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东京,人间清醒 第53章

作者:老东京

  于是再没了孤寂,只剩撞见的欣然。

  林森让上半身也穿出去大半。

  挥舞的手臂惊动了呆呆的邻居。

  她便也一笑,伸出手够着旋转把手,移开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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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差点忘了件事,伊藤。以后出门的时候,把窗关好了,别再开着通风了。”

  “前辈是又怕家里进贼,想找个垫背的吗?”

  “...再提这事敲你脑袋了。”

  堪堪解释了一通某只小猫趁着上班翻窗过墙,次次惊险踩着不能站人的小外台爬到一屋之隔的某野犬家蹭吃蹭喝的故事。

  给女孩亮晶的大眼睛讲得更大了。低头审视起摆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漠然表情的猫咪,猛然间用小手一把揪起那厚厚的脸皮。

  一拧。

  “喵~”

  乖乖受刑的小猫投过来充满怨念的眼神,自然被脸皮更厚一层楼的青年人无视。

  之后,了解到孩子调皮捣蛋行为的猫妈妈就地狠狠给宝宝进行了一番有关安全出行的责难与教育。

  最后只得叹口气,不得不尝试改掉习惯。

  “好吧。以后我出门会注意这点的。”

  “挺晚了。伊藤也早睡吧。”

  “嗯。”

  女孩举起手刚想合上窗户,却又想起什么地一怔。

  “说起来,前辈。”

  “咋了。”

  星月之光下,女孩笑着说了两句什么。

  声音透过窗户最后残留的一点缝隙漏过来:

  “我们之间,好像有好久都没说过晚安了。”

  “是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就忘了这个当初会在意的仪式了。

  但互相之间关心的程度似乎一点不少。

  大概是当初的那个约定,以及引申而出的隐约的责任,已从喉口慢慢浸润到内心。

  由空洞语言变作更有利的动则。

  想着就悠然开口:

  “可能是这段时间我睡得都挺好,就没在意这种祝福了。伊藤呢?”

  “我也是哦。”

  最后,女孩再没说一句,只是保持似笑非笑的可爱表情,将手掌印上窗玻璃。

  “啪。”

  转身背靠窗外,逐个把小脚丫塞进拖鞋。

  再蹲下把折耳猫放在地上。

  重新站起身来,伊藤西果伸个懒腰。

  “嗯!”

  困意上来了。

  确实该睡觉了。

  最后,还是没和对方道出那句毫无意义的晚安。

  [大概因为,我们互相给予的那份无言的激励,早已比言语更有力量吧。]

  [伊藤西果记于四月十四。]

第五十八章 无人认领之子

  对所谓“贫穷的公立学校”是种如何抽象的概念,林森其实是有过心里建设的。

  但眼前的事实还是让人惊了个大呆。

  “这也太破了一点。”

  校园主体坐落东京圈南郊的老工业区附近。相较以港区为核的都市圈中心,物理距离上似乎更近临倚内湾的工业城市川崎。

  因此四周最显眼的景观并非大厦或绿地,而是远端重加工厂投影中那根根冲天的烟囱。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座学校?

  “我跟你讲啊,三不管的地方就是这样的!”

  以大田前生仔自居的保安大叔可算找着个可以攀谈的对象。

  抿一口水,扯着林森就科普了起来。

  “原本东京都是打算用便宜地皮建一座慈善性质的学校,顺便配套一些设施。但后来好像是和工业区建设规划冲突,有些东西推行不起来。但房子都建好了,只能就这么先办起来了。”

  “听起来有点抽象。”

  林森的评价惹得老叔随意往桌面摔下空杯子,一拍大腿。

  “哎呀,有个读书的地方就行。我跟你讲,这里学费低!在这念书的学生,要么是那种家里都放弃掉的混子,要么是穷苦出身成绩又不够好的孩子。到这里有书读,不给父母添麻烦就够了呀!。再说,每年的高中毕业季,附近都会有一些工厂来招年轻人,直接搞入职培训进厂。也不失为出路啊!”

  聆听着的林森向身侧悄然斜过目光。

  高中生低着脑袋死盯地面,一言不发。

  但垂至腿侧不时紧一下的拳掌,能让人意识到,对于方才描述的那种未来,这个孩子心里是有抗拒的。

  联想起对方包里那些不知哪捡来的用来在空白背面写笔记的海报,逐渐有一种希冀对方能改变命运的共情。

  伸手搭住小后辈的肩膀。

  “所以,劳请您联系下那位橘老师了,我这边需要进校面谈。”

  趁保安叔转过身眯着眼睛按电话的功夫,又轻轻拍了拍身边人的背。

  “你说那个老师不太好相处?”

  “嗯,说话什么的有点凶气。但是,其实,人很好。”

  林森以为是骨子里天生对教职工的畏惧,让这般描述有些夸张。

  但真正见到面的时候,才意识到,孩子已经够保守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带点倒角度的剑眉,配合炯神的眼睛,给人以一种回到偷啃零食被抓的学生时代的恍觉。

  戴着婚戒的手快速翻合上教案,随手拉来两张椅子。

  “先坐。”

  大概是已在这塞满问题学生的场合历练出山的原因。虽然看上去不大林森几岁,可橘女士全身上下都有锐气,带不容置疑的狠劲。

  是一种让家长安心的气场。

  “结弦昨天没来上学。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正要来说这的。这小子被同学欺凌了。”

  因整理着讲义上下摆动的手臂一顿。

  然后那带刺灼感的锋利目光就刺了过来。

  “谁?”

  几个当事人很快被叫过来。

  脸上本带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油条表情,却在进办公室见到坐在椅子上的某人时变得无比僵硬。

  林森仅是微笑一言不发,就给几个在校内仗着教职工不会真正动手“教训”而作威作福惯了的大哥大们盯得规规矩矩。

  最后一个个地轮流找到了他们口称的[丹羽同学],乖乖道了歉,并表示以后绝不再犯。

  这种跑火车的话当然是听听就行。

  但不管怎么说,算是暂时解决了这档事,也亲自来学校亲自威慑了一番所谓的霸凌者,算功德圆满。

  林森是打算先离开,以后再想想办法给予这个孩子一些帮助的。

  但好像忽略了一点。有位老师,并不这么轻易放人。

  “能请留步吗?”

  待高中生回归课堂时,她叫住了准备一起离开的林森。

  “可以。”

  答应下来,干脆地坐回椅子上。

  “您是结弦的哪位?那孩子一直不愿意和我提及家庭,我的家访请求也一直被推拒。”

  大概是有责任心的教师那份过度关心让小丹羽有些承受不起。

  隐瞒自己孤儿的身份估计也是自尊作祟。

  可以理解,所以林森也没理由不帮这个很欣赏的孩子继续圆着不愿说破的谎言。

  “哥哥。”

  本以为后续的话题要延伸到家庭环境,可后续抛出的问题让人发怔。

  “所以说,您家这边真的有关心过结弦吗?”

  有一种责问的语气。

  橘老师双手抱胸,近乎瞪过来。

  “中午饿得发抖只能趴在桌上也不管,买不起笔记只能找我这边借纸也不管。每年学费一拖再拖,差点上不起学也不在乎。连孩子最重要的乒乓装备都得找到我这边来低头借。我很想了解一下,您和您的家庭这边真的有在意过这个孩子吗?”

  “...以后我会注意的。”

  听描述能感觉到,小家伙过得比林森想象中还要惨很多。

  本想借机再打听打听其他情况,却发现面前的老师似乎愣了一下。

  皱起眉,好像从刚才的回答中听出什么信息。

  本来如刀般划过来的目光也收敛些。

  “您独自抚养这孩子的?”

  大概因为刚才下意识用了[我]而非[我们],被抓住鸡脚了。

  为了圆一个谎言需要开发出更多的谎言。

  林森也只好打蛇随棍上:

  “差不多。”

  然后就突然发现面前之人的尖锐态度一下子缓和了些。

  “明白了。能理解您的辛苦,家姐也是一人拉扯我和妹妹长大。”

  然后话锋又一转。

  “可是,就算这样,也应该抽空关注一下结弦的。这么放养,实在。”

  “我也没想到这孩子在学校是这个情况。”

  后续才了解到,在这所高中以上大学为目标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上课睡觉的学生占据班级的二分之一,剩下部分中又有二分之一毫无听讲的心思。大部分老师都以结课拿工资的态度授业,懒得着心于根本调不好的纪律。

  在这样的环境下做那枚汲取知识的海绵,实在是太过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