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品托阿
“好妙的狸猫换太子，”黛西似乎引用了某个典故，她的目光落在已经失去了伪装的蛇人骨骸上，“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龙指的幻术是……一同生效的，”龙裔认命地低下了头，“那蛇人可能会寻过来。”
但什么用都没有，那条蛇人也不过是比他们两个人略强而已，这里可是足足有十个人！
“如果他不是所有感官都失灵了就不会。”雷斯劳弗哼了一声。他们之中并没有那种隐踪匿迹的大师，对方发现不了异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在发现对方人数远多于自己后，不撤离的可能性也同样是微乎其微。
青铜龙裔显然也赞同这一点，因此非常顺滑地接受了自己成为俘虏的命运，任凭烬冕等几个龙裔将他捆了起来，准备带回钓钩镇再做处理。
然而，当众人重新路过了那龙裔与蛇人爆发战斗的地点时，某种怪异的气息伴随着风声在空气中传递开来。
那气息之中，充斥着野蛮、嗜血、恶毒以及更重要的……因此而产生的恐惧。
“小心，有埋伏！有埋伏呀！”两只皮克精最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而任凭她们如何扇动翅膀，也仅仅能够揭露到这个阶段而已。
随着她们话音落下，周围的大地都为之震撼了起来，紧随其后，一条体型庞大的蛇类破土而出，猩红的分叉舌头间逸散着毒雾，那橙黄色如圆窗般巨大的双眼，不怀好意地看向已经被它一己围困的众人。
第211章 幻象之下的蛇人
“这东西是从哪儿蹦出来的？！”闪砾大惊到连头顶的角质和鳞片都立了起来，“咱们之前看到的可不是这东西留下的痕迹！”
他们一路追踪而来的蛇迹，不论其主人是蛇还是蛇人，都只有两米左右的尺寸而已，但眼前的这头，恐怕足足有二十米！
“蛇人也算是变形生物，可以用一个动作变成真正的大型或中型蛇类……”黛西喃喃着不断向后退去，“但这可不是大型更不是中型！”
“这怪物怕是一直穿行在地下吧？！”
“别管它是怎么来的了——火球！”烬冕双手一拍，一团头颅大小的火球术便出现在了双掌之间，随着她的挥臂，在空中划过一条危险的弧线。
“爆！”
红龙裔发出一声低吼，那颗被掷出的烈焰登时便迸作一团半径十余米的炽热火海，将那条蛇躯大半都卷入其中！
和需要“摘章寻句”的法师不同，同为施法者的术士在操纵那超凡之力时并不需要繁琐的步骤，而这一点甚至还会随着其对自身力量的熟悉而变得更加容易实现。
只不过这样的力量终究并非是“自己的”，因此随着对血脉中魔力开发的逐渐完备，绝大多数希望进步的术士最终都会走上法师的道路。
“嘶——”体型巨大的怪蛇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遭受这样强而有力的打击，顿时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成了一团，然而还不等烬冕等几个龙裔术士为此而庆祝，那硕大蛇身竟是在火焰之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响，紧接着便是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从那里面钻出来！
一双龙翼！
“——”烬冕感觉自己的下颌几乎要脱臼掉下来了，这怎么可能？！如果说龙裔和蛇或许还有些关系的话，龙就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物种！蛇蜕变成龙仅仅是臆想的故事而已！而且浴火重生？这又不是凤凰！
但这一幕却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眼前？那毫无疑问，正是龙翼！龙裔是没有这个结构和尾巴的！
然而，还不等烬冕完成她那恐怕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惊恐和震撼，她便看到一旁的雇佣兵突然动了。雷斯劳弗提起手中巨剑，迈步便向那火与蛇共舞的梦魇之中冲了过去！
“雷斯劳弗，你在做什么？！快回来！”
安格丽塔被吓了一跳，抽出守志长诗，下意识地便要跟上去，却被身边的贝拉一把拦住。
雷斯劳弗听到了安格丽塔的话，然而却并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恰恰相反，当他合身冲入烈焰之中的时候，甚至不顾那正在蜕变的巨蛇倒卷而来的蛇尾！
最原始的野蛮和血腥带来的恐惧感，甚至可以让胆怯之人惊吓致死，但对于雷斯劳弗来说，还远远不足！
他们看到的是恐惧，而雷斯劳弗看到的则只有——挑战！
“铛！”
巨剑斜冲而起，与那巨蛇刺来的尖牙相互交击。一切令人恐惧的幻象尽皆随着那不绝于耳的金属拼杀声寸寸剥离。哪有什么二十米长的巨蛇？哪有什么即将蜕变的龙族？不过是一个在火中险些被燎了半边身子、手持双刀、半人半蛇的怪物而已！
烬冕的火球术根本没有命中目标，方才的种种景象都不过是幻觉而已！
“这不嘶……可能！”这个有着强壮的类人躯干和手臂的怪物巨蛇用怪异的声线说着伊纳萨斯语，手中双刀却能同时毫不费力地舞成一片屏障，将雷斯劳弗的巨剑阻拦得寸进不能。
“你是怎么看破我的力量的？”
蛇人理应用更加震惊的口吻说出这些单词，因为在他不久之前的认知中，这区区十三人（算上那个龙裔和两只皮克精）的队伍不过是“鲜肉”而已，根本不可能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那些龙裔中竟然真的存在巨龙的血脉力量，而这个人类则仿佛可以看穿他的法术？
可惜蛇人在当初抛弃为人的时候，就已经将不必要的情感如同褪去死皮一样统统抛弃了。这是一种损失，但对于这种邪恶生物来说更多的，则是一种恩赐。
这让他可以时刻在最冷酷的情况下发挥出最完整的实力，即便是对抗雷斯劳弗这样的都卜勒，也完全可以不落下风，甚至于……他在争夺优势。
雷斯劳弗注意到了这一点。对方的武艺和人类、甚至和大多数类人种族都大不相同。其手中的双刀和那钢鞭般的尾巴同样都是致命的杀器，而在这其间，雷斯劳弗还必须小心应付那不断发出“嘶嘶”噪音的危险蛇吻。
不单单是那和弯刀同样闪耀的毒药，当蛇人一口毒气突然喷向过于向前的雷斯劳弗时，险些便将他的整张脸融化！
雷斯劳弗蓦然向后倒退而去，蛇人则并不鲁莽追击，只是盘踞在原地，保持着戒备的姿势。
他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雷斯劳弗的心中立刻有了判断——即便对方刚才趁势追击而来，这个结论也不会有变化。
但这并不意味着会输。只是需要……更谨慎一些。
“老雷！”众人被刚才的凶恶缠斗几乎吓傻了，尤其是注意到一向所向披靡的雷斯劳弗竟然落了下风——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黛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试图用治疗魔法为雷斯劳弗疗伤。
“留着它吧，一会儿说不定有用——运气好的话。”雷斯劳弗用肩膀撞开了吟游诗人，眼睛死死地盯住面前的那只蛇人，不敢有丝毫转动。
这种恶斗中，胜者不一定会受伤，但受伤的一定只会是胜利者。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对手了，我必须承认，你算是一个‘威胁’，”蛇人吐着分叉的舌头发出一阵噪声，在蛇人的世界观中，“威胁”是区别于“蛇人”和“鲜肉”的存在，“但我们不必是敌人。”
“继续。”雷斯劳弗不敢因此而有丝毫的放松。
“把乌莎斯的尸体还来，我们各走各路。”蛇人那双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瞥向做了俘虏的青铜龙裔。如果条件进一步允许的话，他还理应要求对方交出这个胆大妄为的鲜肉，但现在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你们终将成为我等口中食粮，但，可以不是现在。”
第212章 点到为止
“不知道的，还以为将要死在这里的是我们呢！”
烬冕愤怒地看向那蛇人，手中火光吞吐不定，而“法鳞”的其他几名成员也都纷纷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方才那恐怖的巨蛇或许的确令人绝望，但现在眼前的，难道不仅仅是一只蛇人而已吗？
“她们也许还小，但魔法如同刀剑，在婴儿手中也同样致命，”雷斯劳弗重新架起巨剑，用一个标准的架势表明自己的立场，“那么你现在就没有提出要求的资格。”
换成其他人可能会将那蛇人尸骨曾由皮克精看守，而面前这个蛇人窃走了它当作说辞的一部分，但雷斯劳弗往往会选择一些更加务实的理由。
务实到即便失去人类感情的蛇人也无法辩驳。
“……还有其他蛇人，有些比我更弱，但有些则更强，”蛇人沉默片刻，“如果我无法带着东西回去，他们会继续行动。”
“数量？”
回应雷斯劳弗的是沉默的嘶嘶声。
“这具尸骨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重要？你们应该早就可以取走它。”
“蛇人供奉自己的神明，而最近的一次仪式中，神明揭示了一场……变革。”蛇人的神明大多并非真神，而是强大的实体存在，对于蛇人来说，神明更像是可以取而代之的皇帝国王而非更高层次的存在。
“至圣之地，”蛇人如是称呼恐噬沼泽的深层区域，那里才是蛇人真正的聚居之地，“一尊神明即将更迭，而乌莎斯的尸体则有可能改变这一切。”
“将它交给我，否则这里必将染血，而在那之后，你们那座满是鲜肉的小镇也将被屠戮。”
“他说的是钓钩镇……”一个皮克精小声说着，“我不喜欢这样，我们都不喜欢这样……”
“如果死亡的阴云一定要笼罩什么的话，或许他们自己是个不错的选择……”
众人面面相觑，这头蛇人的力量要超过雷斯劳弗一筹，而且还同时具备施法的能力，那意味着他们并没有全胜的把握。
“你能保证不会将它交给龙裔或者一个叫龙指菲德尔的人类吗？”霜骸开口问道。
蛇人的蛇眼中透着迷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名字。但仅仅是看向那个差点耍弄了他的青铜龙裔后，他理解了至少一半的内容。
“你们终将成为我等口中食粮，但不是现在。至圣之地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蛇人重复着方才的话，“乌莎斯的躯体将用以献祭。”
“你们疯了？！这可是蛇人！”见势不妙的青铜龙裔立刻扭动了起来，嘶吼着，“你们在巨龙和蛇类之间选择了后者？！当未来你们在这群恶棍的腹鳞之下瑟瑟发抖的时候，是否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先等他们能从沼泽里出来再说吧，”冯达尔用斧头的背面敲在龙裔的头上，“至于你们，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
“你应该庆幸，我们的队伍里少了一个古板但是勇敢的家伙，而剩下的人都很‘灵活’，”雷斯劳弗盯着蛇人的一举一动，向后招了招手，“把那东西给他好了——你们这些失主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如果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可以换来其他人不死……挺好的，对吗？”皮克精互相看了看，“挺好的，杰夫应该也不会有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他眼里二十六条鲈鱼比这个蛇人分量重！”“那倒也是……”
“你们的这个钓鱼佬他到底正不正经啊……”吟游诗人嘟囔着，“为什么他当年杀的一条蛇人现在会这么抢手？”
“因为乌莎斯是至圣巨蛇的第二个子女。巨蛇要将整个世界纳入祂沉睡后的梦魇之中，而悼亡之声在吞噬祂的肉体、窃夺祂的权柄。唯有巨蛇的血脉才能将巨蛇唤醒……”蛇人说着他们那个种族半真半假的神话，或许连他自己对此也没有什么信仰确信其确凿无误。
但他依旧放任爱德华将那蛇人尸骸扛到了它附近，并暂时放松了姿态，试图用尾巴卷过——
“铮——”雷斯劳弗趁着这个时机突然暴起，手中剑势如同惊雷般直奔蛇人那脆弱的头颈。然而对方几乎立刻做出了反应，蛇人那类人的上半身朝后弯折过几乎九十度，而当其弹起的时候，手中双刀利用这拨正的惯性，竟是在强行将雷斯劳弗的双手大剑朝天空偏转而去的同时，尖牙径直袭向雇佣兵的胸口！
仅仅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个怪物便完成了四次凶险的对攻！
“不错的尝试，换做是我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蛇人在其他人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弄清之前快速退到了那尸体旁边，将蛇尸卷在尾中，“但想成功并不容易。”
“不试试就太蠢了，”雷斯劳弗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回应，“如果我说你会得到些赔偿，有兴趣吗？”
“那个龙裔？”蛇人的竖瞳看向那被捆做一圈的青铜龙裔，后者立刻惊慌地大叫了起来，“我已经有一具他们族类的尸体，但一个活的也不错。”
“雷斯劳弗先生，他毕竟是龙裔，”闪砾的眉骨动了动，提醒道，“我认为最好还是——”
“他是属于你们的氏族吗？”“不，和大多数龙指的麾下一样，他应该是……”
“那就按我说的做。”很快，那个区别于尸体的活物便被生拉硬拽到了蛇人的身边。
后者下意识地试图束缚住那家伙，但动作只到开始就停了下来。一团完全由魔力凝聚而出的法师之手扯过青铜龙裔身后的绳子，而蛇人则警惕地盯着跃跃欲试的雷斯劳弗。
“你不会还打算来一次吧？”
“没有机会，真可惜。”都卜勒舔了舔嘴唇，精神的紧绷让他浑身上下的水分都在迅速发散。
“撒贝尔蒙。”
蛇人对于雷斯劳弗毫不掩饰的企图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驱使着法师之手，卷起那至关重要的尸骨游动着缓缓远离。直到距离雷斯劳弗近五十米开外后，方才调转过上半身，忽然发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或许是他的名字。
“我有预感，我们会再见的。”
第213章 备用计划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精锐’。”
龙指倚在一座棚屋的门框上面色难看。在他的周围，几个大小龙裔氏族的族长垂首不语，而更远处的寻常龙裔们虽然有的愤愤不平，但在如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谁也无法再反驳菲德尔半个字。
“两个人，都是老练的猎手，还带着我早就做好的预案和手段，去偷一具死了几个世纪的尸体，结果居然是一死一被俘？”菲德尔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施法者向来是顾惜自己喉咙的，但现在他显然是撕破（脸皮）了，“恶心！简直（西伊纳萨斯俚语）恶心！”
“‘巨龙的血脉会与龙裔重回世界的舞台’。你们现在还打算继续辩称，这段预言的主角是拥有龙血的龙裔吗？你们什么都做不好！你们天生就是被奴役的种族，即便度过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强大的龙脉术士放肆地贬低着每一个在场的生物，但却不会得到任何惩罚。这一次本应没有任何难度行动的失败，几乎打断了这部分龙裔的脊梁。
“现在，你们应该知道谁才是老大了吧。”
龙指菲德尔在十来分钟后终于结束了他的情绪宣泄，巨龙的传承在很久之前就改变了他的人生，他的强大、他的狂妄、还有他的暴怒。
“……我无话可说。”一名比其他龙裔更大、但也更老的黑龙裔叹息了一声，晃动着头顶两侧如同斧刃的犄角。她是达尔丹朱利恩氏族的族长，也是将这些脱离龙裔松散联盟的大小氏族团结于此的人。
“但接下来怎么办，龙指‘阁下’？要我们就此放弃，回到联盟听后发落吗？”
“少在那里阴阳怪气，麦斯喀拉，难道我点头，你就真的会照办吗？”菲德尔的眸子骤然变成了令众生胆丧的金色竖瞳，即便是达尔丹朱利恩氏族的族长也不得不在那面前低下头来，“预言必将降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一切都会在龙血之下平等地颤抖，但龙血所指尚未归属，而平等之下，有些存在可以比其他生物更加平等——我们正是为此而行动的。”
“投降？我是没有意见，我体内流淌着龙血，就算是真龙再度统治世界，我的处境也不会有多糟，但你们，你们只会成为奴隶中的奴隶，因为你们曾经居然奢求过不属于你们的位置。”
“有谁想要去‘自首’吗？离开吧，我不会阻拦，因为你们没有用处，在任何时候都派不上用场——就算在削弱我们的势力这点上也是一样！”
龙裔们骚动起来，这样的侮辱已经超出他们肯承受的极限了。然而在那双如同黄金铸就的眼眸之下，骚乱终究还是平息了下去。
如此屈辱。
“蛇人也会使用龙语，我本以为那些生物会多少可以有些同理心，可以被说动驱使，”菲德尔叹了口气，言语稍微柔和了一些，“但那些恶毒的爬虫拒绝了这份邀请，即便它们真的被归顺，付出的管理成本恐怕也要超出我的预期。从这方面来说，现在的情况也未尝不算是好事。”
“但我们的力量依旧没有得到补充，”麦斯喀拉道，“或许我们应该选择小一些的目标，而不是拉图尔王国……”
“这就是为什么你虽然在这里拥有最大的影响力，但决策者是我的原因，”菲德尔嗤笑一声，“我们可以去袭击一个骑士领、男爵领、大男爵领或者伯爵领，并且以那为基础再进行扩张。但我要说——那种程度是不足以取悦任何一位龙神的！”
“而如果无法让神明满意，就算我们成功了又有什么意义？预言不会加诸于我们身上！我们的成果都会变成其他人唾手可得的资本！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让那预言无法实现！”
“不过不用担心，这次的事情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菲德尔踱着步子，慢慢地道，“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强大自己的情况下也可以获得胜利吗?”
“我想我理解了……”“这不是个疑问句。”术士粗暴地打断了麦斯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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