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侧玩家 第120章

　　与堕入混乱的深渊相比，死亡是最好的解脱。叶白下意识想起了这句常被莉奈特挂在嘴边的话。

　　不动的大图书馆微微侧身，将自己的身体大半藏在了叶白的身后，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凝重起来，伸出手指在叶白的后背上迅速写写画画。

　　“至少死了两天半。但感觉不到他在说谎。”

　　尸体的死亡时间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也就是说，林思的认知出现了问题……叶白毫不犹豫地点破了对方:“你在说谎。你的朋友至少在两天前就死了。”

　　“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们……”

　　林思说着说着，自己突然愣住了。

　　他的眼神先是迷茫，随后表情逐渐变化，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个无可更改的事实一般，露出了混合着恐惧与恍然大悟的战栗表情。

　　“原来是这样……”

　　林思慢慢地说道，“原来最先死去的人，是我啊……”

　　他依旧呆坐在石碓上，两只眼睛正在逐渐失去焦距与光彩，仿佛梦呓般喃喃自语:“我想起来了……在这场永恒的诅咒中，所有人都将化为永生的迷梦，为祂填充甘醇的血杯，装点浓香的餐盘……”

　　如此异常的表现，自然第一时间便引起了玩家们的警惕，旧剑手持长剑，当仁不让地顶在了最前方。

　　就在林思的双眼即将彻底失去神采的前一刻，他突然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额头上绷起青筋，满脸狰狞地向着玩家的方向大声咆哮:“快逃！祂要开始进餐了！杀了我！我不想……”

　　也许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林思之后的话语已经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嘶吼。在玩家们的注视下，林思的双眼凭空“蒸发”在了空气中，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他在短短几秒钟内，便走完了失眼症的三个阶段。

　　紧接着，林思十分突兀地停止了叫喊，浑身抽搐了一阵后，他以十分别扭的姿态伸手在四周的地面上摸索，随手抓起一把石子，便直接塞进了嘴里。

　　咔，咔，咔，他用力咀嚼着嘴中的石子，咬的嘴中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不管不顾地吞咽，进食，再吞咽，不再对周围的环境做出任何反应。

　　“杀了他吧。”

　　叶白说。

　　艾格洛斯上前几步，递出手中的长枪，精确地刺穿了林思的脖颈。

　　“……”

　　艾格洛斯抽出长枪后退几步，林思软软地倒在地上，不动的大图书馆盯着对方的尸体，脸上露出有些恶寒的表情:“这也是血杯的诅咒吗？修改对方的认知？”

　　没有玩家回答她。

　　“我们是要进城的吧？”

　　不动的大图书馆又说，“所以我们接下来碰到了尸体，要警惕对方是不是被触手怪控制；碰到了正常人，要警惕对方是不是感染了失眼症；碰到了灵纹者，要警惕对方是否遭到了血杯的诅咒……是这样吧？”

　　依旧没有玩家回答她。

　　“总之，进城吧。”

　　叶白吐了口气，“让我们仔细瞧瞧，失眼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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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血之杯（11）／喂养。

　　说是要进城，在知道献城中存在“血杯”这样的敌人后，玩家们自然不会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他们还是坐着秦羽的葫芦，准备从地下“游”进城中。

　　叶白同时派出了大量的小蝙蝠，向着四面八方探索过去，小蝙蝠们在山上四散开来，在各种树荫，石缝，山洞中穿梭，不断拓展着地图的范围。

　　探索情况一切顺利，四周并没有什么超出常理的敌人或者现象，唯独向着山顶靠近的时候碰到了意外:小蝙蝠们在接近山顶以后，便会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片挥之不去的白雾中。

　　愈是接近山顶，雾气便愈是浓郁，直至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小蝙蝠们在白雾中纷纷晕头转向，一部分转身平安返航，而另一部分在莉奈特的控制下坚持向前探索，但雾气并没有丝毫削减的迹象，等小蝙蝠们越过某条界限后，就通通和莉奈特之间断开了联系。

　　这很显然并不正常。

　　对于这种情况，叶白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留下几只小蝙蝠在那边观察，自己和队友们一起进入了葫芦。毕竟最重要的目标还是山下的献城。

　　在秦羽的鼠标键盘操作下，葫芦悄无声息地潜入地下，向着山下驶去。

　　最开始的行动一切顺利，但等到接近献城之后，葫芦便碰到了大量如同树根般交错的下水管道，还有各种各样的地下线缆。好在葫芦洞天这件道具本身并不是特别大，秦羽尽量控制着葫芦避开那些地下空洞，顺着夯实的地面前进。

　　“呜哇，这地方可真够荒凉的。”

　　秦羽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屏幕上以仰视的视角显示着周围街道与民房的场景，这是葫芦自带的“潜望镜”功能，“街道上都没几个人的。”

　　确实。从潜望镜传回的画面可以看到，献城边缘的街道真是又破又旧，几乎看不到人影出没，也少有汽车行驶。就算偶尔有人出门，也都穿着外套，用兜帽蒙住脸，低下头匆匆行走。在烈日高照的高温天气下，这副打扮真是格外可疑。

　　葫芦不断前进，在路过某条街道的时候，玩家们看到了一场正在爆发的激烈冲突。

　　或许也不算激烈。

　　街道上停着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四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人正连拖带拽地将一个衣着普通的男人塞进车里，动作十分粗暴，就像是在对待一件货物。男人的身后则是正在不断哭喊的女人和孩子，女人紧紧抓住蓝色制服，不断地张嘴哀求着什么。

　　蓝色制服十分不耐烦地挥手将女人打倒在地，然后竟直接抽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女人的脑袋便是接连几枪。

　　鲜血迸射，女人立刻不动了。

　　蓝色制服关上救护车的门，走进驾驶室，就这么开着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跪倒在女人的身旁，不断推着母亲的肩膀，发出无比徒劳的哭喊。

　　尽管身在葫芦里，没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这真是一副颇为绝望的光景。玩家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过了几秒钟，叶白说:“跟上那辆救护车。”

　　“啊？哦，哦。”

　　秦羽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一边操作一边小心地问道，“白老师，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看看这辆车会回到哪里。”

　　叶白说，“市政厅不惜这样做也要回收失眼症患者，到底是想做什么？也许弄清楚了这一点，我们的探索进度就能一口气提升。”

　　“原来如此。”

　　秦羽稍稍松了口气，又不知为何面露复杂的表情。

　　她认为我会做什么？当场上去将对方暴打一顿吗？叶白想，秦羽对自己似乎也抱有某种偏见，认为他是崇尚暴力的玩家，这难道也是第一印象带来的影响么？

　　如果在临海市看到这样的场景，叶白自认绝不会袖手旁观，在秩序社会出手惩治暴徒是义不容辞之事。但此时是在任务中，叶白选择的应对方式是尽快探索真相。治标不如治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由于街上没有什么车辆的原因，救护车开的非常快，在地下移动的葫芦很快就有些跟不上了，于是秦羽只能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让葫芦暂且浮出地面，由叶白放出大量的小蝙蝠之后，再重新潜入地下。

　　小蝙蝠们在街巷之间穿行，很快就重新跟上了救护车，叶白指挥秦羽不断改变方向，让葫芦遥遥地跟在救护车后方。

　　半个多小时后，救护车停在了一处钢铁建筑前方。

　　这座钢铁建筑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标识，从外表上看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型仓库，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医院”或者“救治中心”之类的地方。

　　蓝色制服打开救护车的后门，从里面拖出正在不断挣扎的男人，像是提着麻袋一样拖着对方进入了建筑之中。

　　小蝙蝠悄无声息地跟着对方潜入其中，尽量贴着天花板的阴影，不发出任何声响。

　　等穿过数条走廊后，小蝙蝠跟着蓝色制服来到了一处颇为宽敞的大厅中。等看清大厅中的景象后，叶白立刻皱起眉毛。

　　“呜哇……”

　　莉奈特在叶白的脑海中发出惊叹，“这里真不是怪灵养殖基地之类的地方吗？”

　　大厅之中是一个巨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事物。

　　坑中流淌着一片由血肉组成的肉壁，其上生长着大片不规则的利齿和血色触手，利齿和触手均不怎么动，只是偶尔抽搐一下，呈现出一股懒洋洋的惰性状态。

　　等到四个蓝色制服将男人提进大厅之后，肉壁仿佛嗅到了甘美肉汤的狗一般猛然活跃起来，数条触手以无比迅猛的速度冲过去，一把卷住男人和两个蓝色制服，便一口气收了回去。

　　剩下的两个蓝色制服瞬间露出恐惧的神色，十分狼狈地顺着走廊原路逃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吗。”

　　叶白将自己看到的这副场景分享给自己的队友们，不动的大图书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假设蓝色制服是市政厅的人，他们掳走的男人是失眼症患者，那么市政厅抢走失眼症患者就并不是为了救助他们，而是……”

　　而是用来喂养“怪物”。

　　这当然是合理的猜测，但就此下判断的话未免太过草率，还有很多情况不能排除，叶白正想说话，却突然顿了一下。

　　从小蝙蝠处传回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堪称惊人的变化。

　　大厅顶部的天花板陡然炸裂，坚硬的钢铁四散纷飞，一个侧脸亮着鲜艳纹路的女孩手持长刀冲开爆炸产生的烟尘从天而降，长刀在空气中划出银月般的光辉，目标赫然便是下方的血肉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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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血之杯（12）／交战。

　　随着一声清晰的脆响，大厅中的天花板陡然碎裂，侧脸上亮着红色鲜艳纹路的女孩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长刀在空气中划出明亮的圆弧，直直地劈向匍匐在坑中的怪物！

　　血肉怪物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原本匍匐流淌在坑中的躯体中央猛然膨起，十几条触手同时涌出，似乎想要从空气中的各种方向阻拦袭来的女孩，奈何女孩的速度实在太快，触手们还来不及合拢，便被女孩由上而下急速突入了腹地。

　　刀光一闪，女孩径直将坑中的血肉之壁砍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紧接着毫不停顿地横拉刀光，将附近的触手上下斩断，单脚点地，小巧的身子轻巧地蹦到一旁的墙根处。

　　这个过程听起来长，但从女孩突入大厅到进攻成功再到暂且抽身，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电光火石之中。

　　直到现在，大厅上方崩飞的天花板碎片才携着尖锐的风声砸进下方的坑洞以及四周的墙壁上。被连续砍了两刀的血肉怪物接连遭到重创，顿时一阵痉挛般的剧烈颤抖，大量触手没有章法地胡乱抽打，眼看着一副受到重创垂死挣扎的模样。

　　这是最好的追杀时机。

　　但女孩并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而是站在集装箱上目视着怪物，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大厅的墙壁忽然开始垮塌，腐朽的钢铁骨架扭曲着发出哀鸣般的吱呀声，天花板轰隆隆炸裂，看似遭到重创的血肉怪物并没有停止活动，大量触手第一时间便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对大厅中的各个钢铁支架和承重柱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破坏。

　　血肉组成的触手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巨力，在一连串难以掩饰的轰鸣声后，承重柱被毁坏，墙壁被砸碎，整个大厅几乎有一半瞬间垮塌，巨量的灰尘涌起，将大厅中的所有东西彻底掩埋，能见度瞬间降低到不足五米。

　　“啊……”

　　女孩半蹲在墙角，小嘴微张，似乎完全没有料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随着灰尘涌起墙壁坍塌，她不得不收回攻击的架势，四处游走，时不时挥刀拍开飞到身侧的杂物。

　　小蝙蝠的动态视力极好，目睹了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并将其忠实地传递到了莉奈特和叶白的脑海之中。

　　“啊这，她一开始做的这么好，怎么没有后续的进攻呢？”

　　莉奈特的声音有些疑惑，“一直呆站在那里是想发动什么能力吗？”

　　“我看不像。”

　　叶白说，“刚才这种情况下，什么超凡能力都不如上去一刀把对方剁了。”

　　女孩战斗力不俗，刀如游龙身若闪电，而且出手精准狠辣，拔刀一秒钟内就能把身躯庞大的怪物砍成数段，但她刚停下来这份凌厉攻势，行动中就立刻透出了一股完全没有上过战场的质朴与迷茫。

　　“去帮忙。”

　　叶白立刻做出了决定。

　　一边是血肉怪物，一边是和血肉怪物作战的灵纹者女孩，选择帮助哪一边根本无需多想。而且现在出手帮忙毫无疑问算是雪中送炭，等会儿挟恩图报的时候肯定更加方便。

　　不，我怎么会产生挟恩图报这种想法？肯定是这个无耻血族的原因。叶白立刻在脑海中说道:“莉奈特，以后少说点怪话，我都被你影响到了。”

　　莉奈特:“啊？”

　　叶白和队友们简单解释了一下上方出现的情况，随后身形一闪化作阴影，从女孩侧面不远处的阴影中跃出。

　　与此同时，数条蠕动的触手十分阴险地顺着地面与墙壁游走，等靠近到女孩十米范围的地方后先后暴起，向着对方涌了过去！

　　呼！

　　大厅中突然涌起狂风，将女孩附近的灰尘一扫而净，袭来的触手顿时暴露出来。

　　女孩瞬间拔刀将触手斩断，目光立刻看向叶白的方向。

　　叶白向前平举右手，法术手套上迅速亮起星点的光辉，他的掌心处开始浮现出一颗充满爆裂气息的红色火球。随着少许汽油的注入，火球迅速从巴掌大膨胀到半米之宽，颜色也逐渐从原本的红色变成炽烈的白色。

　　炽烈的高温逐渐涌现，狂暴的气息令四周的灰尘四散涌动，就连火球边缘的空气都冒起了隐约的波纹。

　　女孩顿时大吃一惊:“元素系灵纹者？”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但这正是叶白想要的。血肉怪物很快便察觉到了来自叶白的威胁，数条触手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袭来，女孩立刻持刀赶到叶白的身前，迅速将袭来的触手斩开。

　　等到炎爆术的凝结趋于稳定后，叶白毫不犹豫地将其发射向血肉怪物的核心处。

　　“轰！”

　　随着一声低沉剧烈的轰鸣，大地开始猛然颤抖起来，剧烈的高温与冲击波撕碎了怪物周围所有阻挡的掩体，刺眼的白光穿透灰尘，大量焦黑的血肉碎片四散纷飞，没有被波及到的触手也同时陷入了抽搐与扭曲——很显然，坑中的怪物就是它们的“指挥系统”。

　　大脑被破坏之后，剩下的触手就如同单独的肢体，尽管还有着惊人的活性，但行动已经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了。

　　残余的大厅也在爆炸中剧烈颤抖，并且隐约有着二次垮塌的趋势，女孩立刻转身对叶白说道:“市政厅的敌人很快就到，我们先走吧！”

　　“不需要确认对方的死亡吗？”

　　叶白看向远处的大坑，“这东西的生命力很顽强。”

　　“没事没事，它只是看起来厉害，其实很脆弱的，随便攻击一下就会死掉。”

　　女孩轻松地说道，“快走吧，市政厅的人很难应付。”

　　叶白闻言也不再多说，留下几个小蝙蝠藏在角落监视，然后便跟着女孩一起从已经被破坏的大厅侧面离开了这里。

　　几分钟后，身穿蓝色制服的人员匆匆地进入大厅，看到面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后，他们顿时大吃一惊，开始用对讲机呼叫更多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