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顾弃霜关上门,看向一脸不解的她,略有感慨解释道:“在很久之前,我离开海陵时拜托了……一个好像是叫王波波的人,替我照看此处一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直记在心上,挺是难得的。”
赵竹娴问道:“王波波,难不成他是王家的人?”
顾弃霜行入屋内,一边翻箱倒柜寻物,一边说道:“除了王家还能是谁,若不是有清霁的面子在别人心上挂着,又怎会耐心到这种地步。”
说话间,她寻来了些许茶叶,又拎起水壶去泡了壶茶,最后两人才是并肩坐在雨廊上,静静看着修剪得当的枝叶,品茗清谈。
院子谈不上大,但也算是五脏俱全,景致怡人。
她继续说道:“海陵的意思不多,一会儿吃过饭后,我带你去看一看那惊云破浪醒世钟,传闻被铭刻钟上的二十三万真言,只要看透悟通便是一条天人之路,当初魏仲晦就是在得了指点后才会跑来这里打那口钟的主意,只是最后却被赵元白借机行事杀人罢了。”
赵竹娴对此略有听闻,笑道:“这两家确实是墙头草,当初就在随风招摇了,假若那时他们能狠下心直接杀死赵元白,如今的局面定然大有不同了,只是你说起这个我不免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这么的无聊,竟会在一口钟上刻有二十三万字?”
顾弃霜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曾知晓,据我在谷中与王谢二家中亲眼看到的典籍,上面都不曾记载源自谁人之手,甚至连这口钟是何时开始存在,也近乎一无所知。”
赵竹娴早年也捧过诗书学过琴箫,仔细回忆之下也记起那时先生与自己谈过这口大钟,但就算是她记起曾经在皇城中看过的那些典籍,依旧找不出这口大钟源自何时。
“如此一来,还真是让人有些好奇了。”
她说道:“反正这十数日下来,我和你能说的都已说完,闲坐品茗不如直接去看上一眼,也不在乎饿一时半刻肚子了。”
顾弃霜沉吟片刻,点头道:“有理,比起言无可言,还是去看上一眼来的有趣。”
……
钟在山上,山不在高有钟则灵,故其名为钟山。
顾弃霜着一袭淡青色裙杉,与赵竹娴拾级而上登临峰顶,那处落在山峰之上的湖泊一如当年未变,碧蓝如镜映着天上流云,不时因风起而有波澜生出,赏心悦目。
湖中是一处木亭,那口大钟不曾有毁,安安静静的留在原初。
但今日难得是天晴,多有附庸风雅之人趁着最后的春日,结伴出行散心登山游湖,至于平民多是忙活生机,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那年离开前,顾弃霜曾拜托王清霁嘱咐王波波,不要让纨绔子弟随意靠近那口钟,只是时过境迁后,再是放在心上也挡不住充满好奇心的人。
这处湖泊宽约二十来丈,上头泛着几艘轻舟,正有卖相不错的富贵人家公子与女子结伴,朝着那处湖心亭进发,一睹这口闻名于世的大钟。
赵竹娴看着湖上波澜,感慨道:“我本以为这等事关天人的事物,应该是严加防守的。”
顾弃霜片刻说道:“再是怎么重视也罢,终归敌不过时光流逝。”
说完这话,两人走向那处湖畔,不曾携手登上木舟,而是理所当然的踏水而行,迎着诸多讶异目光走到那处湖心亭。
顾弃霜行至钟前,赵竹娴回头朝着舟上两三人微微一笑,伸手做请后,结伴的游子只能是悻悻离去。
也不去管是否会在背后说些什么话,赵竹娴回头望向那口大钟,淡去笑意认真观摩。
许久后有两三言语。
“看不懂呀。”
“当年的我也不曾看懂。”
“意思是如今就忽然看懂了?”
“也许,很难准确描述,但似乎是和自身境界有关。”
闻言,赵竹娴心中略有苦涩。
“既然如此,那怎么会无人问津?”
“假若我能知道,这口钟就不会在这里了。”
“那钟上说的是什么?”
“一时半刻间无法概括给你听。”
随着琐碎言语,赵竹娴看着那如若天书的细小铭文,只觉格外无趣,只好淡去心思欣赏湖中景色,便看到了从山道匆匆而来的一个锦衣人。
那人长得极为圆润,脚步却丝毫不慢,急急行至湖畔,朝着望向自己的赵竹娴挤出了个胖乎乎的笑容,甚是得体的行了个让人看着就觉得滑稽的礼节。
赵竹娴很难形容此刻自己心中感受,心想这大抵就是先前顾弃霜所言的王波波,只觉他的名字未免也太过言符其实了。
王波波富态依旧,脸上不见老相,小跑至湖心亭处,温声说道:“得知顾姑娘再访海陵,小人连忙放下手中事务,只可惜稍微迟上了些许,还望两位莫怪。”
赵竹娴嗯了声,微笑说道:“刚才赶了些人离开,只愿没有给王先生您添麻烦,弃霜她故地重游,正看着这口钟上所载真言入迷,一时半刻可能分不开心了。”
事实便如她所言。
这一路过来,她又怎会不清楚顾弃霜满心都是别扭,抱着的是可以不与王家与她扯上关系,就绝不愿扯上关系的念头,哪怕王波波也称得上是当年故交。
正待她与王波波寒暄了一阵子时,顾弃霜忽然说了一句话。
“钟上说的是慈悲,道的是人世无常……故而其名带有醒世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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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当初写这个钟的时候,我还真是去百度了一下的,所以二十三万字并没有艺术夸张成分。
第四十二章 此湖此亭此钟尽是非
一路风尘未绝,赴至此地时,自然满身尘埃。
陆九卿无意让自己洁净如最初,灰色的衣裳已然多上了脏黑,唯有双眸依旧炯炯有神,闪耀着如若篝火燃烧般的光芒。除此以外,他落魄的就像是个乱世中的寻常汉子,没有半点儿值得惹人注意的地方。
他走过了海陵的城门,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城山山峰所在,发现某种藏身隐匿于世间的气息悄然浮上心头,正微弱的吸引着他,有如即将熄灭的风中蜡烛。
许多年前,他也曾来到过海陵,但绝无此刻心中所感知到的虚弱气息。
直到身后的人生出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后,陆九卿才从渺茫思绪中回过神来,开始迈步走向那处山峰所在之地。
待陆九卿保持着低调走到山脚时,恰好见到了那几位被赵竹娴一笑请离的公子哥结伴下山,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去捣鼓一处挟持的闹剧,而是藏身山林茂密处,寻生僻路缓缓而行,最终去到一处人迹全无的崖畔。
以繁密林叶藏身,陆九卿遥遥看着湖心亭动静,将王波波的阿谀奉承收入眼中,确定亭中两人便是赵竹娴与顾弃霜。
十数日的那个清晨,他走出慈航寺后心中仍是迷茫,颇有种天大地大自身却无从去向的感觉,又在此茫然间记起当日魔主所言,最后则在半信半疑之下来到了海陵。
他本想着如若自己在海陵遇不上这两人,那时答应过的话就当没有发生过,可以安心的去见识世间壮阔美好山河。
只可惜他一至海陵,随心意而去后,入目的便是此二人。
念至此处,陆九卿不由想问,自己这位师傅到底算到了多少,又何以算准这一件事。
一时间,他心中满是愁绪,只觉天地间的一切皆不如己意。
……
“你怎么就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