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鲤鲤鱼仙人
拉开丝绸下的托盘，商洛看到了——一截树枝。
“你把金枝带来了？”
“其实在内米湖恢复秩序之后，想搞到金枝还是挺容易的。”亚历山大用手捻起了盘中的金枝，“我提醒你一下，你身为罗马王是很容易被人挑战，只要他持有金枝之即可，而且你没有办法拒绝。而我不屑于像奴隶一样偷袭，因为这是王对王的决斗。所以，我从正面用金枝对你发起挑战。”
商洛知道他的意思。亚历山大是否真的不愿意“偷袭”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亚历山大想要做的不只是森林里面的阴影之王，他要做的是罗马之王。森林王其实并不完全等于罗马王，这至少要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承认才可以，要不然王政时代本身就不会结束了。只有得到商洛的认可，罗马王才能名正言顺地让渡出来。
“那如果我赢了呢？帮阿波罗尼娅出来？”
“一切！”他摊开双手，“我的赌注，是底比斯的一切。这是希腊世界的王，对罗马王的挑战，是亚该亚人对特洛伊的挑战，是特洛伊之战的重演。只要你赢了，底比斯的一切都是你的，整个世界都是你的。让阿波罗尼娅出来，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也是你诱使我来上桌的钩子？”
“我只是向您提前展示了赌注的一小部分而已，最多也就是诱导消费。就算扭蛋机也得明码标注奖池不是吗？我当然也得把我们各自的得失说明白才行。”
“.”
“所以，你答应吗？你的世界，或者我的世界。”
【喂喂喂！我错了！我害怕！你想清楚啊！你真的要想清楚！要不我们问问法厄同再】
“不必了。”商洛伸出手，接过了金枝。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金枝枯萎破碎，仪式开始。
“虽然我从来都不喜欢喝酒。但如果能在酒桌上拿到别处拿不到的东西，我很愿意下场。”
“很好，很好。”亚历山大鼓掌道，“我有预感，我会输。您这清醒的迷狂，正是赢得酒局所必备的。我觉得您就要赢了。”
“先别说这个了。规则，是没有规则，没问题吧？无论如何只要喝下去就行。”
“当然可以，本该就是这样。”亚历山大答道，“另外您也不用担心别的问题。契约成立，代表我确实是有资格挑战罗马王的。我可以挑战的前提，是我真的在和您同场竞技。刚才您也看到了，我真的可以喝酒，而且真的有可能喝醉。我不是什么喝酒就会露出来的幽灵，密酒安布罗西亚也并不允许被如此饮用。”
“具体是什么，我还得观察一下。”
“当然，当然。”亚历山大点头道，“您当然应该做好十足的准备。按照规矩，我们应该在森林王的主场比试。所以，何时开始就由您来决定吧。您可以提出一切要求来搭建您的主场。”
“那个安布罗西亚，先给我来一桶，我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个事。你准备了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安布罗西亚就像青春泉一样无穷无尽，永远也喝不完，足够我们两人比试到时间的尽头——前提是我们两个真的能喝那么多。”
第802章 底比斯之主
仙馔密酒管够。
而摆在商洛面前的，是一个“水瓶”，就像水瓶座的水瓶一样。瓶身圆润，瓶颈瘦长而口阔。这是古代希腊的酒器的形制，现在也依旧常用。因为罗马人如今的饮宴上，也依旧有要有侍从捧着酒瓶在旁边侍酒，他们从来就不会自己给自己倒酒。
只是和常见的文物不同，这个酒器是金色的。并非是黄金的金色，而是青铜的金色。相较于黄金，青铜的金色要更加稳定，也更加难以呈现——毕竟青铜更容易生锈。但和瓶中源源不断的酒一样，这瓶子里的液位不管怎么倒都不会下降。
休息室里有相对的两排沙发，墙上有壁炉。手捧酒瓶的龙牙兵就站在整个屋子物理上的中心，站在最方便给客人倒酒的位置——当然，商洛在调查清楚之前还没打算立刻开始往嘴里灌。
“话说，这真的靠谱吗？”法厄同问，“我到现在还是觉得，这酒会不会有问题？我始终觉得这事有很大的问题。”
“阿波罗尼娅，你帮我解释下。”
【好吧.我觉得可以这么理解——有问题是肯定有问题，我可不相信亚历山大准备了这么久，是来找我们推杯换盏的。他想要通过和平手段来解决问题，不代表手段本身解决问题的方式会偏向于我们。但是，这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如果是对饮的话，如果他愿意以这种方式进行决斗，并且接受监督，那至少可以说明这是公平的。】
“诶？”商洛诧异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因？”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亚历山大只要敢于同场竞技的话，自己这边总归是有准备的。不管这酒有什么问题，只要亚历山大也喝下去相同的量，那他来饮用就没什么问题。
【额确实会这样，自己都没发现是吧。实际上，主客关系也是一种魔法。你现在在他的屋檐下，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东道主的基本原则，我觉得他还没有‘进化’到可以无视这一禁忌而伤害你的地步。他说要喝酒，那至少在酒这方面，你们两个都接受了相同的考验。】
“那他们俩对酒的反应真的一样吗？”法厄同问道，“安布罗西亚，我也没有喝过。就算他是真的没有打算作弊，只是打算认真地和商洛对饮，那安布罗西亚对二者的影响真的一样吗？”
【关于这一点.我确实是不知道亚历山大在想什么。照理说，两边的体质本身就不一样，饮用安布罗西亚带来的影响也难以估量——我们首先清楚的是，商洛原则上是喝不醉的。】
“是。”商洛点头道，“原则上是喝不醉的，因为别说天乙贵人能接住我的酒。就算没有天乙贵人，这副天人的躯体也不是吃干饭的。普通的醉意根本就不会影响到我。我倒是觉得，亚历山大不会连这個都没有调查过吧。”
【是的，我们要当作他有准备。毕竟，不能把这一切都寄托在亚历山大的“失策”之上。】
“但是，万一呢？”法厄同依旧从商洛的个人安全的角度出发，“这样非常冒险。这风险，真的可控吗？”
“实话说的话，没有。”商洛自己回答道，“我不知道亚历山大准备到了哪一步，不过我想亚历山大也不太可能看穿我。这件事从头到尾，也不‘绝对稳妥’的——但反过来说，如果真的绝对稳妥，亚历山大又怎么会开出足够的赌注的。”
亚历山大已经梭哈了。商洛看中的就是他的赌注，就像他看中商洛的赌注一样。
如果亚历山大得到罗马王之位，那么他将成为尘世和灵界、上与下，统帅罗马、希腊与埃及的神王，这是亚历山大的母亲奥林匹亚丝穷极一生所要追求的状态。除罗马王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融合在“底比斯之主”这个王座上。
底比斯之主，融合了希腊和埃及的王。如果说罗马王本身可以让商洛行使在罗马帝国之内的超然权力，那么如果再把希腊与埃及的王也加上，那么这份职位的重要程度将直接超越罗马皇帝。因为就算是罗马皇帝，也只是与罗马王保持一致。而真正的神王，已经超越了这一层次，同时在神通术、炼金术和占星术的领域扮演“王”的位格。
这一切，对亚历山大来说，只要再融合罗马王就能做到。
但反过来说，这一切距离商洛，也只是差一个“底比斯之主”而已。这是亚历山大本人，以及她的母亲历经了无数次英雄巡礼在融合成的珍宝。在一般情况下，这份珍宝别说拿上赌桌，就连示人的机会都难以见到。毕竟亚历山大可不会一边转悠着，一边逢人就说自己距离大计划的成功就只差一步之遥了。
“确实.”法厄同点了点头，“这份诱惑，实在是让人难以抗拒。虽然罗马王的重量要大于希腊的王和埃及的王，但有个问题是——这俩其实非常麻烦。因为就算是罗马王，尚且已经是被销毁的头衔。如果不是通过金枝来获取，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可以这样成为罗马王。而希腊王和埃及王，这俩几乎就是天方夜谭了。希腊王是什么？埃及王又是什么？尤其是前者，整个希腊除了亚历山大，都找不出第二个可以算得上是‘希腊王’的人。所以.”
她顿了一下：“希腊王、埃及王，这两个无论单独拿出来哪个都不如罗马王。然而除了亚历山大，就没有第二人能把它拿出来。过了这村就真的没这店了，因为如果亚历山大不主动把这俩拿上谈判桌，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拿出来。这事也就是亚历山大一家有头绪来推进，别人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虽然单独一个不如罗马王，但两个加起来绝对是大于罗马王的。”
“怎么说，我是赚了？”商洛回道。至少大略上算一算，自己这边确实是赚到了，而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第803章 马其顿之主
“客观来说你确实是赚了。罗马王这个职位非常危险，他刚才也提醒了你，只要有金枝谁都能挑战你。虽然未必完全，但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夺取过来。而希腊与埃及的王，这俩如果不是亚历山大主动给你，别的地方可没地方买——就这点而已，如果不加入赌局，那确实是太可惜了！可惜到如果不参加的话，今后许多年想起来这事都会扼腕叹息吧。”
【他就是想让我们这么想，所以才开出了这样的价码，因为这是我们难以拒绝的条件。而反过来说，罗马王对他来说也是不可抵抗的诱惑。我们两边，是彼此彼此而已。但法厄同说得确实没错——咱们确实是赚了。】
“赚不赚的，也得赢了再说。”密酒还摆在前方。侍酒的龙牙兵还捧着酒瓶。只要饮下瓶中之物，只要喝得够多，一切问题就足以在这里解决。在成为罗马、埃及和希腊的王之后，这职位本身不只是可以解决眼下的许多问题，甚至连罗马人的出路都可以解决了。
“我说.”商洛摇了摇头，“既然只要联合起来就能解决问题，我与亚历山大干嘛不早早地合作呢。”
【不，这完全不一样。罗马与希腊、埃及的王，和罗马、希腊、埃及的王，这俩完全不一样。三种试剂分别装在三个瓶子里，与三种试剂全部混合在一起，这确实完全不一样。我举个例子——埃及王，埃及王是什么意思？】
“对啊。”商洛也回道，“我一开始就觉得，埃及王这个称呼是有问题的。埃及在传统上不是有上下埃及的王冠吗？那这個埃及王是上埃及还是下埃及？”
【你看，问题就在这里。埃及的王位，在埃及人自己那里确实是装在两个瓶子里的上下埃及。但是在亚历山大占领埃及之后，在托勒密王朝的时代，上下埃及的区分已经被希腊-埃及的二元体制取代了。在这里，原先上下埃及的两个瓶子现在已经勾兑进了同一个瓶子里。而亚历山大本人的出现，又把勾兑成埃及王的上下埃及，又同‘希腊王’进行了再次勾兑。后者就更不用说了，那里面勾兑了一大堆雅典、斯巴达之类的宗主权。】
“包括特尔斐”
【是的，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希腊王把特尔斐也勾兑进去了，这个职位在亚历山大的身上，综合了所有希腊人的共性。提洛同盟和伯罗奔尼撒同盟，最终都拜倒在马其顿的框架之下，希腊王在这里其实是马其顿王。而这个框架与上下埃及全部混合在一起，就成了底比斯之主。】
“这配方也太大了吧！”
【大复方，是这样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动。比起罗马王这种起源单纯的祭司王，这俩位子甚至都不是单一文明的起源。能够勾兑在一起，其实还要多亏了凯撒所建立的帝国之基——罗马的武力，在这个过程中就像是催化剂一样。但只要真正勾兑在一起，这一切才能生效。所以，你会和亚历山大站在一起吗？】
“这怎么可能呢。”
“维多利亚的话，才可以考虑一下是吧？”
“那确实啊！”商洛答道，“难道不是吗？如果是维多利亚，你也会愿意合作的吧？”
“我和你能一样吗！”
“那至少我们对维多利亚的看法都是一样的吧——维多利亚，好。亚历山大，坏。”
“好吧.伱说了算。”
【总之，你们之间是没有调和的可能的。】阿波罗尼娅答道，【你们唯一站在一起的可能，就是达成最终的融合：你，或者他，交出手中的一切，让这一切归一人持有。因为亚历山大不是维多利亚，你也不是罗克珊娜，你俩无论如何都揉不到一起。】
“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觉得这是值得庆幸的。这一切，竟然只要喝酒就能得到。实在是方便，都方便过头了。”
【所以，喝吧。朝廷需要你的胃，整个世界都需要你的胃。】
“我还没确定喝酒的到底是不是胃呢。”
商洛抬手示意，让侍酒者把酒瓶放到自己面前来。
虽然酒瓶这玩意儿从来就不该由客人来触碰，但商洛作为客人本身的权力更大，侍酒的龙牙兵便松了手，让商洛自己来进行调查。
端着酒瓶，商洛往里头看了一眼——樱桃一般的粉红色，无论看多少次都很像是鲜血。
“这其实就是鲜血吧！真正意义上的鲜血，还没有变成血红色。”
【酒与血在这里同源，你也没必要管到底是哪个了。我倒是很好奇，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无穷无尽。】
“我来吧。”
法厄同从商洛手上接过酒瓶，倒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金杯里。
鲜红的安布罗西亚流淌入金杯中，液面看起来没有降低一点。不过因为金杯本身的容量就不大，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法厄同再次确认了一下。
“确实，没有变少。我觉得就算你对着瓶子往下灌，瓶子里的酒也不会变少的。”
“这酒瓶，是只有一个吗？”他问那边的龙牙兵。
“是的，罗马王阁下。一会儿无论是罗马王，还是双角王，都会从这一个酒瓶里倒酒。”
【你刚才喝下去之后，是个什么感受？】
“我就稍微尝了一点点，一小口而已。亚历山大给我的是羊角杯，他喝下去的前半才是大头，后面的看起来也是一半，但羊角的尖端可是小多了。”
【那你就，再尝尝？】
“当然.比试之前，我自己还是得先喝一口。”
金杯的容量比刚才那半杯要多不少。商洛把鲜红的安布罗西亚放到嘴边，想了一会儿，然后一口猛得喝掉。
嘴角残留着一丝鲜红的液滴，从他的唇侧缓缓流下。他用餐巾擦了擦嘴。
“怎样？”法厄同赶忙问，“没事吧？”
“力量，恢复了.天人的力量回来了。刚一喝下去就复原了。这里面，是纯粹的力量.好强的力量。我感觉我一直喝下去搞不好能得道。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琼浆玉液！是蟠桃大会上应该喝的仙酒。你也要来一杯吗？”
第804章 密酒
“拿去给他了吗？”站在落地窗之前，亚历山大凝望着远处的阿蒙宙斯神像。
“是的。已经将宝瓶送了过去，罗马王大人正在试饮安布罗西亚。他应该就快要上钩了。”
“嗯只要他喝了，就不怕他不上钩。我可没有施加任何的诡计，这不是我的作风。由此产生的一切问题，也是他自己造成的而已。”亚历山大没说什么，继续看着远处的风景。
第一口仙馔密酒的功效就让商洛意外。他的力量从上一层开始实际上就一直被压制着，因为将“使用灵力”在这个世界是不被接受的。本来这对其他人也没什么，但商洛往奇经八脉里面塞了太多的功能组件，这让他“断电”之后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疲惫。
不过，也只是疲惫而已。他的防御系统本身就是被动的，倒也不至于因为疲惫就变脆。但要想主动做什么，那就没电了。
防御比攻击要容易，因为这是概念上的不同。防御只是在遏制他人对自身造成影响，而攻击则是需要影响他人。断电之后，就只有寄居在神铬手套里的前小将可以动起来了，那手套和日神之矛一样都不受这里的影响。
但是只是喝了一口仙馔密酒之后，一切就都回来了。首先回来的是他的体力，从刚才开始就无孔不入侵袭过来的疲惫感，现在已经被一扫而空。精力和注意力也重新恢复了，完整地天人之躯的状态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您，没事？”
侍酒的龙牙兵诧异道：“您已经喝了许多了，您真的没事吗？”
“你觉得我会怎么样？”
“哦不.没什么.那您已经准备要开始比试了吗？”
“随时都可以吧。”商洛摆了摆手，“倒是亚历山大，他那边准备好了吗？”
看到商洛回到了他的面前，亚历山大有些意外。
“你似乎相当意外？”商洛问道，“你以为在我身上会发生什么？还是你觉得，仙馔密酒会有些问题？”
“你的行为确实是让我意外，但我如实告诉你，仙馔密酒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一会儿我也要喝。我刚才饮用的，与你现在饮用的仙馔密酒完全一致。我觉得意外是，你本人竟然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吗？”
“我想先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做的？”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露水和花蜜。”
“那对了。”商洛回道，“这对我们来说完全就是仙人本来就应该吃的食物，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以我的角度来说，这味道其实还挺好的。让我天天吃也可以。”
“那伱吃完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
“你有没有觉得，你还想要喝？难道你不打算分给别人一点？”
“别人？你指的是法厄同？”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我以为，你会给法厄同喝一点。毕竟这可是永生之酒安布罗西亚。这东西有一大瓶这么多，难道你不打算给她也喝一点？”
“诶？你别说，我还真没想过。”
【你到底在想什么？法厄同在他眼里并不是特别需要帮助的凡人，相反，她相当强大。法厄同的强大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什么额外照顾，她就是她自己。】
“可是法厄同不是已经失去了半神的力量吗？”他直接问法厄同本人，“你自己就没打算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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