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船头鸦
这让蒋理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起来，他猛然松开了那名内务官，转身离开了未央阁。
“你让我签下的是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天恩回到了大教区后，李维才问出这个问题。
老乐的神情很平静，他坐在了院子的躺椅上，悠悠的端起了一杯茶，随意的说。
“没什么，就是一个简单的权限绑定，用不了几天，你就估计就能用上这个东西了。”
在说的同时，老乐拿起了一旁的城市日报。
关于乐园在整个中央的大范围传播，仍旧占据了报纸的头条。
如今甚至已经有公司做起了这方面的生意，虽然中央有钱人很多，这些人都不缺少这一百万，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普通市民即使能掏出一百万来，也舍不得拿出半数身家去买来这样一个偏娱乐性质的“玩具”。
于是，有些公司就给教会捐献了数千万，拿到了几十个进入乐园的埠，将它们以每晚数千的价格租赁出去，使得中央的那些普通市民也可以体验到乐园中的心想事成。
再加上教会一直以来都在无偿给最底层免费提供乐园，根据各大日报的统计以及从研究所中拿到的数据。
整个中央数百万人，已经有接近6成左右进入过乐园。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教会这样已经发放出去十多万的通讯器和卡片，内部之前准备的存货也已经要见底了。
老乐看到了报纸上的那些数据，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转头看向李维。
“你以前杀过鸡鸭吗？”
李维摇了摇头。
“没有。”
我只杀过人。
后面那句话是他在心里默默说的。
老乐却淡淡的说。
“这两天可以在教会的厨房里找活的家禽试一试。”
第222章 教義
生物所。
关于对乐园的分析，即使已经给内阁进行汇报和陈述，专项的研究小组也没有完全解散。
那名领头的生物所副所长，因为最近没有什么实验项目，再加上出于对乐园的好奇，他的研究重心依旧放在了这上面，甚至亲自试加入到了乐园其中，去在那个虚幻的世界进行守则上的解析与研究。
就在乐园已经在这座城市中散步蔓延的第15天的深夜，这名副所长没有直接入睡，或者像前几天那样听那段纯音乐进入到乐园中。
而是找来了一开始就使用过乐园的一名科研者，在他使用了乐园并入睡之后，研究起在乐园期间，他身体上的生物组织产生的各种运动以及变化。
一开始的研究小组也进行过这方面的研究，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发现了所谓的乐园其实是一间“房中房”，在人进入睡眠之后，将人的意识关进了一个存在于现实守则内的房子中。
而在这期间，使用了乐园的人，意识几乎完全进入到了一种被封锁的状态，无论用什么手段也无法从外界检测到其意识思考的波动，却又不是让人完全昏死过去，只要稍微弄出大一点的动静，就可以将沉浸在乐园中的人唤醒，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副所长对这种现象相当好奇，这一次，他也一样对于那名沉浸入乐园的科研者进行脑内意识的检测，同样的，依旧是没有发现任何的意识波动，就像是那沉睡中的身体已经被另外一种守则所笼罩，区别于这个世界一样。
而就在他观察到这的时候，忽然间，他在科研者的脑内发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人类大脑由爬虫类脑、哺乳类动物脑和大脑新皮质三大结构组成，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大脑新皮质，那是人和动物之间从生物层面上来讲最大的区别。
正是有了它的存在使人类衍生出高级意识，可以进行更多的思考。
而此时，眼前这名科研者头脑中的大脑新皮质很明显的比之以前要小上了很多！
不仅如此，他的脑区域面积以及神经的横截面积，都产生了不同幅度的改变与缩小！
这让那名副所长当场愣在了原地！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恐慌，没有任何犹豫，连忙利用了生物所中的仪器，对自己的大脑进行了内窥。
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脑子也发生了类似的变化，只不过他的大脑新皮质被保留下来的还有很多，没有像那名科研者一样，已经缩小到了近乎看不见的程度。
但很明显，它还是变小了！
副所长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起来，他近乎飞快的冲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那里一直都有一本暮光教会的教义福音书，是在研究小组之前判断出来，乐园和暮光是同根同源的一体两面后，他特地找过来的，想要通过了解暮光的教义从而更加的了解乐园。
他表现的很慌乱，翻找教义的手不断的在发颤，时间过去了三四分钟，最终他手上的那本教义福音书停留在了其中一页上。
副所长眼睛中充斥血丝，他死死的盯这一页上面的其中一行字。
他终于想明白了！
终于想明白这个和暮光一模一样的乐园，被教会放出来，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副所长猛然合上了教义，他掏出了通讯器，连夜拨通了中央统计所的电话。
电话另外一边的人在这个时间明显已经休息了，但副所长仍旧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直到电话被接通。
电话另外一端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就像是好梦被吵醒一样。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现在中央有多少人进入过乐园了！统计所最新的统计数据呢！”副所长的声音急促，严厉到完全可以说是质问。
听到他的声音，这个时候接电话的人像是才反应过来，给他打来电话的人是谁。
他的意识此时已经变得清醒起来，将白天刚刚整理出来的数据说出来。
听到这，副所长已经绝望的背靠身后的墙壁，通讯器从他的手中缓缓滑落了下来。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他喃喃自语，很快重新从地上捡起来的通讯器，一边朝研究所外冲出去，一边打通了另外一个只有各大研究所所长级别的人物才拥有的秘密号码。
电话这次很快就被接通，还没有等里面的开口，已经坐上汽车的副所长就大声喊道。
“陛下和宰相！我要见陛下和宰相！”
“嗡！”
副所长踩死的油门，在夜晚的中央大道上，朝未央阁所在的位置冲刺！
他甚至都没有听到电话另一端的人是怎么回复他的，这个时候他的耳边近乎一片嗡鸣，在连闯了七八个红灯后直接冲进了皇室居所的未央阁当中！
守卫在周围的刑事厅警卫，刚想要向前去阻拦，阁内就有今夜留守的皇家科学院的科学家出面，将他迎了进去。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这么晚你要打那通电话见陛下和宰相？”
“陛下进入过乐园没有？”副所长加快步伐冲向了未央阁的里间，同时急切的问。
那名科学家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未央阁深处，有内务官想要将他们拦住，但留守在这里的科学院科学家却清楚副所长拨通的那通电话的涵义，他们驱散了所有的内务官，直接闯进了皇帝的寝宫。
这是一间宽大的卧室，中间摆放一张散落帷幔的大床，而在床边还摆放那顶代表皇权安家荣耀的皇冠，以及皇帝的常服。
当他们闯进来以后，就能清晰的听见那阵悠扬的纯音乐，而这阵混乱匆忙的脚步声，也让躺在大床上，原本正在陷入美妙梦香中的男人惊醒过来。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身，看那从大门外涌进来的一众科学家，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然而，那些科学家在看到他从床上坐起身后，所有人都呆滞在了原地！
在男人脖子上长的根本不是一个人类的脑袋，而是一颗丑陋难看的猪头！
副所长在看到这一幕时，瞪大了眼睛，愣愣的跌坐在了地上，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那一段暮光教义。
【.暮光会依此来判断他在精神世界中的形态和处境，好人和坏人将会拥有不同的外表、工作和家庭，极恶者更是会沦落成畜生.】
第223章 溫床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觉得自己要比其他人更聪明。”
大教区，老乐的院子，一老一少两人正在吃西瓜。
自从来到暮光当上的牧师之后，李维的这段日子过的颇为悠闲。
他基本不用为什么事情进行考虑，天天跟老乐在整个中央溜达。
这座城市从表面上看要比东大区的其他地下城要文明和谐上很多，那些因为学院事件，而觉醒了守则的特招毕业生们，在共进会私下完全被内阁掌控的情况下，看起来彻底丧失了威胁性，没有爆发出任何乱子。
而从东大区其他城市逃难过来的非法难民，也伴随内阁下达的强令，参政议事通过的新入境法案，以及刑事厅的严格执行下，原本忽然之间变得拥挤混乱的城市，此时也慢慢得到了梳理，非法入境的偷渡客全都被遣返回了原籍，在这期间这些人虽然在中间犯了一些小案子，却也没有扩大成更大的麻烦。
同时，中央内部针对绿日残党的清理也步入了尾声，曾经绿日留下在各个机构组织的暗子又被找到了一些，让这座城市原本紧张的气氛随之放松，内阁也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将如何解决东大区最近频发的叛逆问题提上了议案。
这座地下人类最大的城市，看起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在李维跟老乐把整个中央四片分区都观察了个遍之后，他却觉得这里远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样蒸蒸日上。
特招毕业生的问题根本没有完全解决，陈光生已经在中央的地下势力中彻底站稳了跟脚，只是现在还在观察和避风头的阶段，并没有开始尝试接触那些对现状不满的特招生毕业生而已。
中央入境的问题看似得到了解决，所有非法难民全都被遣返回原地，这种做法是保全住了中央自己的安稳，可实际上却极大的损害了这座城市在东大区中威信，那些难民都在原本的老家中都属于权贵阶层，他们几乎变卖了老家的家产，拖家带口的来到了中央寻求庇护，最终却又被赶了回去。
这种做法无疑会使他们对中央产生怨恨，甚至有可能本身所在的城市还没有特招生进行叛乱，他们自己回去就主动宣称脱离中央控制，回归到旧世纪时的自立状态。
内阁内部虽然完成了清查，但想要更有效率的回归政务处理那也是天方夜谭，本身中央就有激烈的党派斗争，其中共和派与保守派的冲突甚至都蔓延到了学院中，间接导致了一名亲王世子的死亡，可见两派之间的水火不容。
这样的派系斗争已经持续了数十年，甚至牵扯到了各大研究所当中，让那些科学家以及天选们也不得不选择下场战队，使本该超凡脱俗的实验室也变得满是勾心斗角起来。
东大区其他城市局势更是因为这段时间无人制止，叛乱开始四处蔓延。
中央早已有了累卵之危，李维觉得就算后续没有任何人干涉，内阁和皇室也要开始渐渐失去对于其他城市的掌控，除非他们摒弃内部矛盾，将中央那些养尊处优的天选派出去，以雷霆之势在特招生还没有人发展崛起之前，将叛乱都处理干净，那说不定还有说法。
只是现在看这个局势，中央已经有些自顾不暇了。
听身边老乐的话，李维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啃了一口冰镇西瓜，他没有回应那句莫名其妙的感慨，而是问道。
“我都跟你逛了这么多天了，这对我能见到暮光的事情有什么帮助吗？”
他当然还没忘记自己当初找到教会的目的是什么。
老乐算是他在这个游戏中认识的，还算顺眼的一个老头了，但他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搞什么忘年交交际联谊的，过了这么多天，当然也要询问正事了。
老乐转头看向了李维。
不知道是不是李维的错觉，他觉得和十多天前，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相比，他变得更加消瘦苍老了一些，可那双眼睛却又明显的越来越亮，精神头也越来越好了起来。
“怎么会没有帮助呢？”
他微笑说。
“在你一开始来到教会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乐园就是暮光，暮光就是乐园，这两样东西本身没有区别，只是，如果乐园散播和蔓延需要时间，如果你想要见到最根本的暮光的话，那需要等乐园在这座城市中彻底散播开，先让这里变成一个适合的温床，暮光本身才能出现。”
李维这些天也研究过暮光的教义，他这个实习行走牧师可不是白当的，只是并没有加入到暮光计划而已。
“温床？你是指暮光福音中所说的，在人类被灭亡之后，暮光就会自动启动的那个世界？”
“暮光，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抹余晖。”老乐平静的说出了这个名词的释疑，同时缓缓摇头道，“但我并不喜欢这个词，天都要黑下去了，就算保留了这最后一束光又能怎样？原本璀璨的太阳都终有熄灭的时候，更何况一道暮光呢？”
“暮光教皇居然不喜欢暮光吗？”
对于他能猜到自己的身份，老乐并没有感到半点意外，从始至终他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却也没有刻意去隐瞒什么。
“我不光不喜欢，也从来都没有加入过暮光计划。”
这样的回答让李维有些错愕，他看老乐，这就像是饭店老板从来不吃自己家做的菜，茶铺店主从来不喝自己家的茶一样，令人不得不对他们自己的东西产生怀疑。
老乐自然也看出了李维在怀疑什么，他轻笑了一声。
“不用对暮光有疑虑，这个计划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它的本意也的确是好的，教会在过往虽然有过迷失教义的时光，却也从来没有污染过暮光。”
“教皇这个位置是有些人因为害怕，而强行附加在了我的头顶。他们约束我的东西就是暮光，就像没有犯人会喜欢戴在身上的枷锁一样，不管我是不是教皇，我都不可能喜欢那个东西。”
老乐就像是闲聊一样，和李维说中央绝大多数人都不了解的一些秘辛。
“况且暮光这种劝慰人在现世顺服，展望来生的教义，让我并不喜欢。教会传教确实可以让一些恶人为此改过自新，但更多的还是使底层的那些人一辈子庸庸碌碌，彻底没有了血性与反抗。”
老乐的这番言论，让李维十分认同，他在太阳的边市第一次了解到暮光的教义以后，也是这样的感觉。
“但暮光的教义不提，只说暮光计划这个东西本身，它确实是一个天才的创举。”
老乐也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
“除了那汇聚了所有愿意加入暮光计划的脑神经系统外，能够容纳这些神经系统的那个意识世界，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实验与发现。正常情况下，人的神经根本代表不了完整的记忆，就算有完整的记忆，记忆也不可能就等于还是曾经的那个人，而可以容纳暮光的那个世界，却能够做到这样一点，它就是暮光出现的前提。”
在老乐回归到了正题之后，李维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