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老王
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的全球化，让圣路易斯赖以维持繁荣的工业，又遭到了致命一击。
——最近的几十年中，就跟铁锈带的底特律一样，圣路易斯的工厂也纷纷倒闭或迁往海外。
狂飙的失业率，导致越来越多的白人去往他处谋生，而白人迁出后，贫穷的黑人就会以低廉的成本入主这些昔日豪宅，随之而来的是当地经济环境与治安条件的恶化——这些被黑人“占领”的区域由于缺乏就业，缺乏税收维持治安，自然变得让人更加望而生畏，敬而远之，成为大众不愿涉足的“法外之地”。
时至今日，圣路易斯的人口已经只剩了一百年前的一半不到，治安崩溃得比巴格达和喀布尔还糟糕。
尤其是当“科罗娜”瘟疫爆发之后，虽然圣路易斯被灵气覆盖得比较晚，市区的灵气也不稳定，时有时无，所以并未出现丧尸乱跑的状况。但仅仅是治安的进一步恶化，就已经足够令人精神崩溃的了。
秋山惠乘坐的绿皮房车，在圣路易斯城南部行驶的时候，倒还没什么问题，尤其是森林公园的那片绿地，更是风景宜人，美不胜收。但在CBD中央商务区，就发现地面上垃圾多了起来，路边到处都是帐篷。
继续往北，进入黑人帮派盘踞的贫民窟，更是立马感觉道路都变得阴暗了起来——因为路灯不亮了。
就跟其它美国城市的贫民窟一样，到处都是混乱，肮脏，夹杂着垃圾腐烂和毒虫怼草的臭气。
高悬夜空的红月下，黑乎乎的街道上基本没什么人，顶多有几个路边搭帐篷露宿的流浪汉在翻垃圾桶。街区的所有楼房墙面和立交桥，全都遍布涂鸦，眼下才刚入夜，就没有了还敢营业的店铺——赛百味、麦当劳和小超市统统都关门了，因为就算在柜台安装了防弹玻璃，也挡不住那些拿雷管来零元购的劫匪。
人烟稀少的破败街区内，处处荒屋废园，万籁俱寂，偶尔听到一点动静，往往是惊叫和枪声。
虽然艺高人胆大的秋山惠，对此并不害怕，但她还是有点困惑：这黑灯瞎火的夜闯贫民区，是为了啥？
“……我在这里倒是没什么事情要办啦，但魅魔们需要招募新人。”
坐在另一辆房车上的疾病魔女艾比，在手机里跟秋山惠解释说道，“……从旧金山一路过来，她们已经把绝大部分的人手，留在了沿途各个城镇设立网点，开办优步魅魔店。所以越到后面，车上魅魔越少。
现在那辆车上已经只剩了三个魅魔，如果再不就地招人的话，接下来就没办法开分店了。”
“……哈？就算是想要招人当魅魔，也没必要专门跑到贫民窟里来吧？”秋山惠还是一头雾水。
“……嗨，除了贫民窟和医院重症监护室，想要找到愿意做魅魔的年轻姑娘，可没那么容易。”
艾比小姐叹息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从此入魔不做人这种事情，毕竟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PS：鉴于读者的诘问，再次解释一下小说最初几章中，女房东德洛丽丝在房顶晒衣服的原因。
确实，美国市民一般洗衣服都用洗衣机和烘干机，很少挂起来晒。但并不是每个人家里都有这些电器的。穷人大多是去洗衣房。而不是自己在家置办一台烘干机。
可是本书开头正是洛杉矶封城时期，洗衣房都关了，那么除了按老法子洗衣服晒衣服，还能怎么办？
第224章、 化学极乐
圣路易斯城的贫民窟，跟巴西和印度的贫民窟，以及香港的九龙城寨，画风是非常不同的。
在圣路易斯城的贫民窟，并没有那么多私搭乱建、叠床架屋、歪歪扭扭的破木棚和铁皮屋，或是只能看到头顶一线天，仿佛迷宫一样曲曲折折的逼仄小巷，以及宛如树藤般纠结在一起的凌空电线。
相反，圣路易斯的贫民窟很空旷，道路很开阔，大多数的建筑物若是只从远处看，也挺整齐的样子。
有人住的住宅区之间，往往相隔甚远，中间夹杂着大片大片的荒废楼宇和空荡荡的荒草地。
因为，在三四十年之前，这里还是白人富裕市民居住的上等街区和贸易繁荣的商务区。
其中的大多数建筑，还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美国仍是基建狂魔那会儿盖起来的。当时正值美国最鼎盛的黄金时代，中部地区又不缺地皮，所以道路修得又宽又大，楼房结实坚固，广场也很开阔。
后来随着全球化的浪潮来袭，圣路易斯的工厂破产了，工作机会消失了，富裕的白人搬走了，贫穷的黑人搬了进来。但即便如此，这些街区也没有变得拥挤，反而变得人烟稀少了。
——全盛时期的圣路易斯城曾有86万人，而如今的圣路易斯城已经只剩了不到三十万人。
而这些年里，圣路易斯人口减少最剧烈的地方，就是这些曾经是白人社区的贫民窟。
雪上加霜的是，在今年的“科罗娜”疫情之中，这些贫民窟又是疫病泛滥的重灾区，死得满坑满谷。
既然死人死得那么多，剩下的活人自然就更少了，从而进一步降低了圣路易斯贫民窟的人口密度。
所以，行驶在圣路易斯城的贫民窟里，随处可见空空荡荡的废弃楼房，草木疯长的荒废庭院，黑乎乎的无人鬼屋，时不时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响或绝望的哀嚎，以及汪汪的犬吠和报警器的尖锐鸣叫。
在那些还亮着电灯，有人居住的社区四周，往往拉了铁丝网，用铁皮、钢管和碎石堆砌成围墙。一些较高的五六层楼房的屋顶上，还加盖了简陋的碉楼，上面有枪手在制高点瞭望和守夜……
怎么说呢？很有一种辐射末世废土人类聚居点的感觉。
当然，除了地皮开阔之外，圣路易斯的这地方，跟美国其它城市的贫民窟并没有什么不同。
——路面一样坑坑洼洼，龟裂斑驳，坡连着坡，坑连着坑，硬是让车在城市里开出了越野的感觉。
人行道上一样的脏臭不堪，垃圾成堆，蚊蝇成群，老鼠乱窜，立交桥下满是纸板屋和破帐篷。
靠近街面的墙上同样画满了涂鸦。喷水池早已变成了漂着垃圾的臭水塘，楼房和别墅破旧得宛如废墟。
才刚天黑，所有商店就都关了门。为数不多的几盏还亮着的路灯下，总有几个举着写满needhe1p（需要帮助）、godb1essyou（上帝保佑你）纸板的乞丐和流浪汉，或是嗑嗨了的毒虫在跟丧尸似的蹒跚学步。
偶尔也有几个浓妆艳抹的黑皮站街女，一个个头上扎满小辫子，身上穿着绷紧且暴露的衣服，在路灯下一边抽烟一边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假如有人愿意付钱，她们立刻就能在路边上来一发。
其中有一两个黑妹的容貌很精致，但那种黑人喜欢的大屁股身材，实在不太对得上亚裔的口味。
还有一些全身上下都是纹身的黑人壮汉，不怀好意地盯着街上的车辆，仿佛随时打算拦车抢劫一般。
不过，那些故作深沉的倚着墙，每当有车或是行人停下来的时候，便一窝蜂上前去兜售晒干麻草制品和小袋药粉的小贩们，今晚倒是始终没有出现在秋山惠她们的视野之中。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这些零卖麻药的小贩们已经改邪归正，而是因为……
他们遇到了根本无法抵抗的大规模倾销！
虽然坐落在城北的贫民窟，又是处于危机四伏的深夜，但圣路易斯城的“用药过量预防中心”（国营吸毒室）依旧热闹非凡，墙上装满了五光十色的彩灯，门前还飘扬着迎风招展的星条旗。
这座二层小楼的屋檐下，还涂鸦着巨大的毒药与疾病女神塔洛娜圣徽，在夜色中被投影灯特意打亮。
嗯，毕竟麻药也是毒药，所以把麻药贩子收编进塔洛娜教会，是绝对没问题的！
同理，国营“用药过量预防中心”兼职塔洛娜神殿，也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以此推论，在如今的美国，医生和毒枭也就成了同一位女神裙下的教友与同行。
——没有诸多“虔诚”的瘾君子奉献信仰，那些信奉塔洛娜的医生哪儿来的神力用于施展神术呢？
此时的“用药过量预防中心”门外，成百上千的瘾君子们济济一堂，大多数都是黑人，但也有很多白人、亚裔和拉丁裔。这些君子们一个个挥舞着几张浸透了汗水的脏兮兮的钞票，围在这座“用药过量预防中心”被钢化玻璃加固过的唯一售货窗口前，用两美元一根的价格购买特制针管。
然后，他们就会拿着刚买到的针管，到旁边的另一个窗口，凭针管领粉，兑水调配，自行注射。
如果一针下去不够爽的话，各位君子们还能凭着针管再领下一管的药粉。
“……卖针管，然后送药粉？而且还能续粉？这样的营销套路……哎，总觉得怪怪的。”
小巫女秋山惠看了一会儿，感觉有点思维凌乱，不知道该如何吐槽，“……这能赚到钱吗？”
“……当然赚不到钱了。但这原本就不是为了利润才搞的买卖，而是一种半卖半送的福利。”
疾病魔女艾比答道，“……在如今这种一片惨淡的社会背景下，你觉得是让这些人拿着国家发放的麻药，开开心心地爽死比较好呢？还是让他们变成反社会人格，到处犯罪抢劫甚至造反更合适呢？”
秋山惠默然——免费发麻药维稳这事儿，虽然听着突破底线，但仔细想想好像还蛮靠谱的。
虽然国家机器总是建立在暴力的基础上，但为了降低国家运转的成本，统治者不能只靠暴力来统治。
过去的统治者想要驯化臣民，巩固统治，一般是靠宗教来进行精神麻醉；
但如今都已经是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各种宗教的麻醉效果越来越差，臣民早已产生了耐药性，所以现在的统治者索性加大药量，改为直接用免费药物来对臣民进行物理麻醉……好像也很合理？
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他们的身体也已经被嗑药弄坏，没有力气来搞什么大破坏了。
什么？这样的“化学极乐”会损坏人们的健康，削减实际的劳动力数量？
嗯，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但美国何时缺少过劳动力？只要放开移民，要多少劳动力就有多少！
是以，大量发放麻药当福利，在当前的美国，确实是缓和社会矛盾，避免激化冲突的一个妙招。
那些整天嗑药沉迷于醉生梦死的人，至少是不会唱着“密西西比波涛动，落基山旁乱云飞，昏昏浊世吾独立，义愤燃烧热血涌”，扛起步枪冲进华盛顿或纽约华尔街大闹一场的。
当然，如果只有一种药粉充当消遣品的话，未免显得过于单调，不符合某些瘾君子的口味。
所以，在旁边的停车场上，还有一辆画着卷烟图案的流动售货车，里面的货架上摆着一盒盒晒干炮制过的麻草烟丝和毒蘑菇，一个个灌装笑气的小钢瓶，以及一颗颗造型各异的特殊糖果和特制贴纸……
不过，这些花俏玩意儿的价格，就不再是半卖半送，而是卖得比较贵了。
为了防止瘾头上来的君子们就地搞零元购，卖方也做足了准备——流动售货车是用军用悍马车改造而成，车体本身就能防弹。车顶还装着带护盾的重机枪，外加一台微型的自动遥控武器站。
若是有谁胆敢在这里不规矩，那么被子弹爆头就是唯一的下场。
小巫女秋山惠捏住鼻子，忍受着燃烧麻草带来的那股刺鼻臭味儿，到处转了一圈，期间还施法打开了几只想要摸她的咸猪手，最后回来向毒药与疾病女神的选民问道，“……本地帮会没来找过麻烦吗？”
“……当然来找过麻烦了，然后被吾主和官方一起狠狠教训了一番，接下来他们就学乖了。”
疾病魔女艾比傲然说道，“……对于真正的统治阶层来说，帮派终究只是尿壶和马桶而已。”
确实，圣路易斯城当地的帮派，起初也曾经想要控制“用药过量预防中心”，继续做卖粉生意。
但问题是，官方大肆倾销甚至免费派发的货物，根本不是“有活力的民间团体”可以阻拦上市的。
要知道，美国官方可不仅仅是在圣路易斯城一座城市倾销和派发“化学合成麻醉品”，而是在全国所有的州进行大规模倾销和派发——难道帮派还能搞“锁城令”，不准圣路易斯的市民去外地买药吗？
这是连警察都做不到的事情！
然后，帮派分子也没办法让瘾君子们不去吸官方成吨倾销的便宜货，继续吸他们弄来的高价劣质品。
即使用死亡来威胁，都没有任何用处！
——对于嗑药嗑疯了的毒虫来说，子弹和死亡都没什么可怕的，没粉吸不能嗨才是最可怕的。
最后，毒药与疾病女神塔洛娜也不是好惹的软柿子，凡是亵渎其圣徽和圣所的狂人，都必定被诅咒。
而如今又正值“科罗娜”瘟疫大流行——在这时候被瘟神诅咒，其下场自然是很惨。
毫不客气地说，冒犯瘟神的人，就算只是想要死得体面些，恐怕都属于奢望！
有的是浑身流脓从头烂到脚，有的是浑身痉挛痛苦到不能呼吸，反正是一个比一个惨。
所以，在大势难违的情况下，本地帮派只能悻悻然地放弃了这条财路，坐看毒虫们尽情地嗨到爽死。
——真的是在“化学极乐”之中一路爽到死！
也不知这“用药过量预防中心”预防了个什么？预防有人嗨死在路边无人收尸吗？
因为，在“用药过量预防中心”的隔壁，就是临时火葬场的移动式焚化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把活活嗨到死的新鲜尸体往炉膛里塞，同时把嗨到人事不知的家伙拖到墙角，等着看他们还醒不醒得过来。
疾病魔女艾比带着几个魅魔走上前去，亮出圣徽，吩咐他们找几个瘾头比较重的年轻女毒虫过来。
但不管是什么地方，嗑药上瘾者的男女比例都是比较失衡的，男人多而女人少。
而在重度上瘾者之中，年轻女人的数量就更少了。
所以，“用药过量预防中心”的工作人员找了一圈，最终只拖来两个浑浑噩噩的小黑妞，都是满身针孔、骨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并且已经嗨到了神志不清的程度。
疾病魔女艾比见状撇撇嘴，示意魅魔们自己动手。
作为魅魔大姐头的辉耀修女萨尔玛，有些不太满意地看了看她们枯槁如干柴的黑皮肤，但终究还是没有过多挑剔，而是走上前去，施展法术让两个小黑妞清醒过来，然后开口道出招揽之意。
果不其然，面对魅魔们的招揽，尽管这两个小黑妞早已是行尸走肉，但还是本能地有些抵触和犹豫。
而萨尔玛见状，则是毫不客气地对她们呵斥说：
“……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们这两个小碧池究竟在害怕什么？担心死后下地狱？
真是可笑，你们难道还以为自己生活在人间吗？不，你们早就在地狱里了！”
“……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你们又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既然你们都已经快要在这里腐烂发臭了，那么为什么不试着改变一下呢？
只要向我们的女主人奉上灵魂，改头换面成为我们的姐妹，你们的疾病、欠债、犯罪记录，还有仇人，所有这一切曾经困扰你们的东西，就都会离你们而去！让你们获得一段更加美妙的全新人生！”
“……区区药粉算得了什么？奇妙的魔法能够让你们享受到更加极致的快乐！”
就这样，在辉耀修女萨尔玛附带了魅惑的话语之下，两个小黑妞很快就被说服了。
接下来，伴随着两道包裹她们全身的紫光，两位小黑妞变成了两个长着羊角和梯子的黑皮小魅魔。
之前她们皮肤上的针孔和溃烂，全都消失无踪，娇躯光洁得宛如墨玉。还有隐藏在她们体内的器官病变和疾患，也都被神秘力量自动抹销，让她们舒服得热泪盈眶，几乎要发出兴奋的尖叫。
而紧接着，辉耀修女萨尔玛又用伸手灌顶的方式，传输给了她们一大堆关于如何做魅魔吸取精力和施展法术的神秘学知识，还慷慨地交给她们一大笔钱，任命她们为圣路易斯优步魅魔店的负责人。
如此豪爽的做派，更是让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新生小魅魔，感觉自己得到了信任和重用，仿佛一下子走上了人生/魔生巅峰，瞬间就对新加入的魅魔群体有了忠诚心和归属感。
（其实是圣路易斯的灵气/魔力时有时无，其余魅魔都不太愿意留下来。）
一旁的秋山惠亲眼目睹了两个凡人的堕落入魔，但奇怪的是，她却无法从中感到什么邪恶。
或许，对于某些可怜人来说，这人间确实已经跟地狱差别不大了吧？
第225章、鱼米之乡阿肯色
离开圣路易斯城之后，秋山惠的绿皮房车不再继续向东，而是转了个弯，开始沿着密西西比河南下。
在美国文化里，密西西比河被称为大河。而始终伴随大河的，是一条纵贯南北的61号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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