答，“新年之后，开学之前。”
魔力的问题解决后，他可以速度全开往返，否则像去年那样走走停停，半个月的时间都不一定够赶路。
半个月啊……
芙兰抬手轻抚着弟子的头发，陷入思索。
啊，仔细想想蛮长的，一年的二十四分之一，相识以来的六分之一，一想到那么长时间看不到小希笛，芙兰便觉得一阵难言的不适。
作为成年人，魔女及时调整了心态，安慰说：“也就半个月嘛，不要太想老师哦。”
“不可能的，”弟子蹭着她的脖颈，像黏人的小猫那样，“那种事情做不到的，您那么让人担心，熬夜、睡懒觉、不好好吃饭、半夜偷吃零食……没有人看着该怎么办啊？”
怀里的弟子发出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以与身材不相符的成熟语气感叹着。
芙兰一愣，那个听起来像小孩子的家伙是谁啊？
稍作思索……是我啊！
她露出了尴尬勉强的笑，试图缓解气氛，“嘛，那个，小希笛来之前，老师我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哦……至少饭有好好吃啦。”
“唉……”弟子无比苦恼地再度叹气，“走之前我会给老师做好耐放的咖喱块，还有甜品的，老师要控制住食量。”
“放心，当然的了！”
“我完全不放心呢，”他的语气逐渐微弱，像是困意上涌，“还有学校的事情，老师请等我回来尽情地麻烦我吧，就算路上耽搁了几天，老师也不能找别的助手哦……那种事情，绝对不行的……
我想一直看着老师，我讨厌，老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与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说笑，讨厌！讨厌！最讨厌了！”
他又忽然激动起来，一向成熟稳重的弟子难得展现出孩子气，像是最好的朋友又有了新朋友那样闹着别扭。
芙兰不懂小孩子，这时候只能抱紧他娇小的身体，往怀里按了按，寄希望于这样的动作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只是……
“——噫！”
魔女发出一声娇羞的惊叫，只因弟子做出了她不曾预想过的动作：他轻轻地咬着自己的锁骨。
像是小动物，猫或者狗的亲昵打闹，或是因为要求没有得到及时满足而生气，只有那个时候小动物们才会这样，小小地表达着不满。
芙兰比较偏向于猫，因为只有它们平时爱答不理，撒娇的时候格外少见。
“我喜欢老师……”
在她出声之前，希笛低下头，像是沉寂下去的石头，喉间发出呜咽一样的声响。
“喜欢喜欢喜欢……最喜欢了！”
夜色太过羞怯，遮住了两人的面容，否则芙兰觉得她不一定能维持平稳的表情。
“那个……我也很喜欢小希笛啦。”
魔女不得不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她果断使用了弟子改良的留影魔法。
“小希笛，能再说一遍刚刚的话吗？”
“老师……最喜欢了……”
——不知道明天他看到会是什么表情呢？
……
回去后，弟子居然还能强撑着看了一会儿书。
气候已经接近初春，壁炉也没有时刻保持旺盛，余温尚暖，但背后还是有些冷的。
没等芙兰做什么，希笛就取来毯子披在了她的背后，然后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她的腿上。
嗯，这样就两边都是热的了。
在沉迷书籍之余，芙兰不时观察着弟子的样子，直到他彻底睡着。
送弟子回房间的机会并不多，魔女露出微笑，一手想要轻抚他沉睡时的安静睡脸，伸缩迟疑，最后还是没有乱动，用念力的魔法轻轻托起他送回房里。
——明天，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抱着如此的期待，坏老师也沉沉进入梦乡。
……
“老师，你醒了？”
走到客厅，弟子一如既往在拜访着早餐，无比熟悉她的作息，总能在洗漱完的第一时刻做好，保持最佳风味。
“嗯，早上好啊小希笛。”
昏昏沉沉着，芙兰打过招呼，洗漱完，坐在桌前沉默地用餐，涂抹着黑椒酱汁的肉排夹在面包里，浓厚感刚刚好。
他们也并非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时常陷入沉默，这份沉默却也无损他们的关系。
直到准备出门的时候，芙兰摸到口袋里的照片，这才恍然想起来昨天的事。
“小希笛，”她以一个相当招摇的动作取出来留影照片，嗓音透露着无比的得意，“昨晚喝醉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啊？”
正在调整帽子的希笛顿了下，“没什么感觉吧，就是有一点点飘，说出来的话也都还记得。”
“诶？还记得？”芙兰的动作一僵。
“要我再说一遍吗？老师要是忘了，或者当成玩笑话，我会很伤心的。”
弟子走到她面前，轻轻踮起脚，声音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能听见声带震动的细微颤抖。
“我，最喜欢了老师了，请不要忘记。”
说完，他踩着轻快的步伐出了门，留下呆若木鸡的芙兰。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双手捂住了脸，却无法遮蔽一路蔓延到脖子的红霞。
“……那孩子，好恐怖啊。”
第一三二章:交代
之后没什么说道，完成了魔法花瓣的委托后，芙兰老师和佩儿邀请康妮老师一起庆祝下——因为再过不久就开学了，即使是大人，也会因为假日的过去而惆怅。
先去了佩儿老师推荐的一家小食店，有了昨天的教训，喝酒的三人谨慎地坐在了希笛对面，哪怕她们喝的是几乎不含酒精的青梅酒。
芙兰坐在弟子身边，露出无奈的笑容。
“一点酒精都不能沾吗？是好事，”康妮惬意地抿了一口酸甜的饮品，点了点头，酒精的程度刚刚好，“魔法师要足够清醒和理智，时刻维持谨慎。”
“喂喂你这个喝法没问题吗？”佩儿看着她眼都不眨又是一杯下肚，装酒的小瓷瓶最多也就七八杯的量。
康妮摆手，“漱漱口而已。”
气氛愈发缓和，受到影响，特洛洛稍微放开了些，小声地补充说：“母亲大人的酒量很好，王国酒庄那款威士忌能一次性喝三瓶。”
佩儿嘴角抽了抽，那玩意儿她有印象，有人送过，她一直拿来做菜，因为上面那个大大的“60”实在让她不想尝试。
对面的师徒组喝着牛奶与白水，难以插入话题。
希笛简单观察了下周围，店内的环境十分素净，菜单上从粗犷管饱的大块烤肉到适合下酒的精致小吃都有，消费不低的样子，这个时间点也没有多少人吵闹，想必是附着了隔音魔法，总之，他们一行人坐在这里不会显得很违和。
片刻后，老板热情地端上了加量的鸡肉串和牛肉串。
这里可是坐着四个魔女耶！
“请慢用。”
“稍等下，”佩儿举起了手，“最后一页的都给我来一份。”
“那些是内脏，可能不太符合几位的口味……”他劝说两句，看清了佩儿的脸后，恍然大悟，“是您啊，我这就上，口味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多来一份正常口味的。”
芙兰翻过来菜单。
“鸡的内脏吗？听起来有些怪。”
“味道很好啦，有我家乡那边的风味，这边很少见的，只有这边有，所以这么贵我还是会偶尔来一次。”
“人家都认识你了，这可不是‘偶尔’的程度啊。”
“哈哈哈，”良宵魔女岔开了话题，“总之大家要不要尝尝？”
母女组第一时间摇头。
芙兰勉强地应了声，“这个鸡心我尝试下吧，小希笛呢？”
“我都行，”希笛喝着牛奶，“小时候我也没少吃过。”
接受得了的话，内脏不同于肉的特殊口味令人难以忘怀，佐料出色的话，希笛没问题。
只要不是哈吉斯那种菜品就好。
“小希笛不错嘛，来，干杯！”
心眼最少的良宵魔女总能带动气氛，举起杯子，其他人跟着举了起来。
“工作辛苦的话就再聚一聚吧，干杯。”
……
再往后几天就是新春了。
街道上很明显地洋溢着节庆的氛围，期待拿到一笔零花的小孩子、祈祷好运的成年人，乃至活跃的魔法师们。
大家都很有素质，没有魔法师做出那种拎着网兜跟着抛洒的人那样的举措……应该也没有那样的人吧，虽然这没有写明是禁止事项，但大家都该要点脸不是？
在这节庆的一天，芙兰牵着弟子走在街头上，她其实并不喜欢凑热闹，那是她的生活方式，而她想教导弟子去感受普通人的生活，不要成为与世隔绝的孤高魔法师。
偶尔来一次的话，也是可以的。
“开始撒花瓣了。”
希笛看了一眼远处，今年做得格外快，魔女们商量过后，补上了闪光的魔法特效，此刻铺满半片天空的三色堇缓缓飘落，逸散着星尘的粒子，引人瞩目。
师徒组也如周围的人那样驻足欣赏。
抛洒的人是宫廷魔法师，国王的亲信，花瓣在风魔法的作用下，均匀地飞向住宅区，平等地落进烟囱、屋顶和院子，这份小惊喜悄悄存留在那里，等待着熬过寒冬的人们，修葺房屋时去发现。
若是懒一些，象征好运的花瓣可是会被春风带到别处哦。
几条热闹的街道，为了避免引起混乱，一向是不会有落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