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品托阿
“人家姓‘安提奇’，老兄，”雷斯劳弗嗤了一声，“古老者，你以为那是胡扯的？更何况我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一步讹你——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我刚才说了‘首先’。”
皮埃尔的心一沉，无论对方有没有骗自己，这桩“生意”八成便算是吹了。
“我从帝国翻山越岭好几个月，你说要人就要人，浪费的可是我的时间，这要不要钱？”雷斯劳弗自顾自地给皮埃尔列出一条条款项，“我这单生意吹了，我的信誉怎么办，这要不要钱？那小丫头跟了我这么久，多少也有点感情，这要不要钱？”
“别觉得这贵，起码在我这你还能听到金币的声音，我路上遇到过一个圣武士，你敢跟他这么说，现在你就该在地上躺着了。”
雇佣兵话里话外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加钱”。然而皮埃尔又不是迪厄家族最有话语权的那一批人，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金币给他？
“不愿意就不愿意算了。”脸色在灯光下变得白里透青的皮埃尔冷冷地转过脸去，准备结束这场不成功的谈话。
“没钱就是没钱，穷还要硬装，”身后雇佣兵的嘲讽让他脚下一个踉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贵族身份？一想到退休之后要天天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我可是害怕得紧啊。”
雷斯劳弗并没有像皮埃尔一样刻意压低音量，因此迅速得到了大量的瞩目，但这些没有多少善意的目光对他来说却毫无威慑，他所注意到的，只有那个皮埃尔在吃瘪之后，迅速走向了维特和安格丽塔所在的位置，不知道又要起什么鬼点子。
“原来如此……蜂蜜釉肋排需要用到的小排骨应去掉骨膜……烟熏辣椒粉一茶匙……”
此时的维特已经完全变成了学生模样，这名老人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副镜片、一沓记事本和一只炭笔，一字不落地将安格丽塔的讲述抄写下来，之后还要重新念一遍，以确保记录完全无误。就连皮埃尔走到他身边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维特阁下！”
皮埃尔不得不再次提高音量以唤醒这个沉醉在自己世界中的老贵族：“看起来您这边的进展非常顺利，是吗？”
“进展……？啊，当然，”维特迷惑地抬起头来，在看清来人的面目后方才回神，“和巴蒂小姐的谈话让我受益匪浅！几十年的弯路，终于在今晚走上了正轨！你能够想象这样成就带来的喜悦吗？”
安格丽塔退到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粗鲁地插入谈话的男人。雷斯劳弗方才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耳中，虽然不知具体，但大概是某桩交易谈崩了。
那么他又到这里来做什么呢？这是某种后手吗？还是单纯的只是想要发泄不满？
“我？恐怕不行，”皮埃尔掀起唇角，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在笑，“不过作为同在若弗雷镇上谋事的一员，且是您此番宴会的访客，我很乐意与您分享这样的喜悦。一份喜悦经过分享就会变成两份，古话难道不是这么说的吗？”
“正是如此，”维特欣慰地点了点头，翻开自己的记事本想要给皮埃尔看，“来瞧瞧我的成果，你一定会大开眼界的，我可以逐条解释给你听，伊纳萨斯的常规烹饪方法、帝国的饮食文化和双方交界处的衍生转变，这些之间究竟都有何异同之处——”
“我对此非常感兴趣，”皮埃尔立刻回应道，“但仅仅是文字对我来说恐怕太难理解了。您知道，迪厄家族并不擅长这个，阁下能否用更加实际的操作来让我开开眼界呢？”
维特·卢瓦卢震惊了，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对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一样：“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准备让我亲自下厨了？”
“那你这可是——找对人了！吩咐下去，把整个厨房都给我搬上来！小伙子，别看我年岁大了，但下厨可还手脚灵便着呐！”
面对维特的自信，皮埃尔丝毫不觉得意外，反而上前了一步：“当然，我从来都不质疑您在这方面的造诣。不过现在宴会已经进行到了这个时候，食材方面是否略有不足了呢？”
听到这个，维特连忙去询问厨师，由于他过早打算将所有的饮食都展现出来，厨房的储备不出意料地见了底，汤水和甜品倒是还能再做些，其余的却是一样都没有了。
如今天色却不早了，别说商贩们不是正在赴宴就是早早回家歇息，就算把他们拖出来，只怕也拿不出多少像样的材料，显然无法满足维特渴望分享的欲望。
“既然这位先生这么喜欢，不如改日再作思量，准备妥当总好过临阵磨枪。”安格丽塔此时已然觉察到皮埃尔的不怀好意，连忙开口，希望维特能够及时收手。然而事到如今，就算维特想把话吞回去，也是来不及了。
“我恐怕从来没有跟人提及，我也是个爱吃、好吃的人，”皮埃尔·迪厄胸有成竹地再度逼近一句，“可惜这在我们迪厄家族不是能够上得台面的爱好，我一直羞于启齿，只恨不能和您交流一二。但现在正值来自帝国的这位小姐大驾光临，又在此道上有如此造诣，今晚岂不是欢宴之神戴尔尼索斯赐下的良机？”
“您府上缺了食材没关系，我家里向来有几样山珍野味备用。原打算是自己吃独食，但那未免也太过自私，如今正巧是可以分享的良机——来人，把维特老爷的食材都给我拖上来！”
第184章 巨蚊蝠
食材，这是一个可以有无数种可能的概念。飞禽走兽、动物植物、异怪类人、液体泥土，都可以成为食材中的一员。
不过皮埃尔带上来的倒没有那些死物，当其他迪厄家族的成员离开后再重新回来时，数个用幕布遮挡住五面的巨大铁笼引发了全场的骚动。
而那其中的腥臭气息更是让人恨不得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呕出来。
“皮埃尔，你这是要干什么！”维特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你要毁了这场宴会！”
“恰恰相反，我想要让这场宴会达到高潮！”皮埃尔大笑了起来，“维特阁下，您难道不认为，食材就应该取最新鲜的吗？”
“还是说您过去积累的经验，都像您现在手中的一样，仅仅存在于纸面之上？”
“维特阁下！”安格丽塔连忙试图安抚维特·卢瓦卢的心绪，但在最热爱也最擅长的领域上受到如此挑衅的维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好！”略显浑浊的眼睛盯住皮埃尔那不知暗藏着什么的面孔，维特缓缓地点了点头，“很好！那你们今天就都有口福了——把那幕布掀开，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都带上来了些什么！”
“你们打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屠宰？在宴会之上？”贝拉忍不住站了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难道是受过良好教育、有良知的先生女士们应该做的事情吗？如此被亵玩并杀戮的生物何其无辜！你们怎么能忍下心来做这种事情？”
无论是贝拉埃达丝神官的打扮，还是其言辞都足够具有说服力，刚刚安下心来准备看好戏的客人们顿时再一次交头接耳了起来。
“放心，这位小姐，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皮埃尔乐呵呵地朝人群摆了摆手，示意安静，“我可以以迪厄家族的荣誉向您、向在座的诸位保证，这里的生物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请看这第一道食材。”
一个铁笼上的幕布陡然被人扯下，里面的生物原本正将自己的躯体抱在一副皮翼之中假寐，突如其来的灯光和人声将它骤然惊醒。只听得一声巨响，那生物便以谁都没能看清的速度撞击在了牢靠的铁门之上，数对如蚊子般的中空针状喙嘴伸出老远，险些要将一个离着稍近的客人身体给刺个对穿。
当那名客人连滚带爬地跑远时，那怪物带有锋利钳子的脚爪兀自在铁栅栏上摩擦，发出尖锐而险恶的噪音，似乎在警告在场的所有人，都可能成为它的下一顿大餐。
“蚊蝠——巨蚊蝠！”
贝拉立刻认出了这头半人多高怪物的来历。与它的亲戚蚊蝠一样，这种同样好似大蝙蝠和大蚊子混合在一起的物种嗜好吸食血液，不过它的体型要比蚊蝠大得多得多，因此其喙嘴在插入猎物体内的同时分泌出一种可以溶解肌肉的唾液，好让其在吸食血液之上更进一步，将猎物体内近乎九成的肌肉用“喝”的方式填入腹中，只在地上留下一具包裹着骨头的皮囊。
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巨蚊蝠并不像蚊蝠一样是群居生物，不然的话，有它们出现的地方恐怕很快就会连一只除了它们之外的活物都没有了。
皮埃尔并没有说错，这样的野兽的确算不得是无辜——尽管以那种方式猎食是它的本能，但就连德鲁伊也很难待见巨蚊蝠。
“如何，这样的怪物，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吧？”皮埃尔看了一眼贝拉，“而且我要说的是，直接将其杀死在笼子里并非我的本意，我们应该让它充分地运动起来，这样一来，杀死它所得到的肉质必将会更加鲜美。”
“你要让一个人进去和它搏斗？”维特不由得皱眉，“虽然我很想从头到尾地走完全程，但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摸剑了，若是厨子反而被食材吃了，是否……”
“您是东道主，怎么能劳您大驾？卢瓦卢家族的其它成员也不太合适。但我们这里，难道不是有三家镇上公认的大家族吗？”皮埃尔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看向一直在旁边尽可能降低存在感的腓力·枫泉，“我提议，由我们家族和枫泉家族轮流掌刀。”
“腓力少爷，您觉得这只巨蚊蝠可以让您活动开筋骨吗？”
“我？”腓力顿时脸色一白——让他去杀一只普通的蚊蝠还行！这样的大家伙，他怕是连一个照面都没有就会被吸干鲜血！
“唔，看来腓力少爷兴致不佳啊，”皮埃尔出乎意料地没有难为对方，而是转头看向了雷斯劳弗，“那么，枫泉家族和卢瓦卢家族的共同的客人，帝国的贵族们是否可以赏脸呢？”
“哦对了，这位先生的勇武我想在座的不少人都已经有所耳闻，如果完全由他一人包揽显然不合适，不如我们再添些筹码，每人只能上场一次如何？”
雷斯劳弗看了看场上的铁笼：包括那巨蚊蝠在内总共有六只，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无论怎么分配，他们都需要应付两只或者以上。
这是某种节目？还是冲着安格丽塔来的？雷斯劳弗走到矮人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准备让他上去打头阵探探虚实。然而还不等冯达尔有所动作，安格丽塔便已经走了上去：
“这种东西用不着雷斯劳弗叔叔出手，我就能料理它。”
你真的能吗？公主殿下？雷斯劳弗用眼神示意安格丽塔，但后者权当没有看到：“请给我一间更衣室。”
“如果你想证明自己，大可不必挑这个时候，”雷斯劳弗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巨蚊蝠不是容易对付的东西。它会在猎物身上寻找脆弱的空隙并迅速贴上，接着用长喙刺进皮肤、用钳子抓紧你。直到吸够了血才从目标身上脱离。”
“我并不打算证明自己，此前我已经证明过一次了，”安格丽塔给了雷斯劳弗一个安心的眼神，“维特阁下对帝国的向往让我颇感欣喜，这不过是聊以表达我的敬意罢了。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第185章 愚者式
雷斯劳弗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当安格丽塔换好装备重新回到宴席间时，雇佣兵拎着那根羊骨向前凑了凑，准备一旦事情不对就出手干预，然而还不等他靠近铁笼附近，皮埃尔便以似火的热情拦住了他。
“让开。”雷斯劳弗面色不善。
“别着急，雷斯劳弗先生，现在您可不能靠近那笼子，”皮埃尔身后更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家族成员靠近了他，“巨蚊蝠的眼神不好，只能看清离得近的事物，您贸然接近，可能会让自己成为猎物。”
“我得提醒您一句：这些笼子可不是乱摆的，而是有一定规律的——您应该也不想，自己的雇主面对比这巨蚊蝠更强大的对手吧？”
雷斯劳弗几乎想要一羊腿捅进那带着不怀好意笑声的嗓子里，但最终还是暂且按捺下了火气，慢慢地横移了几步，依旧是往笼子的方向。
但凡对方再敢得寸进尺地阻拦他，雷斯劳弗都会立刻将这些迪厄送上餐桌，好在对方似乎收到了这一暗示，谨慎地没有再管他。
但皮埃尔那张欠揍的嘴依旧没有停下：“另外呢，其实还有一件事，也是我阻止您过分接近的原因。诸位难道不会在心里想，‘这么大的笼子，又能让这只巨蚊蝠怎么运动得开呢’？请放心，这个问题我早就已经想到了。”
“住手，皮埃尔！你不能——”维特在这一刻终于注意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然而却已经太迟了。随着那魔法机关上锁的铁笼门被“忽”地一下打开，巨大的、似蚊似蝠的怪物立刻便朝着最近的安格丽塔飞扑而去，那针喙有如骑枪一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准备直透少女的心尖！
智慧种族有自己的饮食文化，这些野兽怪物同样也有着进食偏好，比如巨蚊蝠，正是喜欢从心尖开始，吸食猎物的血液，然后才会开始食用那已经液化到软烂的肉汁。
但这一次，它的捕猎势必要遭受挫折了。只见安格丽塔双手持握守志长诗，剑尖向下而指，面前仿佛不设防似地空门大开，然而当那喙嘴即将刺抵其胸前之时，安格丽塔眸光骤然一厉，长剑在灯光之下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将那簇细长的喙嘴顿时带偏到了她身体的右侧斜下。巨蚊蝠顺理成章地探出一双钳爪，然而在这个时候，随着安格丽塔的长剑比巨蚊蝠头部更快地回转，剑刃的触及范围已然占据了优势！
守志长诗轻而易举地刺入了巨蚊蝠柔软的腹部，随着那怪物一声悲戚的嘶鸣，一泼鲜血随着剑刃的挥砍登时洒在了空中！
“好漂亮的愚者式！”即便是皮埃尔，也不由得脱口赞叹了一声，“变被动为主动，虽然是基础的剑术技法，但能够自如地施展到这个程度当真了不得！”
“雷斯劳弗先生，看来您不单是一位好战士，更是一位好教官啊！军队中您这样的人才是最为稀缺的资源！”
“不单是我教的。”雷斯劳弗此言并非是谦逊，帕特里克对安格丽塔的剑术也进行了不少指导，少女今日的成果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安格丽塔在这方面既有天分、又愿意刻苦练习。雷斯劳弗看不起绝大多数的贵族，但这样的贵族子弟无疑是横亘在普通平民面前的一座大山，想要翻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巨蚊蝠主要的弱点便在其腹部，而安格丽塔对此造成这样的重创后，又迅速保持距离的做法无疑是呛死巨蚊蝠的最后一口血栓，在最后的垂死挣扎后，这怪物便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皮埃尔，我要求你对此做出解释！”维特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指着皮埃尔的鼻子谴责，“你险些杀了一位伯爵的女儿！你这样的谋杀犯就应该被判处绞刑！”
“冷静点儿，维特阁下，若弗雷镇现在还不是帝国治下呢，你犯不着急着治我的罪。”皮埃尔拨开老人的手指，淡淡道，“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不是吗？您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去处理这头巨蚊蝠的肉，如果等它在这有些凉的夜风里彻底僵透，巴蒂小姐可就全都白忙活了。”
维特不得不承认皮埃尔说得有道理，在不休止的咒骂之下，老人吩咐手下人将那一大坨巨蚊蝠抬到了水缸前刷洗干净、放血褪毛，自己则开始忙忙碌碌地开始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巨蚊蝠在剔除不能吃的内脏、口器和钩爪后，扒下的皮膜以烤制最佳，不过需要大量的大蒜和辣椒以掩盖其本身难以除去的特殊味道。而蚊蝠肉则以煲汤为上品，加入些许水果切丁，汤汁如同鸡汤的同时其肉质也好似嫩鸡，又在鲜香之外多了几分微酸甘甜的口感，令人回味不已。
这两份餐肴的最优先享用者自然是安格丽塔，其次是雷斯劳弗一行和三大家族的成员，至于其他人，便只能喝上一口肉汤尝尝鲜了。不过即便如此，这样特别的宴会方式还是让这些刚才还抱头鼠窜的客人们被勾起了兴趣，纷纷兴致勃勃地再度落座，等待着下一道“餐点”的出笼。
不过这次，没有人再敢坐笼子附近的座位了，纷纷避得远远的，生怕在“烹饪”的时候被波及到。
“你怎么不喝？”黛西凑在贝拉的身边，好奇地看着德鲁伊面前那一口没动的蚊蝠汤。
“我素食你又不是不知道，”贝拉摇摇头，正准备将其推到诗人面前，却发现对方居然也没有尝试这少见的野味，“你呢？我看你之前吃肉挺欢的。”
“我……对野味有点不好的回忆——不止是有点，”黛西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一样，“我老家那吃野味总容易出事，每次出事还得全家乡的人跟那馋虫一起遭罪，我、我还是不吃了吧。”
“咱们在荒野中旅行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少吃一口啊，这个时候矫情什么？”贝拉被逗笑了，“我这份你也喝了吧，别放凉了——野兽吃人、人吃野兽都是自然的一环，没有神明会因为这个而降下责罚的。”
“当然，别是这种表演一样的方式就行。安妮做得不错，至少给了这野兽一个痛快。”
第186章 龙裔的大餐
皮埃尔并没有说谎，当第二只铁笼上的幕布被掀起时，里面显露出来的生物的确比那只巨蚊蝠要强上一筹——一头脾气暴躁的巨山羊。
一名迪厄家族的成员越众而出，在略显困难的战斗后，他也为众人带来了新一轮的菜肴。可惜这个挑战者多少有些蹩脚，在战斗之中将巨山羊不少可食用的部位都损坏严重，以至于维特进行烹调的时候着实将他和始作俑者的皮埃尔又给臭骂了一顿。
这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可谓侮辱，但雷斯劳弗却注意到，这些明明出身于军事贵族的迪厄们却全然没有与身份相衬的荣誉感，反而全是无所谓的表情，这让雇佣兵的心中又平添了一层疑窦。
“看来所谓的迪厄家族也不过如此嘛。”哪怕巨山羊的确更加强壮，但巨蚊蝠却是是实打实的捕食者，两场战斗中的差距依然肉眼可见，就连腓力·枫泉也不由得对这样的优势感到与有荣焉。
“快把第三个笼子也打开吧！让我们看看你还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请安心，腓力少爷，”皮埃尔冲手下点点头，“这次可不是寻常的野兽，请诸位做好准备。”
难道是怪物？雷斯劳弗不禁打起了精神，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把枭熊之类的存在拖到这样一场宴席上来，不管他到底打什么算盘，雷斯劳弗都要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了。
只不过，若是对方依旧如前一般将猎物放出笼子，真不知道这在座的众人中还能活下来几个。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头成年枭熊在宴会间肆虐的血腥场面，雷斯劳弗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然而，当注意到那第三个铁笼的大小后，雷斯劳弗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笼子只比之前关巨蚊蝠的那只大上一圈，如果里面真的是枭熊，恐怕也仅仅会是只幼崽而已。
“难道是蛇鸡兽？”人群中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声，雷斯劳弗也不由得赞同这种看法。毕竟众所周知，蛇鸡兽的石化能力虽然非常致命，但它依旧是一种极其美味的佳肴——不过那要处理超过三个小时往上，这类怪物可令人石化的接触即便在它们死后一段时间都依然会产生效力。
若是那维特·卢瓦卢因此而被变成了石像……那便有意思了。
但这种猜度最终却因为幕布的掀起而烟消云散。当铁笼中的生物暴露出来后，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失声，而维特则更是在短暂的错愕后回过神来：“皮埃尔！你这个疯子！”
那小小的铁笼中，既不是枭熊幼崽，也不是能令人石化的蛇鸡兽、甚至不是怪物或者异怪。可是，那生物却也真的不是任何野兽当中的一种。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体格相对健硕的成年男性双足生物，其有着白里透红的肌肤和沙棕色的卷曲毛发，没留胡子，但有长长的鬓毛垂在两侧。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恐惧地看着笼子外的人群，两只手则无措地拉扯着他那颜色鲜明、却已经皱皱巴巴的衣服。
是的，这的确不是什么野兽或者怪物，这是一个类人生物、智慧种族，更确切地说，这是一名半身人！
“难道你想要让我们吃人肉吗？你还没有逼迫我们这么做的资格！”一名小贵族愤然起身，“我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羞辱！这与身份全无关系，这是对我们生而为人荣耀的践踏！”
“难道这就是拉图尔王国的习俗吗？难道你们都是如此野蛮而不知廉耻的野兽？！”立刻又有数名客人出言抗议，“即便是玩笑，这也太过分了！”
笼子里面的半身人好像完全听不懂这些话语，只是一味地往笼子深处畏缩。即便有人上前将笼子打开，他也依旧不肯从里面露头。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变化为龙裔的爱德华，那模样就好像是面对猛虎的羔羊。
他在害怕的是……龙裔？
“安静！请诸位安静！”皮埃尔见众人陷入了困惑之中，立刻用音量压过了所有的议论，“无论是蚊蝠还是山羊，都是大家可以接受的食物，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同样身为拥有智识的种族，却有并不喜欢这些的呢？”
“比如食人魔？”爱德华忍不住开口，“如果在座的人中消息都不算闭塞的话，应该知道我们昨夜解决了一头，混进镇子的食人魔——而食人魔最喜欢的事物之一就是半身人！”
“皮埃尔先生却恰好养着一位半身人，这难道是完全的巧合吗？”
人群再次骚动了起来。笼子里的半身人也因此而有了激烈的反应，这似乎证实了爱德华的话。
“食人魔固然喜欢半身人，但这些小个子却并非只是食人魔的点心，还是另一个种族的大餐！”皮埃尔冷笑一声，“这位龙裔先生，我注意到你之前一直食欲不振，这才想办法弄来了这样一道‘加餐’，你却想要反咬我一口？”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龙裔吃半身人！”有人质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你们就见过那个所谓‘被解决的食人魔’？那你们告诉我，这个半身人为何对他如此惧怕！”皮埃尔鼓动着，“拉图尔王国和龙裔氏族距离相当接近，没有人比出身拉图尔王国的我们更懂龙裔！它们虽然没有真正巨龙的血脉，但其中拥有五色而非金属鳞片的族类却和五色巨龙一样邪恶！”
“它们一直想要更多的土地，重现巨龙时代的荣光！”皮埃尔命令手下将大量的文件复制品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看看，都看看，这是龙裔准备谋夺王国的证据！我前日从本家获得，确凿无疑！”
“而现在却有一个龙裔出现在了我们这里，他说他毫无恶意，你们是信我还是信他？”
“这么说来……”腓力看着手中的文件，上面迪厄家族族长的印章连外人都不敢轻易仿造，别说是其家族内的成员了，这毫无疑问是真的，“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盗窃我们家族的墓地！难道说你们龙裔对倾樽城也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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