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心中有了一样的提议。
“出去逛溜溜两个小家伙？”
“好。”
夜东京，很复杂。
有涩谷不灭的霓虹灯火，繁花似锦。
亦有混乱而喧哗的老街。穿着蓝西服打着花绿领带的雅库扎躲在灯下的箱口，端着打火机给同伴点烟，踢踹脚下的空瓶，心中有如龙与图乐的宏望。
更有人迹罕至的郊野。围栏里杂草丛生的泥上堆砌建材，还有静静沉睡等待白天轰鸣的大工业机器。
但猫和人都不喜欢这些地方。
所以两人两猫循着运河边缘穿梭，沿着找到了建筑群中凸起的东京灯塔。
在水边的栏杆上趴望那座在黑夜中闪耀的钢铁地标。
女孩捂住嘴，慵然眯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可爱哈欠。
放空的眸子失去高光，在远端隐约的灯光下泛着迷糊。
微微踮起一些的右脚被翘着尾巴的折耳猫来回蹭着。
然后，对着河岸，叹气。
显然还是有忧郁和低落的。
林森并非不能感受出女孩糟糕的心情。
她却尽量表现得很平和。或许是不愿让身边之人担心，又或许是源于逐渐坚强起来的内心。
只是——
“这几天，真是越来越羡慕黑泽了，前辈。”
或许是身边存在可堪吐露内心的人选，伊藤西果还是忍不住开口。
于是林森看见女孩再前倾几分身体，让已逐步长过下颚的头发顺着挡住面部。
“下午的时候，一直在家里帮她画线稿，偶尔也会和她谈到漫画相关的事情。”
女孩被睫毛挡住的眸子注视的粼粼的水面。
倒着建筑和灯的影子。
“每次聊到她要投稿的新作的剧情，听黑泽宣讲自己会怎么描绘这段故事的时候，我能从她的眼中看到那种闪着的光。每到那个时候，感受她那种沉浸进去的开心，我总会想知道，为自己热爱的事物而努力的时候，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体验过。”
“我的生活就是得过且过。上班，谋生，犯错，被责备，然后，到现在，被辞退。”
“你知道吗，前辈？最让人难受的，其实并不是丢失工作的这个结果。”
“而是，失业后，明明有很多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那种虚度光阴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难熬。”
“前辈，有这样的感觉吗？”
单纯的女孩，放在后世绝对有成为可爱宅宅的潜质。
和他这个臭打游戏的一样。
越来越让林森确定，和自己性格契合的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能拜把的亲兄弟。
所以，面对她递来的话筒，林森开口回答的语气就亲切许多。
弯下腰把已经快睡着了的小橘抱起来。
“对以前的小林森而言的话，倒是经常有同感。正因为觉得虚妄的时光困住了目所能及的一切，所以才发了疯似地去追逐爱情。因为觉得，得到恋人的爱的过程也是一种认可，是有价值的时光。结果，几段虚度之后，惊觉这也只是对人生的另一种浪费。”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伊藤。”
林森抽出拖着猫的一只手，轻轻一拍身侧女孩的背，给伊藤小姐震得一惊。
女孩就好奇地睁着眸子望过来，看着某人摆出一本正经的脸。
“我找到了新的乐趣。一种没有目标的人也能得到的快乐。”
“是指帮别人完成梦想这件事吗？”
“没错。”
“可是。”
女孩又叹口气。
“老实讲，我对画漫画这件事，好像不太提得起劲。特别是从助手做起的时候，都是很枯燥的重复工作。”
“可是前两天咱俩一起听黑泽讲课的时候，伊藤你不是学得挺开心的吗。”
“那。”
女孩被噎得一愣。
然后才找到理由。
“那时候应该还是在新鲜期，才会这样吧。而且，说起来。”
伊藤西果伸手梳着颊边的鬓发，突然抿起嘴，眯起眼。
话锋一转。
“有个人把我领进帮黑泽追梦的这个坑里，自己却抽身去当甩手掌柜了。这几天根本不见踪影。”
“这个。”
“行动的矮子和语言的巨人。”
“嘶。”
“所以前辈真正的乐趣应该不是什么帮别人追梦，而是更阴暗的看别人被你的大道理狠狠灌满，被洗脑成功的那种扭曲成就感吧。”
“骂！伊藤，骂！”
到最后，被拷打的林森自己都没绷住笑容。
“倒也不是相当甩手掌柜不来和你一起给黑泽帮忙。实在是，我这边还寄存了几件其他人的梦想。”
“？”
“虽然这么说有点低情商...既然这几天还在找工作，伊藤有没有兴趣加入？”
“......”
在女孩的愣神中，抱着猫微笑的青年人伸过来一只手。
他的背后是切割黑夜颜色的方正长楼。
块状的光一点点地绽开，怀揣着秘密静静地闪烁，自由而开阔。
于是，鬼使神差的，伊藤西果抬起胳膊，将手腕轻轻放在了他的掌中。
在握紧的那一刻，时光如飞速的涡流，加速身边的场景。
于是黑夜亮成白昼，太阳覆住星与月，她也在恍惚中披上新的衣服，被时间裹挟到了新的岁月。
东京塔与河岸变成了生锈的旧铁栏杆、略显破败的建筑和鼻尖杂混的苔藓湿味。
此刻，她和他再也不在水湾之侧，而是身处一座名为孤儿院的老旧公益建筑前。
一天之后，唯一不变的只有被他捏着前行的手腕。
然后，林森放开身后扯着的伊藤小姐。
望向门口等待着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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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弦，这是伊藤，我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嗯。”
高中生看一眼傻傻打量她的大号女孩。
然后，低头。
“伊藤姐好。”
三人成行是后续的剧本。
只是，和身侧的伊藤小姐并肩而行的时候，林森还是等来了压低了的悄悄话。
是抓着肩膀踮着脚尖呼出的微热的气息。
略带八卦语气。
“所以说，前辈这几天的繁忙，是因为这个孩子？”
“有一部分是。”
林森点头，同样凑到女孩的耳边。
在薰衣草的味道中轻声开口。
“来的路上和你讲的故事，还记得吧？”
“嗯嗯...”
今天的伊藤小姐戴上了得赠自他的鸭舌帽，忙不迭点着脑袋，重复着关键信息。
“运动特长是乒乓，目标是被体育大学特招，然后参加奥运会...”
讲到一半自然展露不太置信的情绪。
也正常。运动员这个词，对正常人来说是有一定距离的。
一般人也难以发现，身边有出现过这样的天赋。
但是。
“这孩子真的很厉害。你知道吗伊藤，在这个年龄，小丹羽的乒乓水平居然远在我之上，这太难以置信了。”
这么正经地说完，林森却看见伊藤小姐一歪脑袋，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过来。
[...你是？]
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引得林森赶紧再正一些脸色。
“别这样，伊藤。我的乒乓技术真的很厉害，有空让你见识一下。”
“嗯哼~”
女孩显然不想接林森的这句话。
反而是转移了话题。
“就是说，因为这样的天赋，前辈就这么认下了小丹羽的经纪人？”
“是。这几天和这孩子的老师一起到处跑，帮他联系到几场练习赛，第一场就在今早。”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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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小姐抓住身边人衣袖的布料在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一紧。
“是。是个挺不错的女士...你扯我衣服干嘛？”
“啊。”
单纯的女孩就赶紧收回手，背过去，正视前方。
右手也莫名其妙地紧攥左腕，无法分辨内心突然出现的情绪是什么。
却很快被克服，消散。
再听着后续的悄悄话：
“以前这孩子都是到处游荡找野球去打。但乒乓球和篮球不一样，在整个东京都算没什么人玩的冷门运动，所以小丹羽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
“而今天，是第一场正式比赛。这孩子肯定是紧张过头了，这几天没吃好也没睡好，肯定是不能放着一个人去比赛的，所以我想，既然这段日子伊藤你觉得无聊，不如和我一起来陪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