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两个女人各自执剑,温绾绾手握清玄,而许清则手握娘亲的佩剑檀念,剑光涌动,少女身姿翩跹,衣袖纷飞。
这是一场很精妙的论剑,并无单方面的碾压,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比拼着最纯粹的剑术,待到快要力竭之时,两人皆停滞一瞬,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开始酝酿起了最后一招。
温绾绾选择了银芒,而许清则选择了继承自她娘亲剑法的“月辉”。
两点寒芒耀眼夺目,待到光影散去,温绾绾低头,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脖颈,她感知到先前她的脖颈前划过一道寒凉剑气,只是剑气刻意收敛,才未曾触及到她的肌肤。
“是绾绾输了。”她轻声认输,许清站在台上,额头浮现出几滴香汗,她也已然力竭,随同温绾绾一起走下论剑台。
第二轮比试,则是沐骄阳对上荧无惑。
沐骄阳化神十重修为,荧无惑化神五重,这场比试本就没有任何悬念,只是荧无惑并未在一开始便认输,而是认认真真执剑于手,眼眸凌厉。
沐骄阳则显得很随性,就连挥剑的动作都很随意,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荧无惑都要远差他太多。但荧无惑有许多古怪的招式,例如那声震慑神魂的怒吼,挥剑时候从剑锋机关上洒落的蛇毒,空闲的左手趁着沐骄阳不注意时候丢出的暗器,这些都在规则允许范围之内,就是不太光彩。
但即便如此,他也仍旧没给沐骄阳造成什么压力,在场所有人里,唯独荧无惑是一人前来,或许是因为被荧无惑这些小招式惹的有些烦躁,沐骄阳眯起眼睛,刹那间,他手中的剑锋以极快的速度划过荧无惑的胸膛,这一剑近乎要将他的半身撕裂。
沐骄阳没再回头看一眼,转身走下擂台,台上的荧无惑身躯倒下,方清沐在恰到好处之时出现,轻轻托住荧无惑的身躯,喂他吃下两颗疗伤丹药。
荧无惑脸色苍白,浑身上下浮出一层虚汗。
方清沐看着走向台下的沐骄阳,迟疑片刻后,他忽然开口,“沐骄阳。”
沐骄阳脚步停滞,回眸。
“这一剑险些毁了他气海,只是比试,若非血海深仇,不必如此。”方清沐的语气倒算不上责问,只是告诫。
沐骄阳轻轻点了下头,“我下回注意。”
台上的荧无惑看向身旁的方清沐,声音微微发颤,“多谢真人。
“好好养伤。”方清沐轻声开口,荧无惑缓缓走下擂台,也并未再多说些什么,还剩下最后一场比试,是姜槐与凤初岚。
姜槐路过荧无惑身边的时候,荧无惑忽然喊了他一声,“姜兄。”
“嗯?”姜槐回头看他。
“我看好你,多加小心。”荧无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却朝着他轻笑。
姜槐也朝着他笑起来,“好。”
他走上擂台,面前的凤初岚也一并上台,他身着一身红衣,身后燃烧起汹涌炽火,手中长刀上灵气流转,互相通名过后,姜槐取出了夜凝剑。
刀剑碰撞之时火花四溅,姜槐的剑刃不紧不慢的阻挡着他劈斩来的每一刀,不仅未曾后退半步,甚至还身有余力,即便他浑身上下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灵气,可速度与力量却不必凤初岚弱上半分。
直到凤初岚再度点燃身后双翼,漫天火羽悬浮于半空,姜槐站在原地,挥剑将朝他射来的火羽尽数击碎,一步步往前,凤初岚挥刀格挡,他的剑刃却仿佛有万斤巨力,他的脊背下沉,肩胛骨近乎断裂,一声怒吼,从身体里再压榨出些许力气,刀锋上扬朝姜槐劈斩而来,可他已不在原地。
他转身,剑刃就点在他后脖颈之上。
姜槐收起剑刃,胜负已分。
“随我走吧。”牧谣来到了姜槐身前,一袭白裙随风轻轻飘摇,她今天编了个很可爱的发饰,走起路来纤细足踝上的足链叮当作响,姜槐走到她身边,表情平静而淡然。
走出一小段以后,牧谣才忽然开口,“你这么跟着我走,不怕你的道侣吃醋?”
“我和她们说过和你修行神魂秘法这件事了。”
“那她们就不吃醋了?”
“说过就不会。”姜槐无辜回答。
绾绾和卿雨都不是小傻瓜,他倒也没有担心太多,只要他心底有点数,怎么都好。
牧谣的脚步蹦蹦跳跳,“我听说你和沐骄阳有旧怨?”
“算是。”
“那到时候遇上他你怎么办?”
“砍他。”
“化神十重诶,就算你修行了霸皇决,也未必能赢吧?”牧谣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装模作样的担忧,纤细手掌还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白嫩的小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虑。
可姜槐只是平静回答,“倒用不着你来关心。”
“喂喂,你好冷淡,我教你神魂秘法,怎么着也算你半个师傅吧?”
“我治你身体邪灵,怎么着也算是你的恩人。”姜槐无奈看她一眼。
其实他不是没有鉴茶雷达,平日里想要分析楚纤凝的各种稍纵即逝的微表情,早已将姜槐锻炼成了微表情大师,一个人心中所想总没法瞒过她自己的眼睛,若是什么千年的老狐狸,姜槐可能会看不透,可面前的牧谣,归根究底也只是十八岁的少女。
“你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诶,教会了你神魂秘术,到时候你赢沐骄阳的胜算起码增添三成呢。”
“就算不学,也是十成,没有分别。我从来都没将他当做过我的对手。”
“咦,吹,接着吹,你这么厉害怎么被人废了修为呢?”
姜槐并未因为她的话语而气恼,只是无辜的看她一眼,“不关你事。”
牧谣抬头看他,“我这么说你竟然都不生气?”
“我该生气吗?”
“像块木头一样。”牧谣仍旧是蹦蹦跳跳的,她随着姜槐来到她的院落里,接着便再一次去到了床上,双膝抵在床面,眸子望向身边的姜槐,姜槐来到她的身边坐下,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他再一次进入到牧谣的神魂世界,牧谣将那颗修行用的玉珠递给他。
姜槐开始认真修行,而他身后的牧谣却又开始作起了妖,娇软的身子先是从身后搂住了他,接着便又凑近他的脖颈,粉嫩嘴唇先是触碰,接着雪白贝齿便落下来,她期待姜槐又露出慌乱不安又拿她无可奈何的神情,但这一回,姜槐却只是很认真的在修行着那项神魂秘术,并无任何反应。
“姜槐?”她忍不住呼喊姜槐的名字。
“嗯?”姜槐分出心来,答应了她一声。
可牧谣忽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该说什么呢?该问你今天为什么像块木头?见鬼……这个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好蠢。
昨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多折腾他的招数,对今天傍晚的一切都期待的不行呢,但忽然间姜槐就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旦对她开始不屑一顾,她忽然发觉,她就拿姜槐毫无办法了。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清的失落感悄然从心底蔓延开来。
295 允许一切发生
姜槐没时间揣摩牧谣此刻心底的想法,他的神魂秘术已经修行到了最后一步。
秘术的最后一步,是清晰的认知己身,避免往后被术法反噬。很快姜槐便以旁观者的角度,开始看到了他过去的记忆。
记忆的画面在以极快的速度闪回,他宛若走马观花一般,很快便看完了他的一生。
他先看到的是他的前世。
前世他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幼年时父母健在,有个父亲绝症朋友托孤的妹妹从小随他一起长大,妹妹的生母还在,就是因为改嫁的关系,新的家庭并不方便带着个拖油瓶,于是姜槐多了这么个妹妹,妹妹的亲生父亲也姓姜,所以从小许多同班同学还真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妹妹名字叫姜柠,比他小两岁。
他的前世记忆并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地方,他从小性格腼腆,却又贪玩,爱玩游戏所以成绩很烂,总悄悄用攒下来的零花钱去黑网吧上网,每回父母找不到他人便派出姜柠,姜柠总能精准找到他网吧的位置,然后拎着他耳朵给他拽回家去。
相较于他的贪玩,妹妹姜柠就是别人口中那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可爱漂亮,看上去乖巧文静,成绩又是一等一的好,学什么都快,记性又好,姜槐从小听到最多的就是那句你什么时候能好好学学你妹妹,听的耳朵快要起茧。
后来父母为了避免他天天跑黑网吧学坏,终究还是给家里添了一台电脑,可掌控权却在妹妹手里,姜槐每日都得想着法子哄好姜柠,才能从她那套到密码玩上两局。他觉得他打小就有狗腿子的天赋,从小就学会了给妹妹揉肩捶腿做饭跑腿。
只有他见过那个外人面前乖巧温柔的小女孩,私底下是多么可恶暴力,初中时候他没少挨姜柠踹,这家伙只有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才会原形毕露。姜槐至今都还记得好多有趣的琐事,那个初中给她表白的男同学,她拒绝的时候看上去无辜又单纯,回家后她却在床上看那个男同学写的情书,笑的翻来覆去的打滚,让姜槐快看这个傻.逼。
父母那时因为生计在别的城市奔波,每个月固定给他们寄生活费过来,他们住在一个五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小时候两人还会因为怕黑而睡一块,年纪越大姜槐越嫌弃她,她却总爱往姜槐床上凑,半夜猛猛抢被子,第二天他冻的喷嚏连天的时候嘲笑他体质好差活该。
姜槐打小就恨啊,他总怀疑姜柠才是亲生的那个,他这个当哥哥的从来都只有被妹妹欺负的份,姜柠的零花钱永远比他多,她玩电脑就一定是查资料要学习,他要玩电脑就一定是要打那破游戏,姜槐最恨的是他连他引以为傲的游戏领域都被姜柠玩爆,她只是随便玩了一段时间就轻松把姜槐虐的找不着北。从小他就对这个妹妹羡慕嫉妒恨,后来妹控这个词开始渐渐兴起,姜柠偶尔还拿这个开玩笑,朝他眨眨眼一脸无辜问道,“哥你是吗?”
“傻.逼才是。”
然后他就得挨踹,这丫头踹人可疼,好在姜槐从初中起就练就了百分百在她抬腿的时候拽住她脚踝的技能。
后来姜槐去念了职校,职校可以住校,父母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姜槐倒是脸皮厚惯了,本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被姜柠支配的恐惧,谁曾想每逢假期姜柠就在他学校门口蹲点等候,一脸语重心长的无辜说着,“妈怕你跟职校的人学坏,所以明天陪我逛街。”
“不去。”
“给你介绍漂亮女同学。”
“社恐,见面就哑巴。”
“我给你当僚机,你装高冷男神就行。”
“不要。”姜槐摇头摇的像拨浪鼓,可架不住被抓着手臂就哪都别想跑了,如此来回好几次,好不容易想到借口,拽着姜柠来到朋友面前,说约好了今晚要一块吃烧烤,可姜柠却无辜眨眨眼,“那我可以一块吗?”
她漂亮的过分,同龄的女孩又总是比男孩成熟太多,轻轻松松把姜槐身边几个室友全转化成了小弟,她拍拍姜槐肩膀,“谢谢哥哥们照顾我男朋友,敬哥哥们一杯。”
姜槐瞪大眼睛,刚要辩解却又被拧住了腰,姜柠凑到他耳边,粉嫩嘴唇还带着微微酒气,“妈怕你在职校乱搞染上病了,听说你们这破学校好多好多不干净的,前段时间还有人厕所流产呢,所以……我有监督并预防你在职校里乱搞的义务。”
“神经病啊!我都没成年!再说了,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收藏的本子小电影我都看了,最近添加的越来越频繁了,青春期躁动我理解,想恋爱我给你介绍我学校的嘛,我的闺蜜个个都好看,还有,少看见姐控本。”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解释清楚!”
“不要?”姜柠搂住他肩膀,压低声音,“那我只好告诉妈前段时间你拿生活费买皮肤,不够吃饭找我借钱的事情了……”
“卑鄙!”
“听话,过两天给你买新套装。”
“你哪来那么多零花钱?”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有钱就往游戏里冲?又菜又爱玩。问你话呢,听不听话?”
整个职校三年姜槐都没能谈上恋爱,唯一能心底有点慰藉的,大概就是室友们一直羡慕他有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朋友,即便他无数次试图辩解那只是他的妹妹,可室友也只会拍拍胸脯说都懂,都懂。
后来他职校毕业了,他本来以为他终于有机会摆脱那个女魔头,可姜柠高二那年的暑假,他所在的城市爆发洪灾,父母成为了那场洪灾中的遇难者。
而父母生前花费所有积蓄购买的那栋房子,成了烂尾楼。
姜柠的生母出席了父母的葬礼,也问询了姜柠是否愿意跟着她生活,可她却红着眼眶让她滚远一点,她一边嘶吼一边嚎啕大哭,姜槐站在了她的身边,礼貌的请那个女人离开。
家里的亲戚暂时成为了他们的监护人。
举办完父母的葬礼,姜槐没再继续念书,而是找了两份工作,白天做汽修,晚上送送外卖,家里的日子倒也算不上多么拮据,只是姜槐闲不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他没法再像从前一样懒散了。
后来姜柠考上了很好的大学,于是她被她抓去了她的城市,在她学校旁租了个小出租屋,两人常常晚上抱着啤酒坐在出租屋里看电影,他并不觉得生活多困苦黯淡,只是稍微辛苦一点,可疲惫总能让他的心静下来,静下来就不会想太多。
姜槐总是不愿意想太多,他觉得蠢一点没什么关系,只要能接受自己的愚蠢,生活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后来他的生活渐渐步上正轨,妹妹大学快要毕业,拿到了大厂的职位,月薪超高,在生活上姜柠从来都不需要他来担心,后来在那个冬天,他看到那个坠湖的女孩,跳入湖中后才开始后悔。
他可以放心说他无愧于任何人,却唯独愧对姜柠,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他坟前一边咒骂他是个傻.逼一边掉眼泪,希望别他把骨灰给一并扬了。
走马灯般的回忆渐渐停歇,片刻后姜槐又见到了他此生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来回顾他的一生,当他低下头,望向自己,发觉他的身躯仿佛在这片神魂世界里变得愈来愈清晰真实,他意识到此刻神魂秘术已然修炼大成。
他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却发觉身后的牧谣正用手指在不停的戳着他的后背,撅着嘴唇,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姜槐无辜的朝着她眨眨眼,“我修炼完了。”
“谢了啊。”姜槐退出牧谣的神魂世界,缓缓睁开眼睛,面前少女瓷白的脸颊近在咫尺,若说前些天望见的时候,或许他还会恍惚一瞬,动摇一秒,但此刻他的心却仿佛无比平静。
“那我先走了哦。”姜槐站起身来,可身后的牧谣却又伸出白嫩小脚,试图勾住他的腰身,姜槐近乎是一瞬便抓住了她的足踝,她的雪白足踝上系着银链,晃荡起来的时候叮当作响。
“你……就走了?”
“那不然留下来做什么?”姜槐不解的朝着她眨眨眼。
“用完就丢……人渣。”
“不是说过感谢的话了?”
“只是谢谢,难道就……”
“那你要怎么样?”姜槐忽然伸出手拧住牧谣的脸,把她脸颊边的软肉朝着两边拉扯,“要怎样?说话。”
这回他的眸子可不向前两天那般纠结慌张了,反倒带着一缕玩味的笑意,牧谣望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些说不清的心跳加速,以至于不敢直视他的眼眸,慌乱的避躲开,支支吾吾的说着,“陪我……玩一会儿。”
“玩什么?”
“陪我下几盘棋。”
姜槐看了一眼窗外,时间倒是尚早,距离他答应许清的傍晚去给她画一幅画还有好一会儿,于是他轻轻点头,“行。”
今天心情很好,姜槐允许一切发生。
296 无力挣扎
棋盘在桌面铺开。
冒着氤氲热气的茶水摆放在一旁,茶是东域最好的茶,泡茶的人是牧谣,她自幼随娘亲学习茶道,泡茶的手法已是臻至化境。
可她却极少给旁人泡茶。
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有资格喝她亲手泡的茶,或许她认为此刻坐在她对面的姜槐算是一个。
她很期待这盘棋。
姜槐与她的爹爹棋圣对弈,也不过只差几手,先前那在秘境中遇到的棋盘试炼,他解开的从容淡然。故此她已然将姜槐当成了此生第二大对手。
爹爹说她未来总有天会在棋艺上超越他的成就,但在这之前,她要先赢下姜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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