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倒是很少喝这么清的汤了，味道不错～”
“您喜欢就太好了，其他菜差不多，稍等下。”
片刻后，两个人坐在餐桌边，开始了午餐。
“所以……说啊……小希笛有什么看法吗？”
“我的看法是您可以先把鸽子咽下去说话。”
“啊，失礼了，因为你的手艺太好了。”老师丝毫不介意形象地三两下吃掉一只鸽子，满意地喝着汤。
见状，希笛用餐刀切了一半自己那份各自，叉起来递到她面前。
“老师，给你。”
“不不不，再怎么说我也没到抢小孩子东西的程度。”芙兰坚决地摆着手。
“不是抢，是让，”希笛固执地递过去，眼瞳里满是认真，“比起这些我更喜欢甜食，我尝下味道就好，多的老师就帮我解决了吧。”
芙兰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的食物，呆愣了大约两三秒，用盘子接了下来，一手托腮露出怀念的微笑。
“还是第一次这样呢，让我想到旅行的时候，师父和师妹有时都会趁我不注意抢我的食物，只有大家都讨厌的蘑菇才会推来推去。”
现在居然有了能住在一起吃饭的人，一想到这里她就很想写信给她们炫耀一下。
“抢食啊，真是蛮讨厌的，我也遇到过一个，完全不想再见到她，”希笛想到那个协会的金发魔女，“真让人没法接受，糟糕透了的人。”
“是吧？”芙兰开始大倒苦水，“我的师父和师妹都是烂人呢。”
“您说这话是否有点？”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她们的，有机会我一定要让她们看看，我有一个多么乖巧听话的弟子！”
“……”
芙兰还在吐槽着刚遇到师父和师妹的那段日子。
希笛渐渐不说话了，注视着老师明媚的笑容。
——就是这样的表情。
有人说“秀色可餐”，在这样的笑颜之前，食物算什么呢，仅是如此，他就觉得比最爱的蜜糖还要甜了。
第七十六章:副校长的位置
因为希笛意外转移了话题，芙兰得以心情顺畅吃完了这顿午饭，清理过餐具后躺在沙发上揉着肚子消食。
“所以说小希笛是怎么看的呢？”
芙兰眯着眼睛，抓住了身旁弟子的小手揉捏起来。
这种程度的接触已经无法让希笛动摇了，他一手翻着放在腿上的书，平淡地回应，“还是要看老师怎么想的吧，如果是我，会看有什么好处，值不值得牺牲更多的时间。”
“小希笛，好现实。”
芙兰嘟起脸来。
“所以老师怎么想呢？”
力是双向的，在芙兰捏着他的时候，他也能感受到老师掌心的细腻，大家都没有亏，都收获了快乐。
“其实去年就说过这个问题了来着。”芙兰捏着弟子白嫩如葱的指头，回忆起来去年见的那个老者。
“现在的校长安东尼奥老先生年纪已经很大了，精力不济。原先的事务都忙不过来，开设魔法科后，相关事宜都是由讲师们承担……大概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了，这个时候考虑副校长的问题还算正常。”
可以说，是作为后继者培养的，过几年接任校长是板上钉钉的事。
乍一看这样一个职务交到一个懒散的魔女手上十分奇怪，但仔细想想还真没有别的人选了。
由芙兰自己来说有些奇怪，但有一说一，她是学院所有魔女中最强的。
天分出众幼时刻苦，又兼有名师指教——师从旅行多年的旅人【灰之魔女】维多利加，与那些闭门造车的魔女完全不同。
其余魔女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选谁都难以服众。
那次拒绝后今天又收到了邀请，芙兰心里已经有数了。
但这次她还是想拒绝，因为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意了。
“王立魔法学院的副校长，听起来是大人物呢，不过我还是不想接受。”指甲从掌心绕到手背，魔女看着自己表情认真的弟子，问了一个问题，“小希笛以后，会为了名气、财富什么的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吗？”
“不知道，”希笛摇了摇头，“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但是到现在为止，我一直在做着自己想做的、喜欢做的事。”
“以后也这样走下去吧，加油。”
芙兰坐起身来，难得有着大人的样子，轻抚希笛的头发。
“待会儿就去学校了，希笛要一起来吗？还有，上次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
希笛翻书的手一顿，露出十分明显的迷惑表情：
“哪个？”
“助教的那个啦！”
“那个啊，我没什么所谓啦，不过目前的工作还能胜任，就不麻烦别人了，可以哦。”
之前觉得雇佣童工是件离谱的事，但仔细想想，在这个十四岁都结婚了的时代，很多国家甚至都没有“童工”的概念。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当这个助教，就会有别人来当，到时候跟在老师身边的、上课老师凑近压低声音吩咐的、放学后待在一起写报告的……就是那个人了。
达咩，达咩跌死。
“好，”芙兰认真将弟子整齐的头发梳成一团乱，若无其事放下手，“那下午小希笛就和老师一起来吧。”
……
门卫用十分稀奇的眼神看着芙兰，嘴里小声嘀咕着“我的记忆衰退了”这样的话。
可见某人懒散的形象有多深入人心。
点头问好后，芙兰牵着希笛的手，来到他没有来过的建筑。
“这里是学院改名前的办公区域，那个时候……”芙兰脸上露出些微嫌弃的表情，“一般科的老师还是挺多的，不乏某些讨人厌的家伙，好在改名后辞退了相当一部分，讨厌的家伙也变少了。”
能让芙兰都直言讨厌的人，那大概就是真的讨厌了。
“这次说不定也会遇到那些讨厌的家伙，不用搭理他们，通常情况下我们和他们没有交集。”
老师特意如此叮嘱着。
“我知道了，老师。”
希笛是清楚的，魔女和普通人——任何普通人，活在不同的世界，但凡对魔法有一点了解的人就不会无故招惹一个魔女。
这边建筑的历史感更重一些，整条走廊都铺着细致打磨过的大理石，随处可见不明觉厉的符号、石柱等，每一扇门旁都挂着一副画，这种堆砌的感觉让人眼花缭乱。
希笛不是很喜欢。
“嗯，大概就是这里了。”
悄悄取出信来看了看，芙兰这才确定没有走错地方。
这是一间会议室，宽阔厚重的木桌摆放在中间，已经有半数的人落座，有几位女性抬手向芙兰打着招呼，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希笛。
“老师，我需要在外面等吗？”希笛压低声音小声问询。
芙兰摇摇头，“不用，你站在我后面就行，你看那几个人身后不都站着助理吗？”
“但是老师，”希笛比了比那特制的烘托严肃感的高大椅子，他抬手才能摸到顶部，“我站在这个背后，您对面的人大概只能看到一个脑袋。”
“呃，那你坐我腿上好了。”芙兰全不介意地摆了摆手。
没等希笛说些什么，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大约是骑士，沉重的金属碰撞声和脚步声，房门打开，一位中年人搀扶着校长走了进来。
全部的人都站了起来，偶有没搞清楚状况的——比如芙兰，也跟着站了起来。
“陛下！”
众人按照各自的习惯行礼。
三角帽、长袍打扮的魔法师们，大多是微微躬身；衣着华丽的那几人就要夸张地多了，戴上帽子再脱下、深鞠躬，还有一位热情上前半跪着的。
“虚礼就不必了，朕此次来不过是旁观而已，一应事宜都由安东尼奥校长负责。”
肥胖的中年人扶着校长走来，到桌前才松手。
又是位随和的国王呢。
与会者间发生了小小的骚乱。
——没有位置。
注重形式的贵族们最先到来，占据了前方的位置，没人预料到国王会来，长桌尽头只预留了校长的位置。
摆了摆手，随和的国王拉开芙兰旁边的位置。
“星屑魔女阁下似乎不在意那些虚礼，我就厚脸皮坐在这里了。”
顺带一提芙兰刚刚只点了点头作为问候。
“啊，您请便，陛下也觉得这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吧？”
“校长和老师说说话而已，哪里算严肃。”中年人摆摆手笑道。
“所以小希笛也不用在意啦，坐下坐下。”
芙兰趁机把弟子揽进怀里，美滋滋地坐下，她是真的不在意。
问题是希笛在意，不是在意什么场合气氛，而是这个姿势对他来说已经超过了接受的极限，体温升高，身体僵硬，双手轻微地挣扎着，“老师，放我下来……”
“啊，校长的讲话要开始了，不要说话哦小希笛。”
“哈哈，”国王拂了拂刚刚蓄出一点的胡须，“魔女阁下和弟子的感情真好啊。”
……
第七十七章:做个见证
“今天请诸位来，是做个见证。”
老人安东尼奥走到会议桌尽头，扶着桌子小心地坐下，将厚重的档案袋放到桌上，全程没有掩饰自己的虚弱。
“如诸位所见，我的身体已经老迈成这个样子，到了可以自称‘老朽’的年纪，生活里虽有诸多不便，在陛下的厚爱与诸位的支持下，还是勉力支撑学院到今天。
回首学院刚刚建立时，我国还是个会被一场海啸轻易摧毁的弹丸小国，蒙前贤指引，历代国王励精图治以至于有今日，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有所了解，不多赘述，尊敬总是要放在心底的嘛。”
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了，贵族们互相对视，酝酿着感情，等待一个扑出去抱着校长痛哭挽留的机会——当然不是现在，话还没说死呢，别真给挽留下来了。
“第四任校长改造海岸造就港口、第五任校长改造国都构造运河、第六任校长大力培养魔法师，到我这第七任，不过多读了几本书，竟能与他们挂在一面墙上，想想真叫人惭愧。
国内的大家说，本人做了很多事：扩大招生规模、魔法科独立、补助学生……但我也知道，我不过是个说话的，真正办事的都是诸位——”
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想要鞠一躬。
魔女们对视一眼，前排的那位轻挑魔杖，校长又被轻柔地按了下去。
“刚才陛下才说不重虚礼，您这一拜下来，我们就得跪下来还礼了。”那位魔女轻笑着说。
“是也，”陛下点了点头，“安东尼奥卿也不要再谦虚下去了，您的作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哈哈哈，年纪大了就爱唠叨，那么，就直入正题吧，”安东尼奥扶着桌子，昏黄的眼睛扫视着会议桌，“我与陛下商议过后，决议选出一位副校长，分担学院事宜。”
他的意图十分明显，众人一想便知道这副校长意味着什么——用不了几年就能把头个字摘了。
一时间连魔女之外的几位魔法师都有些躁动。
会议桌十分宽阔，细碎的声音铺满了会议室。
国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的神色：新招收的魔法科教师们小声讨论，魔女们或是兴致缺缺或是各自交谈，都没有流露出意动；贵族们的几位风轻云淡，但腰杆却不自觉挺直了。
还有个异类……
身旁不断传来小孩子压低声音的羞恼呵斥声、大人不知廉耻的笑声，让国王一度想起他年轻时严打过的窑子景象。
身旁的魔女丝毫不在意气氛的，双手揉捏着那个孩子胸腹间的地方，似乎不适应身体接触，那个孩子一直在抗议，上头了的魔女小姐完全没听进去，上下其手。
国王想到临行前与校长的交谈，又看了看威胁着孩子“叫出声的话会被大家听见哦你也不想那样吧”的芙兰，不免担心起国家的未来。
“咳咳。”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