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鲤鲤鱼仙人
“所以，是有人引荐我吗？”文鸳小声问。
“不管是谁引荐你。我不会因为有人引荐就偏私，天子就更不会了。这份差事你确实能接得住，所以才安排你去。
“我明白。”文鸳点头道，“我定然不会让朝廷失望。”
他拿过了密码本，搁到腰包里放好。
“不过有个问题。商洛走的时候让我把韩行知看好，让他一步也不要远离我。我想找个人帮我看着他。”
“诶。”朱先烯摆了摆手，“一起带上不就好了。”
“一起带上？他又不是挂件，是个大活人啊。我这又不是春游，怎么能带上他呢？”
“你带着他对你有用。他可是天师亲选的灯泡我呸，是天师亲自发现的火眼金睛。带着他对你有用，至少肯定不会拖你后腿。”
“但他跑不动啊！”
“没事，这次也不会让你们跑路的。因为一起去的不只是你们，还有小红。”
“小红？等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之前见过的，红红的，还由朱先烯口中提起的，熟悉又陌生的人。作为一天到晚站在门外的锦衣卫，他立马就知道小红是什么了。
“我们要带着龙一起去吗？可是化龙才没有多久，真的能带上她？”
“之前已经说好了。虽然是太液池的龙王，但是听调也听宣。虽然这么快就把派出去办差确实是急了些，但由你们看着，倒也不至于闹出更多的事情来。”说着，朱先烯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金色的虎符。
第799章 安布罗西亚
“这是调龙宫出动的符印。嗯，虽然目前就龙王一个光杆司令，但宣旨的活儿也交给你了。好生去办，我们的龙王好像脾气不太好，你去的时候记着穿雨衣。”
“好我明白.”
“那么，这事就交给你了。”他望着文鸳的眼睛，“不要让伱祖父，这是最重要的。朝廷的事，说白了也是身外事。为了你自家的能不能多挂一块牌匾，你也得用心些——懂了吗？那就去吧。”
文鸳郑重地点头，疾步走出去了。
“这事，还是得他来。”黄元敬叹了口气，“只希望，他不要和他父亲一样.”
“应该不会。虽然是父子，但脾气是不同的。倒是文阁老那边，你出去解释下好了——另外，其实我也有些疑惑。”
他向黄元敬问道：“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派他出去是个好决定。毕竟他家三代单传，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向文阁老交代。只是因为黄将军你说能用，我才决定让他去。所以这事，真的靠谱？”
“放心。”黄元敬答道，“这事虽然听着惊险，实际上一点都不紧张——就凭这一点：如果真的危险，那么应该拿狗做实验，而不是直接让麒麟子去。连麒麟子都能涉足的地方，想必是万无一失的。道祖，想必已经有万全的准备了。”
“嗯。”朱先烯点了点头，“其实我的心情还挺复杂的。我希望投出去，又不希望投.罢了，这决定权其实还在商洛那里。到时候看情况，我会再下令是否要投放的。”
“那么，你们最终决定了？”
帝国大厦的顶层的落地窗前，双角王亚历山大背对着斜照进来的阳光，他向商洛再次确认。
法厄同通传来的消息符合他的预期，但他想看到商洛亲口把这句话对他说出来。
“嗯。我们最终决定，先听取你的意见。只要你愿意帮阿波罗尼娅‘降居’尘世，我们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谈的。包括，罗马帝国的未来。”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其实并不太愿意。你在赌。”
“那又如何？”
“清醒的迷狂。”亚历山大看着他的眼睛，“你可以看出来，你的所作所为在你自己的定义中也是在冒险。但你似乎对这种冒险行为又充满了信心，你是经过冷静地思考才点燃了这把火。清醒与迷狂交织，你还真是个十足的魔法师。”
“我可一点都没学过魔法。”
“那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魔法师了。你只缺一点理论知识——你的特质，比理论知识要重要得多。精灵可以通晓诸天的魔法，但他们之中鲜有真正的魔法师出现。因为由魔法而萌生的精灵，他们难以理解创造自己的力量源泉。所以精灵中或许会有巫师出现，但我从没听过有法师。而你，显然已经理解了魔法的本质。”
说着，他伸出了右手：“要来一杯吗？我的自制佳酿。”
“还是算了。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亚历山大愣了一下，“您还真是幽默。您真把自己当成震旦人了吗？我的客人。”
“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什么超凡入圣的救世主。我的脚站在地上，我并不高于世间的规则与法度。所以，我说不喝酒就不喝酒。”
“有趣。您越来越适合当魔法师了——那么，我就自己喝一杯了。敬您这位，最伟大的魔法师。”
他用眼神向侍奉在旁的托勒密示意。托勒密为他从备餐室里取来了酒瓶和托盘。
亚历山大使用的酒杯是无脚的羊角杯，翡翠材质。整个杯子由一整块翠玉雕琢成。
拿起羊角杯，他向托勒密伸出手，接住了托勒密从酒瓶中倾倒而出的鲜红——
那是一抹看一眼就会铭刻在视野里的，明亮的红色。比起血液常有的暗红，更接近粉红色。就像是新鲜的，刚刚从动脉中剥割出的鲜血。
“永生的神酒【安布罗西亚】，您不愿意喝一口那真是可惜了。这曾经是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才得以享用的神酒，光是浅浅的一口就足以引发世界大战。您，真的不喝一口吗？”
“不用了，我们自己也有蟠桃大会。而且，我本来就不会死。天人本身就是不死的。”
亚历山大有些懵，但这确实是说话。他手上这杯实际上可以让整个元老院都疯狂起来，但就连最热衷于大计划的庞培氏族也未能分享到一杯——原因有很多，次要原因是他根本就没有进入亚历山大的计划中，不在名单上。而主要原因，是亚历山大根本就不打算把【安布罗西亚】分享出去。
要给商洛喝，这是基于另外的考量。
“好吧。”浅浅饮了一口，他攥着羊角杯踱步过来。杯中还剩一半，鲜红的酒液在杯中半盈。他也没有打算继续喝，只是准备拿着酒杯，当作自己的装饰品了。
“那么，来谈谈关键的地方吧。”他踱步到商洛身旁，“其实，你不喝这杯酒，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因为不不喝的话，许多流程没有办法走下去。”
“哈，所以你一开始就以‘我会喝’的前提来展开合作的了？那么我如果我不喝，合作就无从谈起？”
“倒也不是。只是，有时候谈事情就是在酒桌上，越大的事就是越是得借着点酒劲不是吗。英雄们的相聚也都是在酒会上完成的。”
“我劝您不要在旁敲侧击。您就算这么说，我也一口都不会喝的。”
“那么，如果不是酒，而是血呢？”他望着商洛的眼睛。杯中半盈的鲜红之液随着他的手腕慢慢的摇晃着。
“你这就触及到我的盲区了。公序良俗确实没规定几岁能喝血。”
“不管几岁。只要您喝了这杯，它就和公序良俗不沾边。”
“为了阿波罗尼娅的降居，这是必须喝的吗？”
“是。”亚历山大简要地回答着，也把杯子递了过来，“【安布罗西亚】半杯。为表诚意，我已经喝过了。剩下半杯是你的。”
商洛没说什么，接过了杯子，把杯中的鲜红之物一饮而尽。
“原来是酒.”
“哈，说是酒你不喝，说是血你就喝了。啧，你的口味还真是挑剔。放心吧，【安布罗西亚】确实是酒，至少现在是。”
第800章 日神
“所以，你的口味还真是挑剔啊，比起酒你好像更容易能接受鲜血。这就是天人的口味吗？”
“.差不多吧。”
两人面色如常地说着，但商洛回应的速度已经慢了半拍，他在和阿波罗尼娅对答案。
“不知道怎么的，我喝之前似乎真的觉得，喝血比喝酒更合理。我是受了什么影响吗？”
【血食。神灵大抵都是如此。你会产生血食的】
“喂，这不要紧吧？喝都喝下去了。”
【我看他无论如何都是要你喝了才肯开始下一步。这时候喝酒与喝血都没什么关系了，酒和血是同源的，都一样，只是感官上有些许区别而已。而且那酒红得和樱桃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酒。所以是什么味道？我还没喝过安布罗西亚，虽然说这是众神的神酒。】
“是葡萄酒的味道，我一直不太喝得懂这玩意儿。但一定要评价的话，好像有股野草的味道”
【是安布罗西亚草，生长斯巴达附近的在阿卡迪亚群山里的一种野草。不只是种子可以生长，就算切成段也能从每一段分别发芽，长出全新的安布罗西亚草出来。而且整个种群的生长周期交错重叠，在地中海的温暖湿润气候里一年12月都能持续不断的发芽，无论刀砍、火烧还是雷击，整个种群都会源源不断地从原来的区域重新萌芽出来。看起来就像永生不死一样——所以宙斯的飨宴上，安布罗西亚就是拿来招待众神的‘仙馔密酒’。】
“这好像，还挺吉利？”
【吉利，但是这玩意儿非常霸道，搁在阿卡迪亚之外的地方就是入侵物种。因为安布罗西亚草不分时节地生长繁殖，很快就会霸占当地的生态系统。山上也好，地里也好，全部都是安布罗西亚草。只是因为自然条件所限，安布罗西亚草其实很难在地中海气候之外的地方疯长。这玩意儿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天界的食物’，只要接触就会变得‘不属于尘世’——就死了。】
“哈？那我喝了也会死？”
【倒也不是马上就死，要不然我也不能让你喝。因为毕竟是仙界的密酒——密仪之酒，总体来说是好东西。当年阿喀琉斯的母亲预见到她会战死，于是就用安布罗西亚均匀涂抹阿喀琉斯的全身。但这只是仪式的一半，另一半你已经知道了，她把阿喀琉斯浸泡到大冥河的水里，‘金刚不坏’才得以成立。
【但我们都知道，那就是死了。他浸泡了大冥河，浑身上下都与死者无异，只有被她母亲握住的‘阿喀琉斯之踵’属于活人。这部分被阿波罗之箭摧毁后，他就彻底死透了。】
“所以这个仪式，分成两个部分？先使用【安布罗西亚密酒】，然后再浸泡大冥河，就能维持不生不死、不增不减、不净不垢的状态，达成金刚不坏。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你见过？什么？】
“烤乳猪啊。烤乳猪要多刷油，要刷得均匀，这样外皮才会酥脆可口。但是外皮烤得再酥脆，插钎子的地方始终是個洞，烤不出好吃的酥皮来。因为你得插根钎子，才能把烤乳猪给插住，要不然掉火里去了。伱阿喀琉斯之踵，是不是就是烤乳猪的时候插的钎子。再比如说挂烤鸭的钩子也可以嘛。”
【我说.我现在可以确定亚历山大肯定听不到我们说话了。这换了谁都忍不住要上手，更不用说亚历山大。他的性子，古往今来的人都是知晓的，他可是一口气都咽不下去。别忘了他在弗吉尼亚碰到“所罗门王的绳结”而解不开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只一到把绳结给斩了。】
“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亚历山大会主动去披甲？他行为的逻辑在哪里？”
【他有他妈的逻辑。】
“哈？”
【我是说字面意思，他妈。他母亲奥林匹亚丝，是酒神密教的女祭祀。效仿阿喀琉斯的传奇为自己的儿子镀上神性的光环，这是她身为祭祀的本行。亚历山大显然也受到了影响，他锁定的披甲目标就是阿喀琉斯——宙斯与忒提斯之子，天神与宁芙之子，东征的冠军勇士。现在看来连死法都效仿得很彻底：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溘然卒逝。】
“等下.”嘴角的酒味消散，商洛忽然想到，“如果他们要登神，那最终目的是”
【必然是通过酒神之道途而登神为神王。酒神的密教，必然会走这条路，而且奥林匹亚丝穷尽一生都在为亚历山大凑齐仪式要素——因为酒神神系的特征就是双角。双角象征丰饶和欲望，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养父就是双角的山神，酒神狂女的艺术形象也是双角，亚历山大特地去求取的阿蒙神也是双角。】
“哈？”商洛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这家人厉害过头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这还没完。酒神密教最重要的仪式就是手撕公牛，因为酒神会从血中新生。拜火教也认为世界从公牛的血肉中诞生，而亚历山大之妻来自的巴克特里亚，奉持的就是波斯拜火教——在亚历山大的时代，这条登神之路是确确实实地在被他们践行着。在奥林匹亚丝的计划中，她希望亚历山大成为普世的神王，她的计划在埃及已经成功了，在别的地方复制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如果，他们成功了的话”
【你可以看到这些要素。酒神与日神在此合一——奥林匹亚丝的大计划，兼具仪式与现实意义。因为这就是普世的神王，是大地（盖亚）的王，是人类文明一切概念的总和，已经接近了人类的文明之神：谷神。实际上你从希腊神系中就能看出来，神与神的亲属关系就是相对位置的隐喻。宙斯这天神一系的直系祖先，就是地母神，或者说谷神。届时只有猎神尚未进入这个领域而已——亚历山大终究没有做成荒野的神。】
“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亚历山大想要开出的条件，是否就包括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释法要素？”
第801章 酒神
【我提醒你一下，亚历山大这已经是第二次诞生了，和狄俄尼索斯一样。亚历山大身上绑定了过多的要素，他身上已经综合了酒神与日神的要件，而且通过阿蒙祭祀的承认而直接成为阿蒙宙斯之子。一旦他再次重生，他将登神为比宙斯本人更加古老的谷神本身。他已经，在饮用如血的安布罗西亚了，他希望你也加入酒神的迷狂之中。】
亚历山大看着他。在等待他的答案。
“那么在知道这一切之后，我是否还是要与他进行合作？”
【你不和他合作的话，你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觉得，合作比不合作好。因为你真的不能杀了他——他现在这个状态，死了比活着更可怕。通过一次仪式化的死亡，亚历山大已经在自己身上锁定了日神之位。他真的只差一些，来自酒神的元素。】
“等下，我的位子是.”
【是的。血、撕裂、重生，你的罗马王-森林王之位，属于酒神一侧。我猜，他是盯上你了。而且他现在只是希腊王，如果他再从你手中夺走罗马王之位，再加上阿蒙祭祀奉于他的太阳神之位，他将成为希腊、罗马、埃及，和整个帝国无可争议的主人。他正在披甲为酒神。而偌大的拼图，只差伱这一片了！他接下来，搞不好要挑战你了！】
挑战，这很重要。商洛就是通过折枝、挑战的方式，得到了森林王之位。
商洛定了定神，望向亚历山大：“既然你要以我的付出，来交换阿波罗尼娅的降临。那么，开个价吧。”
“你越来越清醒了，也越来越迷狂。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是吗？我能从你的眼睛里读出来。”
“那么，说出你的条件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接受我的挑战！我把你请来，就是为了这个！”
果然。商洛知道刚才猜对了，亚历山大果然是要挑战他。
“可以，你选個场地吧。”商洛把手伸到怀里，准备掏家伙了。
“场地，就在这里。”
“这里？”商洛看了看四周，“这里都是锅碗瓢盆，打碎了可不好收拾，你确定不改改？”
“我要挑战的就是这个——罗马王！我要挑战你的酒量！你敢不敢！”
【诶？】
“？？？”商洛眨了眨眼，“什么玩意儿？”
“我要跟你比喝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啊！对啊！他要的是酒神的碎片，那不就是喝酒吗！】
商洛一掌拍在额头上：“所以你一开始千方百计地劝我喝酒，就是为了.和我拼酒？”
“对啊。”亚历山大答道，“如果你不能喝酒，那我准备这么多不就白准备了。所以，我们一局定胜负，你喝不喝？仙馔密酒已经准备好了。”
“要比你也得先说清楚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输了。”他拍了拍手，向身后喊道：“托勒密！”
“明白！”托勒密从一旁端起早就准备好的托盘，恭敬地呈到商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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