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如果说先前是济世真人对姜槐不屑一顾，他在这葬龙谷秘境里等了不知道多久，也没等到满意的继承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选择了姜槐。那现在……他就只求姜槐活的好好的，别药还没炼完就因为伤势过重昏迷了，那这他生前闻所未闻丹阵之法该找谁一同探讨去？
姜槐轻轻点头，顺手再捏了个萃取丹药杂质的丹阵，将这颗翠玉丹内的丹毒尽数褪下以后，他才张嘴吃下，翠玉丹入体，他身上的伤势，气血，都开始慢慢修补恢复。
他继续炼制起了丹药，总共三百九十二张丹方，还是要些时间的，姜槐一直认真绘制阵法，济世真人没再出声，只是偶尔给他找来一两颗滋补身体的灵丹让他吃下，姜槐在心中默默数着时间，约莫这个秘境里的五个时辰以后，他看着面前摆好的三百九十二颗丹药，抬头，脸上未见任何骄傲，仍旧谦卑小心的提问，“济世真人……这样可以了吗？”
济世真人愣神了约莫五六息时间，最终长叹一声，“可以了。”
“济世真人叹气做甚？”
“我是济世真人的一缕残魂，虽也有资格放宽一些接下来试炼的难度，但接下来的试炼是我生前便准备好的，轻易不可改变，你的炼药天赋甚至在我之上，对丹道的理解也如此新奇有趣，但接下来的试炼……第二关是问心，你不可说谎，在这秘境里你无法说谎，只要说谎便会被我察觉，故此我接下来的提问，你只能回答真话。”
“好，何时开始？”
“现在便开始，我问你，如若有一位罪恶滔天，杀了千万无辜平民，在修行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将你的妻子抓到，以此威胁你为他治伤。你是治，还是不治？”
济世真人的声音很平和，姜槐简单思索片刻，“我治了，他便会放过我的妻子吗？”
“那我治。”
“即便治好他以后，他会再度杀千万人，甚至杀死无数正道修士，你也治？”
“治。”
既然无法说谎，姜槐便只能遵从本心回答，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不管那个拿来要挟他的人是楚纤凝，是温绾绾，还是洛卿雨，洛月观，他都会选择治，他没法做心系万民的圣人，只想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如果你治好以后，你妻子反倒厌恶你做下的决定，当初她甘愿在那名邪修面前自裁，威胁你不许你治。但你仍旧治好了邪修，从此她离开你身边，与你断绝道侣关系，而你在修行界背负无数骂名，你还会治吗？”
“治。”姜槐迟疑片刻，轻声回答。
“为何？”
“我想让她活着，如果治好了她能让她活下去，那背负骂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济世真人的声音忽然沉默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如果我告诉你你选错了……你会如何想？”
“我不求济世真人的传承，愿将丹阵之道与济世真人分享，也愿往后为济世真人在外界行走，寻找济世真人需要的东西，亦或是完成未了结的夙愿，只求济世真人能救我的朋友。”
“她只是你的朋友，你何须对她如此？”
“我的朋友不多，愿意为我不要命的更是没有几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我再问你，若是我可以为你治好她，却要你将这秘境里所有进来的散修，正道修士，全都杀光，你杀不杀？只要你愿意杀，那我便保证你和你的朋友能活着离开这里。”
姜槐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很认真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从小楚纤凝便教他要心怀仁慈，切不可对邪修之路有半点好奇，否则她必然亲自清理门户，所以姜槐见到邪修，全然都是先杀之而后快，如今这个选择摆到了他的面前来，若是他出手将这秘境内的修士尽数斩杀，那他与邪修又有何分别？
一分钟，也许两分钟。
姜槐抬起头，凝望着面前空间，轻叹一声，“真人若是真的愿意救我的朋友，先将我的朋友治好，我杀，如若我未曾做到，真人可以拿我抵命。”
“可别想给我钻这种空子，我不要你的命。我只问你，如果我治好她，你杀不杀这些修士？如果你不杀，那我便先杀她再杀你，你们一样活不了，所以你只能选择，是否要杀这秘境众生而救她一人。”
姜槐低头又沉默了半炷香时间，抬头，“我杀。”
这片空间里无法说谎，姜槐也未曾说谎，他认真考虑了很久，甚至耳边心魔系统都开始叮叮叮了，迫不及待的希望他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这也是第一回，他认真看了系统任务，而不是敷衍的看一眼以后，就拖到待办留着以后执行。
甚至于心魔系统还怕他心里觉得不保险，刻意发布了以下任务。
【你深知这世间的一切道德，不过都是人为的枷锁，修行界所谓的抵制邪修，不过是担忧人人都成了邪修，往后进入人人自危的境地而已，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如今你的好友白梨身受重伤，她曾救你一命，你绝不可坐视不理。
杀死秘境内所有散修，在此期间本系统将为白梨续命，直至你杀死所有散修，本系统将为你提供挽救白梨生命秘法。
任务奖励：为白梨炼化龙晶，挽救其生命。
高阶经验卷轴*3.】
姜槐微微皱起眉梢，先前白梨在他怀里重伤濒死之时，未见系统发布任务，而任务却又在此时悄然降临，时至今日他仍旧摸不清系统任务的发布规律，任务解释说是根据他内心的贪念，可偶尔也有些时候，给出的信息并不绝对正确，姜槐想提问，系统也只会公式回答一切解释归本系统所有。
姜槐望着面前的一片空白空间，他忽然觉得他的心似乎渐渐冷了下来。
脑袋里仿佛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努力的劝阻他断然不可，可先前白梨浑身血红的模样在他眼前再度浮现。
“你通过了第二重试炼。”
济世真人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许爽朗笑声，姜槐抬眸，不解。
“我乃济世，千年前的九境仙尊，我七境那年，便已是当世最好的医者之一，那时我的妻子妖谬，乃是整个东域闻名的天一宗门正道仙子，八境邪修起初找到我，要我为他治伤，我宁死不从，直到他绑来我的妻子，以我的妻子威胁我。”
“我为他治好了伤，他也真的放过了我与我的妻子，或许是为了以后还能再找我治伤做考虑吧，可我妻子却从此与我形同陌路，从此再无任何交谈。”
“她责怪我治好了那名邪修，将让整个东域再陷入一片水火之中。当时她想以死明志，可却被邪修阻拦求死不得，邪修离开以后，她与我就此分别，从此道心蒙尘，后来即便是修行受了重伤，也不愿来找我，未曾修行到第八境，便郁郁而终。”
姜槐安静听完了济世真人的阐述，沉默好久，“这题似乎无解。”
“从那一日起，我弃丹修剑，参悟鸿蒙生死剑，三百年后，我斩下了那名邪修的头颅，祭奠我的妻子。”
“我这一生也曾试过收徒，可收过的弟子我都不太喜欢，有些天赋不够，有些心性不行，其实我不求弟子心性好坏，只希望弟子能与我心性相合，却终究难遇。”
“我妻子重伤之时，我终究赶去找了她，她的伤势要以三千童男童女心头血入药，她宁愿死也不愿我为她取这药引。我便只能看着她郁郁而终。后来我想了好久好久，却始终不知我是对是错，原本第二试炼的问题只有第一个没有第二个，可如今遇到你，我便想问问你，我不在乎答案的对错，或许只是想告诉我自己，当年我未曾愧对任何人。”
“真人……的确无愧于任何人。”姜槐轻声感慨。
“都是些老故事了，好了，既然你突破了第二关试炼，那么……接下来便是第三关，你的丹道天赋足够，心性也深得我心，但还有第三关试炼……这一关，便是考验你的剑势，是否如夜凝说的那般可怖，我所修的是有情剑，于生死之中窥见因果轮回，悟得此剑，你需要在在空间内的十二个时辰里，参悟我剑势的十分之一，方可进入最后一道试炼。”
姜槐轻轻点头。
顷刻间，他面前的一切再度发生变化。
此刻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而面前开始快速闪回济世真人生前的记忆，这些记忆都是他生前悟剑的心得，出剑时刻的画面，姜槐看的很认真，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他认认真真将所有画面，记忆，都感知了一遍，济世真人开口道，“好了，我再引你观看一遍。”
姜槐一怔，轻声问，“嗯？再看一遍做什么？”
济世真人也是一愣，他心底忽然有了一个恐怖的预感。
姜槐迟疑了一下，小声开口道。
“如果只需要参悟十分之一的话，我应该……会了。”
97 喂药
姜槐的眼眸很无辜。
也很认真。
在济世真人引导他观看关于他过去悟剑记忆，出剑时刻那些画面的时候，姜槐便已经全神贯注，将一切都纂刻进了他的脑袋。
绝大多数时候，每个人因为经历不同，所参悟出来的剑道不同，即便剑招可以流传下去，但剑势却近乎是独属于自身的，并不能被他人轻易参悟。就好像楚纤凝的银芒，姜槐可以将银芒的招式教给温绾绾，却无法教会她楚纤凝的剑势。
剑势一般是第七境修士才能参悟的东西，触碰到了些许天地法则之力。楚纤凝的银芒除却招式以外，剑势的真正核心是出即必中，不可被任何方式闪躲，就算是虚化，瞬息，亦或是以极速逃到天涯海角，那这一剑也在出手的瞬间，便已经落到了对方身上。
但姜槐确实只花了三天就学会了楚纤凝的银芒，只是因为他没有第七境修为，没法使用出天地法则之力，没法做到如果楚纤凝那般出即必中，可他的剑也变得无比之快。
而刚才他所看到的画面，便是济世真人的鸿蒙生死剑。
鸿蒙生死剑，是济世真人放弃丹道，开始转修剑道以后所学的剑招，在治好那名邪修以后，济世真人才真切感受到，单单只能够依靠丹道的无力感，因此他弃丹从剑，在剑道之中，渐渐融入了他对于炼丹的理解，出剑之时以自身为丹炉，以剑为丹火，出剑落在他人身上以后，可吸取对方寿元为己用，也可将自身寿元转化为死气，灌注于对方身体。
他修了三百年的鸿蒙生死剑，最终以这三百年里所有积攒下来的生机，全部转化为死气，将那名邪修的脑袋砍了下来，自己也重伤濒死，开始为自己料理后事。
那名邪修近乎毁了他的一切，杀死那名邪修以后，他的心并无半分苍凉，只觉畅快，可大仇得报后却又是一片虚无。
他活了千年，自知已无飞升可能，便将这葬龙谷，与他的小世界融合，化作了他的传承之地，等待有缘人前来。
“挥剑。”济世真人开口道。
姜槐转头，发觉夜凝剑也被济世真人送到了这片秘境里，姜槐轻轻握住夜凝剑柄，夜凝此刻昏昏欲睡，因为光是送他来到这里，便已经耗尽了她这半年来所积攒的所有灵气。
夜凝是极少数可以自己积攒灵气的灵剑，它身体里的剑灵也并非普通剑灵。
姜槐握剑于手，回忆着先前看到的所有画面，于虚空中挥出一剑，剑锋的灵气隐约透出一抹灰，这一剑他耗费了他三月寿元，剑出，在这片空间内斩出一片涟漪。
“咦，这不是济世叔叔的鸿蒙生死剑嘛。”夜凝在一边小声嘀咕，“主人你就学会啦？”
“略懂了一点。”
“我没骗你吧？济世叔叔。”夜凝的声音娇俏。
“他已学会了三成。”济世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一块玉石落到了姜槐面前，姜槐听见他接着说，“这块玉石里，便留存着我所有对鸿蒙生死剑的理解，留给你出秘境以后参悟。”
姜槐将玉石小心翼翼收好，望向面前的纯白，轻声问，“第四重试炼……是什么？”
“是一个承诺。”
姜槐面前的空间忽然扭动了片刻，一个朦胧模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姜槐面前，是一名穿着白衣的男修，虽然先前被夜凝一直喊作济世叔叔，可男修看上去容貌俊朗，尤其年轻，只是眼眸尤其深邃。
“通过了我的三关试炼，证明你有资格继承属于我的一切，但我这一生，唯独还有一个夙愿未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妖谬一生喜欢清净，她的传承秘境，需要化神十重修士方能进入。葬龙谷的秘境即将结束，我会将葬龙谷的开启灵印交给你。我希望往后待你空闲之时，去一趟南域，替我见一面妖谬的残魂，替我问问她……是否愿意见我，若她不愿，你也再回葬龙谷一趟，告诉我一声。”
“就……只是这样？”
“就只是这样。”济世的眸子很平静，并无半点悲伤，却也没有半点喜悦。
“我答应。”姜槐轻轻点头，“我此刻身无灵气，无法以道誓起誓，但这本就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济世真人救活我的朋友，我必然不会辜负济世真人期望，待到往后我化神十重之时，定会将济世真人的话语带到。”
济世真人轻轻一笑，“你愿意为你的朋友做到这般地步，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呢？”
姜槐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还请济世真人告诉我救治我朋友的方法。”
“那颗龙晶，便是解救之道。”济世真人抬手，将一本翠绿色的古书送到了姜槐面前，“第三百七十二页，上面便记载着治愈她的方法，你的炼药是师承何处？”
“乾元秘境里的乾元真人，我从他的炼药古籍里学了很多。”
“乾元啊，他是飞升了？还是老死了？”
“已然老死。”
“哈哈哈哈哈哈，那家伙也曾是我的密友，曾经我们也曾不舍昼夜，讨论炼药之道，看来我们都未曾逃脱者天道束缚。”济世的声音透出几分感慨，顷刻以后，他抬起手，一颗血红色的果实出现在姜槐面前。
“想要以身为丹炉，炼制龙晶，你需要先将你的身体淬炼到能够接纳龙晶的程度，你将这颗龙血灵果与她一人一半吃下，便可使用那翠绿录上的方法，为她治愈伤势。好了，接下来我要去研究你的丹阵，不会窥视你们二人，等你将她救治好以后，再用这颗灵玉开启传承秘境，进来找我就好。”
说罢，姜槐面前的空间扭曲，他便再被送回了先前抵达的山洞之内。
姜槐打开了那本翠玉录。
翠玉录便是济世所修行的炼药传承，其中也有不少他自己的心得见解，姜槐没来得及翻看其它的，而是直接翻到了济世所说的三百七十二页，找到了方法。
先前济世真人以翠玉真灵将白梨包裹，可翠玉真灵也只能提供给她生机，而那龙晶里的即死令在不断的摧毁她的生机，想要将其彻底救治，则必须要白梨将那颗龙晶炼化，即死令对身为半龙族的她自然就毫无作用了。
但白梨如今重伤，气息微弱，就算吃下那半颗龙血灵果，也根本没法炼化龙晶，因此需要姜槐从中协助。
面前这颗龙血灵果，便可让他的身躯获得一丝龙气，不受龙晶气息排斥，龙血灵果是生长于龙尸心脏之上的灵树结果，姜槐一边翻阅着古籍，确认着步骤，将口中的龙血灵果分成两半，其中一半被他凑到白梨嘴边，强行掰开她的小嘴喂下，剩下一半则被他自己吃了下去，他的身躯很快便变得滚烫起来，龙血灵果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
而姜槐也取出了那颗龙晶，望着那三百七十二页上写的，炼化龙晶，再以自身为丹炉，将龙晶炼化为可吸收的龙髓，灌注进其身体里。
等等，不对。
姜槐挠了挠头。
灌注是什么意思？
“小凝小凝。”
“诶？做什么？”
“去睡觉吧，没事喊你就别醒哈。”
“……喔。”
天真无辜小剑灵乖乖在剑里继续睡大觉了。
姜槐好像也忽然明白，济世真人刚才说他要去参悟他的丹阵，不会窥视他们二人是什么意思了。
姜槐低下头，望了一眼刚吃下半颗龙血灵果，此刻身子已然从白蛇，再度化身为白梨的少女，她的白嫩肌肤上仍旧留有一道道撕裂的伤痕，只是即刻伤痕又被翠绿真灵所修补，因此她的身躯不断颤抖着，好在漂亮的眼眸还是睁着的，正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的姜槐。
“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了。”
“好厉害。”白梨小声说，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就是……方法可能有点怪。”
“怎么了？”
“那个……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姜槐的脑袋有点晕乎乎，白梨乖乖闭上眼睛。
姜槐低头。
他咬了咬牙，此时此刻脑袋里该想点什么呢？
此刻躺在地上的白梨一身赤裸，雪腻纤细的身子上沾满血污，他抬头望向灰暗的山洞，脑袋里开始忍不住的胡思乱想，第一时间先想到的是楚纤凝，是楚纤凝粉嫩鲜润的嘴唇，可楚纤凝好像一点都不涩，这个时候想到楚纤凝好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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