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那在那之前呢？在五域大比那回，你为何要为我出头？”
“因为看不惯，她太欺负人。”
“那你为何要将那颗涅槃丹给我？”
“因为你送了我玉镯。”
“可你分明说你不喜欢那个玉镯，可你分明也从来都对我的讨好不屑一顾……”
楚纤凝轻轻摇头，“不是不屑一顾，我只是觉得，你从来都没有必要讨好我，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洛月观浑身忽然颤抖了一个瞬间。
那个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些记忆里模糊的光影此刻再度重新平凑，不再是她臆想中的模样。她忽然全都想起来了，楚纤凝一直都对她很好，从来没有瞧不起她，也从没有因为魔萝城那件事与她赌气……可为何她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就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明白了楚纤凝为什么说，她似乎只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于是她把她看到的一切都往她恶意揣测的方向不断的编织幻想。
“我好像明白你说的了……楚纤凝。”
“我只看到了我想看到的……可我现在明白……好像已经太迟。”
楚纤凝摇头，“从来都不迟。”
“可我已经伤了你……”
“我没事，休养一段时间便好。”
“你罚我吧……楚纤凝……让我做点什么……什么都好……”
楚纤凝无奈叹息，“你总喜欢想这些奇怪的东西，我根本没有怪你，你却好像开始痛恨起你自己，如果你非要我说些什么的话……那就不要自责，不要害怕，也不要恨你自己。”
洛月观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楚纤凝的眼睛却又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楚纤凝。”
楚纤凝顿时间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许久才开口，“好了，再过一会儿，麻烦你帮我沐浴。”
“好，一会儿我抱你去。”
“不许乱动手动脚，我不喜欢。”
楚纤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洛月观的侧脸，洛月观也转头看她，她认真的看了楚纤凝好久，直到楚纤凝开口问，“盯着我做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清冷的样子？”
“习惯了。”
“可这次我好像看到了点别的什么。”洛月观轻声说。
楚纤凝愣神了片刻，随即无奈地轻笑起来。
“谢谢你，楚纤凝。”洛月观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
“不客气。”楚纤凝轻声回答。
256 真好
屋檐下月光清幽。
姜槐站在楚纤凝房门外，楚纤凝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灯光，他没有敲门，过了好几秒，正准备小心翼翼离开的时候，楚纤凝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有事？”
“没，就是想再看看师尊伤势……师尊先休息也好。”
“进来。”楚纤凝轻声道。
于是姜槐轻轻推开门，楚纤凝正躺在床上，纤细身躯都裹在雪白被褥里，堪堪露出脑袋，姜槐注意到床边的衣裙整齐叠放着，那楚纤凝的被褥下此刻应该空无一物。
他没去细想这些，只是走到楚纤凝身边，搬来凳子，柔声说，“手腕给我。”
一截雪白皓腕从被窝里伸出来，姜槐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将指尖搭在其上，开始认真感知起楚纤凝的脉象，并以一缕微弱灵气，来彻查她此刻的身体情况。
从历宗主那取来的灵药价值不菲，已是天玄宗能找到最好的疗伤灵药，如今灵药已被楚纤凝炼化九成，皮肉的伤势已无大碍，就连一点疤痕都未曾留下，但姜槐渐渐皱起眉梢，楚纤凝的旧伤如今再度撕裂开来。
“皱眉作甚？”楚纤凝淡然问道。
“师尊旧伤又恢复到从前了……”
“我的身体我比你更加清楚。”楚纤凝的声音微微透出一丝无奈，“无碍，不必担忧。”
姜槐为楚纤凝的旧伤所准备的药方，是生命神树的树叶，生命神树生长在极源之境，由五域各方势力轮流守护，每年的五域大比会取出来一部分树叶当做给年轻一辈的奖励，今年的五域大比，若是能获得前三，或许便有机会分得一片神树叶子。
可五域大比是年末的事，距离当今还有半年光景。
楚纤凝的手腕挣脱了姜槐的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姜槐一怔，回过神来看她的眼睛，听见她轻声说，“不许皱眉。”
姜槐乖乖将眉头舒展开来，轻声说，“再过两天将剩下那两处窍穴打开吧，拖不得了。”
他的口气微微透出一丝强硬的意味，楚纤凝的眸子先是透出一丝不悦，就这么和他对视了好几秒钟，直到确信他眼眸里的执拗不可逆转，她才别过脸去，很轻很轻的答应了一声。
“知道了。”
“那师尊早些休息。”
“好。”楚纤凝将纤细手臂伸回被窝里，闭上眼睛。
姜槐为她熄灭房间的灯，轻轻走出门去，将他的门关上，庭院里月光弥漫，他犹豫片刻后，来到了洛月观的房门前。
他还未伸出手敲门，门却在此刻恰好打开，屋内的洛月观一袭紫色睡裙，漆黑发丝搭在肩头，姜槐看向她的眼睛。
相较于先前，姜槐总觉得此刻洛月观的眸子里少了复杂情绪，只是此刻眸子里还多透出了一丝茫然，两人在月光下对视了几秒，洛月观轻声问，“你师尊怎么样？”
“刚去看过，伤势稳定下来了，过两日我会将她窍穴开启，对她的伤势会好些。”姜槐轻声回答。
“楚纤凝愿意？”
“嗯，师尊答应我了。”
“那就好。”洛月观长舒一口气，却不自觉将目光望向了别处。
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槐，给楚纤凝沐浴完，将她送回房间以后，她就一个人坐在床边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起和姜槐初识的经过，想起这段时间和他所发生的荒唐一切，仿佛那些都是朦胧彩色的泡沫，当她努力的透过泡沫看清些什么的时候，泡沫却悄然破碎了。
她忽然看清了泡沫下真实的景象，从一开始姜槐就并未从她身上有所图谋，是她觉得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应当对她有所图谋，所以她总想勾他心底潜藏的欲望，想看清那些卑劣的，无耻的情欲，总想向她自己证明天下乌鸦就是一般黑，从没有谁都能够永远道貌岸然的生活。
“要一起出去走走吗？”姜槐轻声说。
洛月观微微一怔，其实即便姜槐不说，她也想对姜槐开口，于是她来到了姜槐身边，她未穿鞋袜，白嫩玉足就这般踩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两人迎着月光走出门去，山门里的月色清幽，晚风清凉，微微吹动她的裙边。
“这次……你师尊的事，对不起。”洛月观率先开口说道。
“心魔发作，怪不得你，师尊不希望你想太多，我也一样。”姜槐轻声回答。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渐渐走到一处溪流边，溪流在夜色中缓缓流淌，月光让水面微微泛起光亮，洛月观坐在了青石边，低头看向溪流从鹅卵石上滑过，她小声说，“我好像渐渐想明白你之前说那些话的意思了。”
姜槐站在她的身旁，小声问，“嗯？”
“从前我总是很自以为是，只相信自己猜到的东西，我总在心底觉得你师尊瞧不起我，总觉得你师尊是和我一样卑劣的家伙，愿意和我关系亲密，不过是因为她也觉得孤单，亦或是因为我不如她，所以我在她身边，她就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满足她心底那一点点骄傲的欲望。”
说到这，洛月观忽然自嘲的笑，“她一直拿我当真正的好朋友，可我却这么想着，很可笑吧？”
“从前怎么想不重要啦，现在想开就好，不是吗？”姜槐轻声说道。
洛月观回眸看他，朝着他轻笑起来，“有时候你和你师尊真的好像，或许正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你师尊的影子，所以我才总想把你一并拖到泥潭里。”
姜槐摇摇头，“不怪你。”
“就算你不怪我，我也想和你道歉，这段时间让你被折腾的那么心烦。”
姜槐顿时间无奈的笑，“真没关系的。”
洛月观眼眸里的迷茫似乎悄然消散了几分，她的唇角轻轻勾起，雪腻纤细的小腿轻晃，她微微仰起脸，“那如果我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会不会失望？”
姜槐挠了挠头，“我觉得是好事。”
两人的眸光在月夜下交汇在一块，洛月观终于轻笑起来，她从未觉得她的心这般轻盈，仿佛过去那些困住她的枷锁正在一点点被挣脱开来，她忽然朝着姜槐眨了一下眼睛。
“你可以在月光下亲我吗？”
姜槐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她的指尖，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洛月观闭上眼睛，浓密纤长的眼睫洒满月光。
姜槐轻轻凑近过来，弯腰，凑近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退，洛月观睁开眼睛，脸颊梨涡浅浅，“你不问我为什么还想让你亲一下？”
“不问。”
“猜到了？”
“没必要猜。”姜槐看着洛月观的眸子，也朝着她眨眨眼，“师尊教会我的，想太多就会烦恼，许多事不想就永远不会，反正不论想与不想，未来它都会发生。”
“有道理。”洛月观站起了身，走到姜槐身边，“我们回去吧？”
“你先回去休息好了，我去一趟灵雪湖。”
“灵雪湖？去那做什么？”
“去钓灵雪鱼，明早给师尊煮鱼片粥。”
“那我也一块。”洛月观跟在了他的身边，取出灵剑，御剑带他前往灵雪山，来到灵雪湖边，挑选了一处凉亭边坐下，姜槐拿出钓竿和鱼饵，两人并排坐在月光下，看着因为月光而波光粼粼的湖面，洛月观脸颊边的发丝被吹落到姜槐脸上，痒痒的。
于是洛月观绑起头发，纤纤玉手托着腮帮，眸子安静的望着远处的湖面，她忽然想到什么，轻声说，“你师尊很喜欢钓鱼，我以前也常常跟着她一块，去过好多有趣的地方垂钓。”
这件事姜槐当然知道，楚纤凝很喜欢垂钓，但她不喜欢像姜槐这样作弊，她可以一个人坐在湖边待一整天，即便毫无收获也不会失望。
“那时候我总是很没耐心，想不明白既然想要吃鱼，为什么不直接用灵气捞几条上来，楚纤凝就向我解释说，随手捞上来的没有自己钓上来的好吃。”
“那时候我就很喜欢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她不止一次嫌我吵，可也从来没有真的让我离她远些，每回钓到好鱼，我们就去找宗门里专门擅长做菜的厨子做一顿，每回她都只吃两口，剩下的都进了我肚子里。”
“你师尊其实只是看着清冷，其实外冷内热，有时候还刀子嘴豆腐心，以前每回钓来的鱼，做的时候总会分成两半，一半清蒸，一半做成我喜欢的口味，我自己的吃完了，吃她的她也总不会生气。”
洛月观在姜槐耳边说了好多好多关于过去和楚纤凝的趣事，许多事她自己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姜槐不经意间看向她的侧脸，她的眸子漂亮的像是夜色中散发着光芒的夜明珠。
两人就这么坐在湖边好久好久，说了好多好多以后，洛月观忽然冷不丁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姜槐一愣，顿时有些好奇。
“或许……你和楚纤凝之间，并不是绝无可能。”洛月观的声音小心翼翼，说完以后就紧闭嘴唇，再多都不肯透露了，可姜槐却只是笑，朝着她眨眨眼，“我知道。”
“反正就是知道。”
姜槐没法告诉她，那天楚纤凝大赦天下主动亲了他的嘴唇，不然以师尊脸皮那么薄的性子，会羞愤的想要躲起来。
“真好。”
洛月观抬头望向天边的皎皎明月，语气透出一丝羡慕，却不再有酸溜溜的失落。
257 夜话
湖边的树叶凝结露珠。
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宛若朦胧的水墨画，姜槐与洛月观坐在湖边钓了一整夜，鱼倒是上钩了好几条，但心心念念的灵雪鱼却一直未曾上钩。姜槐本有想过要不要再上他的超级饵料，他倒是不担心灵雪真人生气了拷打他，就是担忧师尊要是知道他又偷灵雪真人的鱼，到时候师尊和他一块丢人。
姜槐起身，准备去和灵雪真人商量商量，换一条灵雪鱼，却不曾想远处一道朦胧白影已经踏水而来，正是灵雪真人。
姜槐一见灵雪真人就莫名有些心虚，还好，灵雪真人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来钓鱼？”
“嗯，想钓条灵雪鱼给师尊补补身子。”
“楚纤凝伤势严重吗？”
“还好，多谢真人关心。”
灵雪真人望他一眼，随即手指湖面，片刻后，一条肥美的灵雪鱼便被她轻而易举的抓了出来，她将其丢到姜槐怀里，姜槐慌忙接稳，看向面前的灵雪真人。
“送你了。”
“多谢真人。”
灵雪真人的声音倒是轻柔，“回去吧。”
姜槐抓着鱼，和洛月观一同御剑回山，此刻时间还早，楚纤凝还未醒，姜槐去厨房里处理起了那条灵雪鱼，鱼骨用来熬汤，熬好的鱼汤用来煮粥，鱼片在粥快煮好的时候放在里面，脆甜嫩滑的鱼片与米香交融在一起，姜槐再准备了几个小碟子，里面分别放了些许精致的咸菜，葱花，香菜，花生。
接着姜槐才去往房间里喊洛卿雨起床，昨晚他便和洛卿雨说过了今晚要去钓鱼，洛卿雨乖乖答应下来，此刻睡的正香甜，姜槐凑近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洛卿雨缓缓睁开眼睛，随即粉嫩嘴唇微微撅起，姜槐凑近，在她嘴唇轻轻吻了一下。
洛卿雨这才乖乖起床穿衣。
楚纤凝仍旧准时推开房间门，一袭白色道袍素净淡雅，她来到桌边，看向面前瓷碗里的鱼片粥，“你又去偷灵雪真人的鱼了？”
“没，灵雪真人送给师尊的。”姜槐轻声回答。
楚纤凝轻轻点头，姜槐在一边接着说道，“晚点空了我再给她送两个阵图去，咱不白欠这人情。”
楚纤凝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便拿起瓷勺喝起了粥。
今日阳光正好，早膳结束以后，庭院外传来敲门声，来的是温绾绾，昨日她自然也见到了天玄宗上空那场可怖的论战，前来看望楚纤凝。
楚纤凝柔声和她说了没事，招待她在庭院里坐下，姜槐去准备了茶点，庭院里难得尤其热闹，一群人凑到了一块，因为无所事事又玩起了牌，只是这回赌注就小了许多许多，因为温绾绾兜里的灵石与她们相比，确实也都不甚宽裕。
而姜槐就在一边指点温绾绾，结果因为他指指点点绾绾反倒还输了一两百灵石，姜槐顿时玉玉，到饭点时间他去准备了午饭，让温绾绾把温芙芙也喊来了院子里，午饭后姜槐喊洛月观去后院的竹林里练剑，温芙芙则接替了洛月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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