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希笛不敢再看下去了,轻盈地溜出来,为老师掖好被子。
……
还是想要尝试下,魔法。
用最简单的炎魔法加热水。
木盆里是刚接的凉水,希笛比出最长的中指,小心地探进去,调动魔力——
嗡~
庞大的魔力顺畅运转,如同时钟里交错有序的齿轮,存在着莫名的秩序美感,仿佛能听到那整齐的协奏。
稍一走神,眼前便腾起了一片水汽。
“嘶!”
手指隔着魔力也感觉到灼热的时候,希笛才回过神匆忙收回手来。
木盆里的水少了大约十分之一,边缘的水痕异常显眼,再放个十几秒,这一盆都得蒸发掉了。
“这可不行啊……”
过去他煎牛排、烤面包做甜品,甚至准备洗漱用的热水都得依靠魔法,现在不能控制精度,简直就是灾难啊!
先吃点糖冷静下。
从糖盒里摸出一把软糖和硬糖塞到嘴里,糖分是思考需要的物质,能让他冷静下来。
首先将不用魔法就做不到的事情列举下来,然后按照轻重缓急排序,问题比较大的部分就直接找老师帮忙。
如此思考着,希笛掏出笔记本开始排列。
第一项是没法做甜品,部分甜品需要的火候十分精巧,现有的炊具精度太低了,这非常致命。
好在前天刚补充过,如果老师正常吃饭半夜不偷吃的话,那可以支撑一个星期。
——必须要在一个星期内恢复正常!至少要熟练炎魔法!
希笛下定决心。
此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清洁魔法可以不用,以洗澡和定期打扫代替,特别麻烦的污渍就呼叫老师。
出行的话,骑扫帚的技巧和魔力关系不大——只要不加速,常规飞行不是问题,一旦额外注入魔力,暴涨的魔力大概会把扫帚撑爆,需要注意。
如果是在时钟乡或者人偶国的他,这时候大概会头疼无比吧,但是与芙兰一起几个月后,希笛基本已经习惯了不全部依靠魔法的生活。
……
“诶?那不就没办法做甜点了吗?大危机啊,小希笛。”
不愧是他的老师,第一时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食物上。
芙兰皱着眉头,舀起一勺土豆炖肉塞到嘴里,细细品味,“也就是说现在的食物全是有小希笛亲手做出来的吗?哦哦,我感觉到了一种格外细腻的……”
“我过去也是这么做的,”弟子打断了她美食家的扮演环节,“只是需要多费点心关注火候,就选了相对不怎么考验精细度的炖菜。”
“啧。”
面包是前天剩下的,坦白说有些硬了,但浸泡在汤汁里,蘸满充斥着浓厚牛肉味的土豆泥,入口的感觉依旧非常美妙。
这是最后的面包了,一想到接下来几天里就只能吃街上的东西,芙兰就觉得无比凄凉。
“没办法了,”她下定决心,小手一挥,“小希笛,就让老师来重新辅导你一遍吧!”
希笛默默擦下来脸上的汤汁,瞥着芙兰手上的叉子。
“老师——”
“对不起我错了!”
……
吃饭的时候芙兰就注意到了,弟子身上有一些小小的变化,非常细微,若非她昨天早上才看着弟子发呆过,也发现不了。
首先是头发长了一些,大概是模仿自己的造型,左眼彻底看不见了,本就顺滑的白色发丝增添了一些柔和的辉光,有种向银色过度的感觉。
推测是魔力附着的副作用,就像树屋的这颗银杏树,其实才不到三十年,在魔力的催生下才如此繁盛,魔法师的头发与指甲同理。
接着是皮肤顺滑了一些。
俗话说十一点不睡不要脸,一点不睡不要命,经常熬到深夜的芙兰毕竟是一位魔女——一位女性。在不麻烦的情况下,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特意调制魔药来保养头发和皮肤,不然再过个十几年,就得变成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了。
小孩子本就光洁的皮肤,现在更是显出一种瓷器的质感,如果坐着不动的话,大概会被当成什么人偶吧。
最后一点比较细微,还是前段时间弟子主动提起,她此刻才能联想到。
吸引力。
一种奇怪的、让人不想将视线移开的吸引力。
……
有问题就要及时解决,尤其是涉及到魔力方面,原定的“复健训练”搁置,希笛又来到老师的房间接受全方位的身体检查。
乱七八糟的仪器和材料摆在顺手的位置。
芙兰对着光端详着手上的晶体,里面保存的魔力不同于常规的蓝色,有一些偏向紫色,而在紫色中,又有三分之一以上是绿色的。
“紫色大概是小希笛魔物血脉的作用,原初魔力多过头了啊。”
她变换着角度,精确判断。
“初步推断是恢复中吸收的魔力量过多,暂时未提纯,小希笛的体质很特殊,正常的人类没办法保存原初魔力,唔,说不定连施术技巧都有受到影响,才会变得格外难控制啊……
从这个比例推断,预计‘杂质’会在一周内消失,小希笛,这一周外出的事情就交给老师吧,你现在的状态……可能会被普通人缠上的,无论男女。”
仅是想想,希笛就觉得头皮发麻。
“我知道了。”
“然后还有一件事,”芙兰把希笛的魔杖递过去,“你的魔杖快坏掉了,备用的还正常吗?不行就由老师做一个给你。”
“还……备用的也有一些年头了,不太顺手,”希笛刚准备说没事,听完后半句立刻改了主意,僵硬地改口,“那就麻烦老师了。”
被弟子正经拜托的事还是挺少的,芙兰露出受用的笑容,抬起手戳了戳弟子的额头,学着他前段时间的话:
“真拿你没办法。”
……
那根魔杖,在释放完冰暴规模的魔法后,自然而然磨损过头了。
原材料还是不错的,可磨合的时间太短了,通常魔杖得用个几年,完全熟悉了主人的魔力才能如臂挥指,一根老魔杖也是魔法师资历的象征,经常更换魔杖的人,卖魔杖的和用魔杖的总得有一个有大病。
目送弟子离开后,芙兰躺在床上,眼前浮现昨天看到的那些片段。
知道了一些事后,面对弟子时又多了一些奇怪的感觉,关于他母亲的事,她不清楚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小希笛说过,他小时候也时常看到一些奇怪的片段,现在早已遗忘。
也就是说,只要她不提,大概再没有人知道那位夫人曾经存在过了。
可是要说的话,又该怎么说呢?你虽然被遗弃了,但你的母亲还是爱着你的?
“……好复杂啊。”
芙兰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她哪里懂啊,她又没有妈妈,按照旅行中的经验,她本应该闭口不谈,可对象是小希笛的话……
还是告诉他吧,至少要让他知道,有个人一直爱着他。
就在今晚说吧。
下定决心后,芙兰坐起身来,收拾道具和材料,又想起另一位女性。
“啧……”
在懒癌发作前,她找来信纸和笔,趁着难得有干劲的时候一口气解决了。
哦对,还有康妮老师那里,简单写几句说明下情况好了。
搞定,然后是给师父的,这个就要稍微正规一点。
“前略,最近一切安好,师父最近的生活也很平静吧?我现在王立赛勒斯提利亚定居……”
在等待墨水干涸的时间,芙兰抬头望着窗外。
冬季的尾声快到了,以协会的效率,这封信到和平国罗贝塔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吧。
第一二七章:乍寒
新魔杖,getda☆ze!
在希笛的坚持下,新魔杖还是保持着过去的特色,芙兰对此略有微词,说着没有把手怎么拿得稳云云……
只有这点,希笛没办法接受,习惯了那种魔杖的魔女们,可能没办法理解普通人看到她们拿着起子互指时的心情,在希笛小的时候,商队的大叔们锐评魔女的话是:
“好像两个抢生意的维修工。”
在这两天,希笛用的是那根从哈默尔恩带回来的灰扑扑的旧魔杖,,明明看着都快要断掉的样子,用起来却感觉更加顺手,承受庞大的魔力也毫无滞涩,大概是用的时间更长?
新魔杖到手后,备用魔杖照例放回长袍内侧。
除这也是他表达爱惜的方式,毕竟上一根魔杖才用了几个月。
然后是这根芙兰老师为他制作的魔杖,他当然也会同等爱惜。
魔杖主体还是之前的长短,用细腻的魔药上了黑色,柔和而光滑,同时具有防水、防潮和相当程度的防火功能,杖体上镶嵌着三颗白色透明像宝石的东西,间隔非常合适,并没有显得奢华,反而突出了简约感。
“这是特殊的材料,”芙兰介绍说,“考虑到小希笛的体质,这三颗宝石是用于缓冲魔力的,在魔力量超过杖体承受的上限时,就会由宝石代为承担压力,平时还会存留些微魔力,用于保养魔杖,增加适应性。
释放冰暴那样的魔法,可能会导致宝石产生裂纹,就要更换了,合成材料我回头写给你……”
是非常用心的设计。
有精致的外观,流畅的手感更是让希笛爱不释手,恨不得这就去释放个冰暴助助兴,被老师拉住了。
“都说了清空魔力很危险啦,等小希笛再大一点,按照规律,成年后的魔力量还能成长30%到70%……坦白说小希笛的这个兴趣,老师也觉得有些奇怪呢。”
芙兰温柔地抚着弟子日益柔顺的头发。
希笛闭着眼睛享受,习惯地后仰,坐在老师腿上。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开始,老师的性格“软”了很多,和以前那种懒的感觉不一样,是因为前天的事吗?
享受着手掌的温度,希笛的思绪回到前天。
……
“有件事我想和小希笛说一下。”
看到老师不自然的态度时,希笛就知道可能是正事了。
晚饭的时候,芙兰坐在他身边,略有些忧愁地开口。
“其实呢,在为小希笛治疗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母亲。”
“……”
母亲,是亲属称谓的一种,通常是子女对生育或养育的自己的双亲中,女性的一方的称呼。
这是希笛对母亲的全部了解。
芙兰端正了坐姿,甚至放下了刀叉,没有像以前那样边吃边说,这是需要保持尊重的场合。
希笛静静听完了那位不曾拥有姓名的女性为自己做的一切,连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他回忆起儿时脑海的轻声细语,久远的夜晚,夜深人静时的安心感,以及在冰凉的河水中,那脆弱而坚硬的破碎之声。
在落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有种缺失的不适感,原来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彻底离开他了吗?
芙兰其实不太愿意和善良的人说这种事,因为善良往往会先伤害自己,一些残酷的事情若已成定局,那最好还是不知道吧。
只是这种事在亲近之人身上发生……她感到很无奈。
桌上的饭菜飘散着热气,希笛已经没有食欲。
他轻声开口。
“……能让我,看一看她吗?”
芙兰用念写魔法递过来一张照片。
坦白说,称赞她的美貌会显得奇怪,因为与自己过于相识,区别只在她的瞳色稍浅一些,成熟女性的气质显得更加温和,与小孩子有很大差异。
希笛轻轻摩挲着照片,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