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都是战犯 第41章

　　祥子不希望虹夏被卷入危险当中。

　　……为什么白野要同意虹夏加入野火呢？

　　说实话，祥子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件事。她原本只是不想当坏人，才把那封文件往上交了出去……也许那时候，她就该直接拒绝虹夏才好。

　　“普通人……啊。”

　　虹夏用微妙的表情看了祥子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好吧，既然现在白野让我加入了野火，那总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吧？是你直接安排任务给我，还是……”

　　“这样吧，”

　　祥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敲击在虹夏的心上，“后勤部最近缺人手，你可以先从那里开始。整理资料，安排会议之类的，比较安全。”

　　虹夏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祥子，“你这是把我当成花瓶供起来了？”

　　祥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虹夏，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野火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后勤虽然不直接参与行动，但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况且……”

　　祥子顿了顿，语气放缓，“你刚加入，对我们还不够了解，从基础开始比较好。”

　　“了解？我还不够了解白野吗？”

　　虹夏低声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祥子眼神闪烁，避开了虹夏的视线。

　　“那不一样，现在的白野……”

　　她想说“已经不是你认识的白野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一种说法，“他已经变了。”

　　虹夏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杯底的勺子与瓷杯碰撞，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像是在嘲讽她的一厢情愿。

　　“那我总可以见白野一面吧……作为朋友。”

　　“会有机会的。”

　　祥子说着站起身来，找店主付了钱。

　　在转回来之后，祥子才继续问，“总之，你是要加入，还是不要？”

　　“好吧，”

　　虹夏放下手中的勺子，金属与瓷器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妥协的信号，“后勤就后勤。”

　　“那就一起走吧。”

　　祥子是开车过来的。

　　现在，祥子载着虹夏，一路向野火的安全屋驶去……这栋安全屋在郊外，虽然不算小，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这是独立办公室，”

　　祥子打开安全屋里的灯，并把虹夏带进了办公室，“资料会传过来，你做了之后再传回去就好。线路用的是私人卫星，不会被追踪。”

　　“那食物和水呢，我要自己出去买吗？”

　　虹夏问。

　　“房间里有储备一个月的干粮和水，之后也会有人送过来。”

　　接着，祥子像是被什么追赶着一样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祥子走后，偌大的安全屋里只剩下虹夏一个人。她环顾四周，这间所谓的“办公室”简陋得令人咋舌，一张金属办公桌，一把硬邦邦的椅子，一台老旧的电脑，一个上了锁的文件柜，就构成了全部的家具。墙壁斑驳，角落里甚至结了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不知道是已经被空置了多久。

　　虹夏拉过那把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打开了电脑。屏幕闪烁了几下，跳出一个需要密码的登录界面。虹夏轻笑一声，从手腕的口子上拉出一根细细的数据线，熟练地插进了电脑的USB接口。

　　祥子以为用私人卫星就能万无一失，真是天真。在虹夏眼里，所谓的“私人卫星”不过是个局域网，只要找到了物理接入的端口，就能直接调查清楚。

　　不过，虹夏也不打算找野火的什么机密情报，她要找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白野的所在。

　　结果很快出来了，白野现在待着的安全屋代号X-23，戒备相当森严，大概是所有野火的高层都在那边待着。不过，虹夏也有信心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只和白野面对面……野火本质上是依靠白野来掌控的组织，只要解决白野的问题，其他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就在虹夏准备断开连接的时候，一条短信从内网发来，让她微微一怔。

　　“虹夏，我知道是你。来X-23找我，我们谈谈。就你和我。”

　　……是白野。

　　他主动发来了短信，并邀请虹夏去见他一面。

69

　　第六十九章争吵。

　　当虹夏推门而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幅肖像画。

　　肖像画中，画着一位与这洋风建筑相称的，优雅地穿着礼服，气质不凡的女性。

　　如果不是虹夏认识那肖像画中之人的话，她几乎要误以为这是魔女了。

　　“灯的肖像画……不，这一点也不像灯。”

　　虹夏忍不住这么说。

　　在虹夏的印象中，高松灯是个像小动物般的女孩。就算是已经成年了，就算是已经和白野恋爱了许久，灯也像是纯洁的少女一样，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而这幅肖像画中的女人，虽然模样是和灯一样，但是气质却完全不同。

　　对，魔女。

　　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魔女吗？”

　　虹夏喃佪喃自语。

　　灯是半妖，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那么完全觉醒的高松灯说不定也可以说是魔女。而联想到灯的妖血源于凤凰，而凤凰最广为人知的性质，就是“复活”。

　　复活的魔女。

　　……不，如果是白野的话，应该会这么说。

　　“返魂的魔女。”

　　虹夏在肖像画前站定，垂目念完肖像画下的黄金碑文。

　　“我最爱的魔女，岚帕妲皮诺……因为是高松所以是Pino，因为是灯所以是Lampada吗？好烂的取名方式啊。说到底，高松也不是松树的意思，而是地名啊……”

　　虹夏无奈地笑。

　　白野的知识水平，总是让虹夏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完完全全是个烂名字。

　　但是，光是看这种将日语转写为意大利语的取名方式，让人感觉到某种执念。

　　白野对灯的执着，恐怕就是有这么深。

　　虹夏绕过肖像画，继续往房间深处走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摆满了各式各样石头的玻璃柜。高松灯生前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石头，白野曾经开玩笑地说，要不结婚戒指就选珍惜的石头，而不是钻石……虹夏将记忆甩开，一个个地凝视着那些石头。

　　这些石头并不珍贵，但被人特意珍惜。

　　它们并不值钱，但如果考虑到上面倾注的思念……恐怕没人能够简单地将其蔑视。

　　越过石头展览柜，虹夏几乎撞上了一堵墙——一堵由书构成的墙。巨大的橡木书架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从厚厚的精装典籍到薄薄的小册子，应有尽有。虹夏随手抽出一本，棕色的皮质封面已经有些斑驳，摸上去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拉丁文和奇奇怪怪的符号，配着泛黄的插图，赫然是一本关于炼金术的古籍。书页边缘卷起，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无数次，直到翻烂。

　　“炼金术？他还真是什么都学啊……”

　　虹夏将书放回原处，又拿起另一本书，这次是关于妖怪传说的。书的封面已经破损，用胶带草草地黏合在一起，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妖怪百科”。翻开书页，里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不少文字，都是白野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像是在解读又像是在补充。

　　虹夏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眉头也越皱越紧。书里记载着各种各样的妖怪，从常见的河童，天狗到闻所未闻的奇异生物，每一种妖怪的习性，能力，弱点都被详细地记录下来。而在某些特定的妖怪传说下，白野用红笔圈出了重点。这简直是一本除妖手册，哪怕是一个门外汉都能拿着它冒充阴阳师。

　　而在这本手册里，关于凤凰涅槃，灵魂转生，魔女之类的章节则被重点标注，旁边还有白野的推测和计算公式，复杂的符号和数字看得虹夏眼花缭乱，毕竟她完全不懂神秘学，只懂科学。

　　总之，虹夏只看懂了最后的结论。

　　当人类变为魔女之时，就可以从生死当中解脱。

　　“他……该不会是想……”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虹夏脑海中闪过。她快速地翻阅着剩下的书籍，从古代魔法到现代科学，从神秘学到生物学，几乎所有能和“复活”扯上关系的书籍都被白野翻了个遍，而且都留下了他研究的痕迹。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逐渐在虹夏心中成形:白野想要复活灯。

　　虹夏感到一阵恶寒，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最基本的规律。虹夏已经反复地重复了三次不同的人生，但她还未曾见过有人死而复生——就连她自己，也只不过是“得到了未来的记忆碎片”，绝非复活。

　　复活这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白野却想要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做不到的，白野，你做不到的……”

　　不知不觉间，虹夏的声音从喉咙里漏了出来。

　　而白野的声音，就在她背后响起。

　　“为什么做不到？”

　　虹夏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看到了和自己映象当中完全不同的白野。

　　白野就站在她身后，夕阳的余晖透过书架间的缝隙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不再是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眼里的轻佻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坚定。他眼角的细纹似乎都舒展开了，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就像……就像一位久经沙场的上尉，正准备迎接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为什么做不到？”

　　白野又问了一遍。

　　虹夏直视着白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人死灯灭，这是自然的真理。”

　　至少在虹夏看来，人死了就不可能再复活，绝无可能。

　　不然的话。

　　凉。

　　喜多。

　　姐姐。

　　……那些被虹夏杀掉的人，又算怎么回事？

　　“征服自然，本来就是人类的本能。”

　　白野侃侃而谈。

　　“人类驯服了狼，将其变为了狗。人类驯服了大海，在海面上自由贸易；人类驯服了星空，在月面上建立起了旅馆……放在千百年前，这些都是所谓的无稽之谈，都是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现在的人们都能做到，都能让自然臣服。”

　　白野连气也不喘，只是继续昂扬地说，“自然的哲理？不可扭曲的定理？死亡也不过是一种尚未解决的疾病，终有一天人们能够活到千年，数千年的光辉，终有一天人类能够克服死亡！”

　　白野意气风发地说着。

　　显而易见，他是相信自己说的话，是真的深信不疑。

　　而虹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么，这个组织又算什么？野火，他是保护半妖的组织，不是吗？”

　　“……啊啊，是这样没错。”

　　白野那略显激动的表情消解了几分，他的声音也温和了不少，“灯复活过后，也需要一个能接受她的社会吧？和现在的社会不一样的，能够接受半妖存在的，温柔的社会。”

　　“这个世界，对半妖来说太残酷了。现在表面上的和平，不过是建立在无数半妖的血泪之上……各国政府都在秘密研究半妖，研究他们的力量，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还有……”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厌恶，“美味的肉体……真是令人作呕，不是吗？”

　　“灯……她也是半妖。”

　　白野的声音颤抖着，“如果她在这个世界复活，会怎么样？她会像其他半妖一样，被当作工具利用吗？会再次经历痛苦和绝望吗？我……我不能让她再受苦了！”

　　他走到虹夏面前，紧紧抓住她的肩膀，“虹夏，你明白吗？我必须改变这个世界！为了灯，也为了所有像她一样的半妖！”

　　虹夏避开了白野灼人的视线。

　　“应该是，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半妖是没法在人类的欲望下生存的！必须由我，由我白野来对那些被欲望吞噬的人类做出惩罚才行！”

　　白野不自觉地抓住了虹夏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即使在成年后又长高了些，可虹夏的身高还是比不上白野。

　　可是，虹夏却下意识地伸出手，反过来按在了白野胸前。

　　“人类的智慧是可以解决这一切的！”

　　虹夏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推开白野。她纤细的手臂爆发出的力量却出乎意料的大，白野踉跄后退，却在倒下之际一把扯住了虹夏的衣领。

　　两人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随着“咚”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书本散落的声音，白野身后的书架也倒了下来，各式各样的书籍像瀑布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