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明卿
“一次让我的生活不再如一潭死水的尝试。”
说到这，清川湘又是话题一转，突然问到：“祥子你应该对我的姓氏并不陌生吧？”
祥子点了点头，对于祥子、或者乐队人来说，清川这个姓氏听的最多的地方是一位叫做清川淑的作家。
虽说是作家，但其实除了文学外，在绘画、音乐、影视各方面都有相当高的成就，是文娱界公认的才女。你可能时不时就能在某个影视作品的演员名单、综艺的特邀嘉宾、画展的举办者、热门歌曲的作曲者甚至亲自登上舞台的演出画面等等地方看见这位才华横溢的女士。
而清川淑被圈内人士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就是，她有一位在天赋上不输给自己母亲的女儿，也就是清川湘了。
“在我过去的短暂十几年里，我学过许多东西，小说、舞蹈、绘画甚至是编程、数学……。
“这些都有各自独特的魅力，最开始也确实十分有趣。但很快，我就达到了在这些事物上全都达到了一个可以被常人称赞为优秀的水平，但我用的时间甚至不如其他那些耕耘其中之人十分之一的时间。
“太过简单了，以至于变得无趣。
“我知道其实每项我也只是做到了普通人的优秀，在那之上还有更加高深的境界，但我有所感觉，那只不过是再花点时间的事情罢了。
“做什么好像都变得没有什么区别了。”
祥子听着清川湘堪称狂傲的话语，却只能在清川湘的脸上看见平淡与理所当然，仿佛正如她所说，某种称为天才的病症实实在在地困扰着她。
“所以，你先前愿意接受邀请加入乐队，也是因为这个吗？”
“是。”
“难以理解……”
清川湘笑了笑，那副总是散漫随意的风格此时在祥子眼里却又多了另一个意思。
“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吧，因为我还是有着能够让我体会到乐趣的事情，你应该也已经知道是什么了。虽然这个爱好也有些异于常人，有种用另一个异常之处以毒攻毒的感觉。”
祥子在心里慢慢整理着过大的信息量，逐渐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因为自己的退出而让清川湘渴求寻找的变化和乐队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自己需要向对方提供新的“活水”……
”所以你现在应该也明白了这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我认为足够算作平等的交易了。”
………………
最终祥子还是选择答应了这份交易，她需要这份足够她生活下去、甚至还能顺带提升自己的工作，而清川湘则是期待能给自己的生活增添更多的变数。
两人各取所需，本来以乐队作为纽带联系的二人，此时纽带变成了需求，却仿佛比之前的距离更近一步。
“那么，书店的地址发给你了，毕竟是我姐姐的书店，到时还是需要去跟她面试一下。”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雨已经停歇了，正好祥子的衣服也烘干了。换回自己的衣服后，祥子也准备告辞了，清川湘将祥子送到了玄关处。
“你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能力摆在这呢，我相信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谢谢你，湘。”祥子久违地脸上有了不作伪的笑颜，能够解决兼职工作的难题，让她心中悬着的石头一下落实了大半，
“除了我们俩之间的交易外，今天你收留我的人情，我也会努力还上的。”
目送着祥子走出玄关，慢慢消失在公寓走廊的拐角后，清川湘关上门，轻轻叹了口气。
好累——
“真亏我能那么快想出一个能糊弄过祥子的借口……”
没错，为了说服祥子能够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清川湘可以说是在一瞬间内费尽心思编造了一个真假参半的说法。
能从水源中感受到她人的情感是真的，也正是在饮下那杯祥子亲自泡的大吉岭之后，清川湘才真正确认祥子是不会轻易接受她所认为的“救济”，因此有了说谎的行为。
自己的生活如同一滩死水这个说法半真半假。虽然清川湘确实因为自己的天赋而对许多的事情都兴趣缺缺，但是有些领域是至今清川湘也十分喜爱的，比如戏剧、调制饮料。这两样事物给清川湘带来的乐趣就足够满足她的精神需求了。
而最大的谎言，依旧是清川湘始终隐瞒下来的、为何会想与祥子定下那样的交易条件的原因……
送走了祥子，清川湘随手又倒了杯水喝下，一直试着说服祥子让她又有些口渴，转身走到了自己房间旁的另一个房间。
祥子从小受到的教养让她在别人家时不会随便进入未经许可的房间，这点哪怕是现在的落魄的祥子也不会改变的事情——清川湘如此判断着，所以之前才如此放心自己洗澡时祥子会不会闯入这间不太方便给外人看到的房间。
“不过现在来看，除了家族的礼仪教育，那份过于强烈的自尊心似乎才是组成祥子情感性格的最大部分……”
“判断还是有所误差啊。”
推门进入这间神神秘秘的房间，展现在门后的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书房，在房间的一面放置着一面移动白板。
在白板的上面，就如同侦探推理时进行的案件线索整理一般——放着许许多多清川湘最近接触过的人的照片。
老师、同学、live house的工作人员……照片有的是从团体照中截下的个人部分，有的是借口拍照留念时得到的、还有的一眼就不像是正常的拍摄角度。
每个人的照片下都写着清川湘关于这些人的印象、日常行为的细节以及该如何“正常”地与其相处。
而在所有照片之中，正中间占据了最多版面的，正是CRYCHIC的其余五人。
“条目更新中……”清川湘取出纸笔，将今日发现的以往所没能知晓的祥子的性格、感情，修改着之前的内容。
修改完后，清川湘重新看了看整张“线索墙”，点了点头。
观察、学习，然后伪装，今天的清川湘也在努力了解更多的情感、了解如何成为人类。
第06章 一波未平
更新了对于丰川祥子的性格印象后，清川湘满意地扫视了一遍自己的“数据库”，最后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在最中间的CRYCHIC五人上。
自己有着能够从水源感受他人情感的相当特异的本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几乎可以说是缺失了普通途径的共情能力。
这曾经给清川湘的生活造成过许许多多的麻烦，最直观的就是因为难以正确判断周围人对自己的情感，让自己采取了不正确的回应方式、破坏了周边的人际关系而遭到了排挤。
清川湘伸手抚过了白板贴着的照片，但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唯独适合自己的、在人群中伪装成正常人的方法。
靠着自己的天赋才能，清川湘开始观察、推测、归纳着身边人们的行为方式，就如同一个依靠大量数据进行训练的人工智能一样。
首先收集一个人的客观数据：身高体重、学习成绩、爱好、家庭情况……将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这些数据往往是对个人性格特点推断时的重要佐证。
然后是观察目标与周围人主观上相处时的各类行为，被开玩笑时是更容易哈哈大笑还是恼羞成怒、收到告白时的反应程度……
最后再将一切收集下来的数据罗列、总结，得出自己认为的这个人的性格特点，并且针对性的制定专门的相处模式。再在实践的人际交往中确定自己的总结是否正确，如果能顺利地与对方进行往来自然皆大欢喜，失败了因为在大量的准备工作打底的情况下，往往也不会一下踩太大的雷区，重新修改行动模式也能修复好关系。
清川湘知道，自己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她只是单纯的在模仿行为、却分辨不出行为背后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感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清川湘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她也会喜怒哀怨，只不过就像是脸盲症一样没法分辨、接收别人所展示出的情感罢了。
在清川湘已经几乎将身边的每个人都如此学习过一遍后，她自信地认为自己能够仅靠观察人的动作表情就能够猜对对方的情绪，并也因此在初中的学校中逐渐融洽进了周围人之中。
然后，清川湘就遇到了自己的滑铁卢——CRYCHIC。
清川湘看着眼前那五个人的照片，一时竟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长崎素世，看起来是一位十分温柔、对待乐队成员有着像是妈妈一样的关爱，但是在很多行为中清川湘都感觉素世的关爱过于强烈。同时在说话声音上还有很明显的“伪声”，这能代表素世在伪装些什么吗？
高松灯，一位像小动物一样可爱的小女生，也真的像小动物一样容易受到惊吓，平时说起话来总是弱弱的，十分的电波系，总是会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若叶睦，这位倒不是难懂，而是跟清川湘缺少足够量的互动，少言寡语、平时面无表情像一个人偶一般，明明有那样一张精致可爱的脸蛋。也算是清川湘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与之交谈的人，只能按以前的经验与睦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椎名立希，最好懂的一集，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要求，连带着对周围人也会持续施加压力，但只要有一定的本事、顺着她说话就会很好相处。唯一有些疑问的是保持如此高要求的原因，不过清川湘不认为这个解决这个疑问是什么难事，认为只是自己收集的数据还不够多才不清楚。
而最后的丰川祥子，有一说一，之前的祥子是一个相当直白的人，大小姐式的家教让她既有着端庄优雅的礼仪气质，又有些对流行事物的不谙世事的纯真热情，对人温柔真挚……
然后今天祥子在自己的面前就展现出了几乎完全不同的一面，脆弱、无助却又极端的将自己保护起来。
完完全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所有观察推测……
这五个人是什么给自己设下的、了解人类的毕业考试吗？在自己已经自信可以完美的融入任何群体之中后突然给自己来了个棒槌。
感情真的有这么复杂吗？只是刚刚应付一个祥子就让清川湘有些头疼了，明明有话直说就能解决大半的问题。
“搞得好像我这么久以来的成果都像个笑话一样……”清川湘没好气地转过身去，走回自己的房间，随手在吧台上拿了罐汽水，解气式地吨吨吨喝了起来。
混着大量气泡的甜水灌入口腔，纷纷炸开的气泡带来了些许刺激的口感，又瞬间被加有大量糖分的水冲刷一遍舌面。
糖与气泡！简单、快捷、直接的快乐获取方式！
靠着汽水，清川湘瞬间就将先前的苦恼抛之脑后，重新振作起来，然后看到了先前与祥子两人泡茶时用过的茶壶茶碗，联想起了最后祥子给自己泡的那杯茶。
今天这次虽然宣告着自己大败北，但是也阴差阳错靠着那杯大吉岭知晓了一部分祥子当下的情感，这可不是靠推理得出的似是而非的猜测，是实实在在的真实的答案。
只要将这个结论重新考虑进自己的模型，说不定自己就能反推出祥子完整的情感模式吧。
自己还没输呢，只不过是遇到几个个例罢了！
拿起了茶壶茶碗，清川湘准备去清洗一下，不然下次泡别的茶说不得就要串味了。也许该再去买几个茶壶？做到一茶一壶……
清川湘想着些有的没的，正要起身，突然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line的消息提示音。
这个时候的消息？清川湘没有直接拿出手机看看是谁发来的，而是在稍微思考，猜测对方大概率是长崎素世。
毕竟在以前CRYCHIC时，清川湘就将其认为是几人中对乐队的活动最为热衷的，不，准确来说素世更在意的应该是乐队中的成员才对。
因此这个时间点，最有可能的就是被祥子宣告退队后，来找自己询问祥子有没有来找她的素世了。
清川湘做出了判断之后，才拿出了手机，果不其然，正是素世。
“哼哼，果然自己的努力还是有效果，大部分情况自己的推断能力还是能好好起到作用的嘛。”
清川湘称赞了自己几句，要知道之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践行的行动模式出了大问题后，差点都要掉小珍珠了，现在夸自己几句坚定下自信也没什么吧！
不过现在，一个问题摆在了清川湘的面前，祥子在退队之后直接性情大变，那难说最关照乐队成员的长崎素世遇到这件事后会不会也出现什么巨大变化。
自己该好好想想办法，该怎样去应对现在已经不再稳定的人际关系了。
第07章 哈哈，散！
【素世：小湘，你有见到祥子吗？】
从手机的信息通知界面上看清了素世发的消息之后，清川湘没有急着点进line，避免素世发现自己发的消息变成已读。
清川湘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祥子肯定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处境，自己目前既然与祥子达成了互惠交易，按理来说也需要为祥子遮掩一下她的去向。
而素世的想法呢？从祥子先前那副模样看来，估计祥子连一个敷衍的借口都没有给素世，目前素世最想知道的应该是祥子为什么要退团以及是否还有可能挽回祥子、维持CRYCHIC的运行。
而自认应该是目前了解消息最多的清川湘，首先就确定了一件事：CRYCHIC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
虽然CRYCHIC的几人，要么就有够硬的实力，要么也有着足够优秀的天赋，但却一直只是以玩乐的心态在进行着活动。
而祥子已经没有余裕来继续乐队过家家了。而让CRYCHIC成为出道乐队作为职业？也不大可能，其余几人压根没有担当的起的准备吧。
说到底也只是几个初中生的小打小闹，而祥子面对的却是来自生活的重压。
那么果然还是得隐瞒下祥子的事情吧。素世再怎么看重乐队的成员，久无消息的话，最终应该也会慢慢放下吧。
再说了，CRYCHIC也只是祥子退出了而已，算上自己还有五个人呢。键盘对于乐队来说本来也不是必须的。实在不行自己也可以临时练习一下键盘，达到能够替代祥子的水平应该也不需要多久吧。
“唰——”
一阵急湍的水流声从手机中传来——是清川湘设置的电话铃声。
居然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本来还想要干脆先把手头的茶具洗一洗再回line消息的，可是素世居然这么着急么，按道理消息未读一般不应该觉得对方可能在忙、没空吗？
放下茶具，清川湘拿起手机，刻意停顿了几秒假装自己是在匆忙中抽空来接电话的样子，接通了素世的电话。
“啊，小湘你终于回话了！你有遇到祥子吗？”
焦急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在清川湘听来素世那有明显拿捏起来的腔调变得气息更加的不稳定了。
“祥子的话，我刚刚看着她打车离开了哦。”
“什么……祥子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她要退出CRYCHIC。”清川湘不紧不慢地回着话，打算帮祥子编造一个合理的退团理由，也许能够更好的安抚下素世，最好还是能够让素世明白CRYCHIC已经难以挽回，不让她留太多念想。
“祥子还跟我说，这次退出乐队是因为家族的施压，不是因为我们的问题。”
“诶？”素世的声音明显低下去了一些。
将家族、尤其还是丰川这样的大家族当作借口，一下子就堵死了“祥子退团的问题是不是可以靠大家帮帮忙来解决”的后续，还能将祥子的黑锅直接甩到家族头上，维护下祥子强硬退团所损失的形象。
而且自己也不算说谎吗，祥子确实是因为丰川家的问题才退团的。
听着素世那边渐渐没了声音，似乎陷入了思考的样子，清川湘准备接下来直接安抚素世，劝慰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乐队其他人的身上……
“湘，我们能面对面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吗？”
素世抢先询问到。
“也行，电话里还是说不太清楚。你现在还在RiNG吗？我去那边来找你吧。”突然被叫线下去面对面，清川湘倒也不意外，有些话当面说也会更可信一点。
“好的，那我就在这边等着你了。小湘应该还是和往常一样随便点个饮料吧？”
“嗯嗯，谢谢素世啦。”
挂断了电话，清川湘将茶具都快速地淋洗擦拭过一遍，今天第二次出了家门。
大雨初歇后的空气中透着独特的泥土芬香，大大小小的水洼遍布路边的砖缝、凹地，清川湘路过时便在水面中映照出一副水色的模样，又很快一闪而过、徒留一圈涟漪。
大雨会让清川湘感到兴奋，而雨后这种湿润的环境就恰恰好让湘感到一种欢欣雀跃的感觉。
在这样的环境下，清川湘对待会与素世的谈话抱以相当乐观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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