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咳咳！老师知道啦！只是想带你看看这边的风景而已。”
“这样啊。”
芙兰难得有这样的心情，一个人的话怎么都无所谓，但只要多一个在意的人，就会变得在意身边的一切，吃到美味的食物会想着对方的反应，看到漂亮的衣服会想到穿在对方身上的感觉，连一些寻常的风景也会想对方是否看过……
——以上全部，目前都不会出现在芙兰身上。
她今天真的只是想要出来走走。
再度慢悠悠飞到上次那个露台，视野内毫无遮蔽，远处的风景一览无余。
此时太阳离海平线还有一段距离，金红的光辉却已经铺满海面，如同无数株闪耀的花绽开，在视网膜上留下鲜红的印记。
远处的运河、街道和人群，全都淹没在这片金红的光潮之中，稍微看得久了，希笛也不知道天边涌动的是云朵还是海水。
“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天气啊，”芙兰压低帽子，“真是格外灿烂的落日。”
在辉煌的霞光中，魔女召出了扫帚。
“再待下去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哦。”
接下来就是普通的落日了，太阳会一点点将全部的光辉拉扯回，坠落到海面之下，那副景象实在有些凄清了，影响心情。
……
希笛很快从先前的景象中回过神。
他想起一件事情，今天是第十天了。
之前他有收集好多芙兰形象的商品，还有全套的《芙兰的冒险谭》，原稿物归原主没什么说的，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给老师看的。
不然难以判断她需要多久才能从羞耻中走出来。
购买了不能拿给家人看的东西，即使是他也感觉到了一阵心虚。
“老师，家里没有速食的面条了，我之前好像看到了家店铺，有卖材料还有一些做蛋糕的模具，想去看看。面包帮忙收下，家里的蛋糕还放在冰箱里，饼干在放面包的柜子。”
“哦哦，那我就回去了。”
很好哄的老师开心离开了。
差不多太阳完全落山后，城外的天空亮起了烟花。
商会的人约好第十天天黑前在城外打信号，若是三天内没有人接收，他们就把货物寄存到城内某家有名的商会，额外费用从契约金里扣除，并且之后不再保证货物的完整。
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合格的商会了。
……
“金属雕塑11件，黏土和陶瓷制品7件，书籍，嗯，31本……确认无误的话请签下字，这是多余的契约金。另有一事，这个——”
成熟稳重的大叔对照过照片和约定的暗号，确认身份后，又提起一箱东西。
“这是国王陛下委托商会交给您的礼物。”
“有劳。”
希笛确认完物品没有损坏，郑重地接过国王的礼物。
“辛苦两位了，到这里就行，烦请告诉陛下，我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下次路过会去拜访的。”
“了解。”
大叔点点头，与他的搭档坐上扫帚转身离去。
商会有他们的路线和补给点，不需要进城。虽然这一趟很辛苦，但赚的也多，尤其是遇上这样干脆阔绰的主顾。
希笛提起箱子，从手感上判断，大概率是一些书籍，应该是那位国王喜欢的冒险故事吧。
他自己的东西也有两个箱子，稍微有些费劲啊。
……
天黑之前，希笛回到了木屋。
屋内静悄悄的，油灯挂在垂下的藤蔓上，老师坐在沙发上看着书，细白的手指夹着书页，在光线下白得过分，有一种沉静的书卷气。
“回来了啊。”
面前盘子空了小半的芙兰放下书，惊讶于弟子带回来的一堆东西。
“东西这么多吗？”
“刚好今天我的东西寄过来了，有一些书，有些我没看过的，老师看下吗？”
希笛打开国王送来的箱子，里面用轻柔的材料作为缓冲，放着十余本有些老旧的书籍，仔细一看大多是旅人和冒险家的故事，此外还有魔女的传记之类，很有心了。
芙兰走近来，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喔，眼光不错嘛小希笛，这几本书我当初一直想找的，都快忘了，好像还是珍贵的初版，我可以拿吗？”
“都可以拿，我相信老师不会弄坏的。”
“嘿嘿嘿。”
芙兰小心地抱走几本游记。
“我先收拾一下了。”
先把买的食材和模具放到厨房，希笛几步走进房间里，关上门。
芙兰感觉弟子的脚步有些急促，大概是迫不及待想要看书了吧，好孩子好孩子。
“呼——”
好孩子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老师的塑像，黄铜的黏土的木雕的……加起来能饶他两圈。
东西拿进来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第六十三章:藏东西的技巧
关于如何藏见不得人的东西，知识和理论有很多，最简单的莫过于床下和柜子底，但希笛可不想把东西摆在漆黑的地方，每次想看还要偷偷摸摸拿出来，做贼一样。
此外还有方法，利用灯下黑的原理，将东西光明正大摆好——那显然不可能，书还好，那一圈的手办模型雕塑，他不敢摆。
最后还有一个理论是，将房间布置成格外富有冲击力的模样，以吸引注意，就没有人在意角落的零零碎碎，就像水里飘来一具浮尸的时候就没人在意有没有鱼了。
问题是希笛不知道在芙兰眼里什么算有冲击力，总不能把老师的黑历史贴出来吧。
思来想去，希笛默默把箱子放到了衣柜里，准备明天改造一下书架。
……
芙兰怀念地翻着一本冒险小说。
这本书有些年头了，说来也巧，她在十四岁看过这本书的前半本，书皮连带着半本都破损了，连书名都不知道，以她的性格当然不会每到一个书店就翻书。
回忆都有些模糊了，作为旅人也学会了接受遗憾，却在意外的时间重新找到这本书，这种惊喜的感觉很多年没有过了。
房门开关，弟子轻盈的脚步没有让她从全神贯注的状态里清醒，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坐下，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等到眼睛有点疼的时候她才放下书来。
“呼啊——今天看书看得太久了，辛苦我了。”
她伸手想要捏一块饼干，却被一只手按住。
“老师，已经很晚了。”
“哇！”
芙兰又被吓了一跳。
……
最后她还是吃了饼干，被催促着去刷牙。
“嘟嘟嘟……”
轻轻吐出泡沫，漱口，芙兰对着镜子挽起浓密艳丽的黑发盘在头上，裹上浴巾走进了浴室。
今晚她估计又会很晚睡，所以要先泡一下缓解下疲劳。
现在每天睡前她会抽出两个小时去翻那堆古籍，从那些撰写者可能都不相信的理论里摘下有用的部分，为了早日解决弟子的问题。
明天还是得出门啊，魔药的材料不够了，还需要抓一些小动物，猫狗蜥蜴松鼠……
涉及灵魂不可能不需要详细的实验，甚至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还得拜托希拉拿一下协会的数据。
这么想想也挺累人的呢。
但她并不觉得辛苦就是。
仔细想想，当初她就没准备收徒，因为让一个人介入自己的生活，就像往拼凑的积木里加了一块，时间越久，上面覆盖的新积木就越多，而当那个人的存在被抽离的时候——
其实也没到那种程度了。
她还在以旅人的思维生活与思考，普通地生活着，普通地接触新的人，不努力不避讳不尝试新的人际关系；在工作的时候尽职尽责，工作结束后什么都不想做。
她的弟子倒是热情满满的样子，每天早晨鸟儿鸣叫之前就会起床，一日三餐都是无比认真地对待，喜爱甜品和装饰，与之相比，自己的人生像是一张朴素的稿纸呢。
但偏偏两个人生活得无比融洽，甚至自己的每天变得更加轻松惬意了。
为了回报弟子的努力，她也得小小地加把劲了。
抱着这样“试试看”的态度，芙兰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未来，谁说得准呢。
深一口气，芙兰潜进了水里开始憋气挑战。
每当她有小小的烦恼时，就会进行这样孩子气的行为。
……
希笛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睡着之前都没有听到老师回房间的声音。
又熬夜了啊。
他情绪复杂地叹了口气。
早晨过去看的时候，果不其然，芙兰又趴在了桌上。
天气冷了，她的一只手有些僵硬，指头冰凉，睡梦中也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不，这还能睡着已经很了不起了吧？
照例，希笛将老师搬回她的房间，盖上被子，注视着那张说不上宁静的睡脸。
看到她难受的表情，迟疑了一会儿，希笛还是轻轻按捏起她的手臂。
“失礼了，老师。”
入手的感觉有些凉，因为枕得久了，甚至能看到青紫的血管浮现，枕着的红痕格外明显，真糟糕。
按摩的时候可以清晰感觉到长袍下的软和，女性的皮下脂肪相对丰富，芙兰也绝非坚持锻炼的人，因此手上几乎感觉不到硬的地方，希笛甚至产生了在摸猫猫狗狗这样冒犯的想法。
那种感觉不到肢体存在的僵硬感褪去后，是动一下就酥麻无比的麻感，产生能感受到血液流过的错觉，一波又一波的热流循环往复。
“嗯……”
轻哼一声，在这样又酸又麻的感觉里，芙兰迷糊地睁开眼。
“天亮了啊。”
“是的，早上了，”希笛继续着动作，手指挪到肩膀上，轻轻按压，“还要再按一会儿吗？”
“嗯，”芙兰试着转了下手腕，“我感觉差不多了，谢谢你小希笛。”
“不客气，老师午饭前能起来吗？”
“午饭……我尽量……”
她闭上了眼睛。
清洗过在阳光下晾晒的被子柔软蓬松，她用某种气味魔法，将希笛烘焙甜品时的味道留在上面，现在睡着像是躺在巨大的面包里，十分助眠。
——能抗拒被窝的诱惑去书房看书，昨晚的我还真是了不起啊。
希笛没再说话，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准备自己一人份的早餐。
……
芙兰改造树屋的魔法，希笛自然也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