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这么大还没被领走的孩子很少,尤其在东京。
这种吃很久白饭的存在,孤儿院也是不太待见的。
一般别说送去上学了,凑合养到成年,教项技能,就得扔去社会上自生自灭。
这小子居然能保持学生身份,真的难得。
应该挺不容易。
林森不好打听具体情况,但从对方听到回家的反应来看,隐约明白送回去应该不是件好事。
便不是很难地做了个小决定。
林森自认有个特点。
对待身负所欣赏的品质的人,是相当乐意伸出援手的。
而对于这个叫丹羽结弦的男孩,林森,非常喜爱。
也不是吹,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坚韧、勇敢,有他的风采。
为人处世时透出来的性格,也很契合自己的处事风格。
同性相吸。
这种想法自然促成了接下来的两句提议:
“听着有点远。还是先去我家处理下吧,我看你身上有些地方破了,早点解决比较好。”
不由分说地给领到了自家公寓里。
早上的野犬小姐肯定是在睡熬完通宵的白日觉的,所以也没急着把她的那份猫用品给她。
把脏兮兮的高中生带到屋中,取个盆子往里放上两条新拆的毛巾和几件衣服。
内衣外衣都有。
“都是我没穿过的。去洗个澡先换上用吧。”
“啊。”
孩子居然还脸红了。
小心地捧着盆,不知所措的作态。
给林森都整笑了。
“行了。都大男人,别搞这么别扭。我去卧室里准备药,你洗好了叫我。”
就帮着转过身推进浴室。
小公寓屋本质只有客厅卧室两个房间,浴室厨房都是那种半嵌入的结构,互相之间隔音很差,在卧室里甚至能听到水声中夹着的轻微呼吸。
不知为何,总感觉对方的嗓子有点软乎乎。
“哼哼哼~”
好心情挤出的几句歌声也都带点可爱的颤音。但怎么分辨,那种音域应该都可以锁定男子的性别。
真怪。
更怪异的感受体现在之后十分钟。
洗完澡出来的高中生漉湿着短发,身上套着大一号的衣服,清秀白净的脸上出现被蒸汽醺出的粉晕,示人以我见犹怜的气质。
“谢谢你,小林先生。”
用毛巾擦着头发。
弯腰鞠躬的礼貌姿态辅以澈然的类少年音,还真是软乎乎的。
“咚、咚、咚。”
突兀又莫名其妙的加速的心跳给林森快整裂开了。
有那么一刹那深深怀疑了取向。
“。”
搞毛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赶紧驱散奇怪的想法。
把准备好的碘伏与创口贴递过去。
“坐我床上擦吧。”
“好。”
被水汽蒙上雾意的眸子眺过来。
林森恍惚间竟错见些妩意。
好在正常的心志最终冲占上风。
给抓着外伤药的孩子拎过来,轻轻拍动肩膀,弄得对方猛颤两下。
“你自己处理吧。差不多快中午了,我去准备午饭。”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只余下刚刚洗完澡的“男孩”注视着那背影直发愣。
好容易清醒过来,丹羽结弦低头,看向手中紧攥的药瓶。
无言。轻轻坐上软软的床垫。
大概是刚换洗过。鼻尖沁着一种好闻的香精气味。
和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相辅,很难不让人生起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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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用棉签沾上棕色药液,小心涂上手臂和手背。
有火辣辣的刺疼,本该是很难忍受的。
却突然一点也不伤人了。
心里有暖洋洋的滋味。大概是从来没有过的被人照顾的幸福。
女孩低头,用有些发抖的手慢慢拆开创口贴的包装。
“撕啦。”
与纸碎声混夹在一起的,是极轻极轻的喃声。
“小林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使她见证了颠沛的前半段生命中所遇的,最普通而不可思议的善良。
第五十五章 孩子的前途当场堪忧
林森看坐在面前的高中生瞪大眼睛,用筷子夹起块状食物。
孩子脸上有见到新奇事物的探索表情。
也正常。身在强调清淡和[生鲜]的国家,面对靠油盐与翻炒制成的菜肴时当然不乏惊叹之辞。
“总感觉茄子、青椒和土豆都各自沾了其他食材的味道,好奇妙。”
“这道叫地三鲜。便宜好吃,想学可以教你。”
遗憾是,林森殷勤指导的意愿很快被摆着手的拒绝:
“还是算了。我从来没学过做菜。”
小丹羽一说完就低下头,难羞着猛扒几口白饭以回避。
手上多了两三枚创口贴,挡住破皮的出血点。
刚清洗完擦得半干的短发聚上水汽,再不蓬松,贴上颊边顺下。
下巴上有水珠在皮肤与发丝的交接处结成。
“你头发留得挺长的。”
“我还觉得短了。”
有从她刚才翻整提包的时候看到摇滚明星的海报,长发飘飘的硬核男歌手抱着吉他正对镜头嘶吼。
看来这孩子是立志当青发及腰的非主流。
难道爱好是音乐?
揣测着,思维就发散。
日本乐坛一直是个很少作为梦想或目标去提及的东西。无他,竞争激烈到非顶级天才都不配入场的程度。
在这靠专辑销量吃饭的年代,更是属于鱿鱼养殖场——卷王之家。
好听的唱片碟和磁带跟不要钱一样被往外直扔。
歌好可破的激励之辞从没人愿相信,歌手的红火除去才华之外,还需求好的经纪公司,甚至更得靠运气这种玄学因素来给予一定加成。
可去想象以下场景:
这年头出产的经典日本名歌,作一下本地化改编换个人唱一下就能养活半国乐坛。
这年头以作词作曲闻名的某实力派日本歌姬,被十数张不同的嘴盯着翻唱。
这年头遗留的一些算得上名不见经传的老歌,二十三十年后翻新一下还能用。
所谓“八零”盛世,并不单在经济。文化建诣上的繁华同样是被无数次津津乐道之点。
生在这样的时代当算好运,成长在这样的时代可谓幸福,因此未来见证它碎裂成渣之时才会痛苦、沉沦,堕落为所谓扶不起的废宅啃老一代。
由奢入俭难,不过如此而已。
想着也就更心疼自己遇着的诸位邻居或同僚了。
大多人好歹也在这年头爽过一顿。自个周围那几位,在这年头过的都算清苦日子,未来如何真是不敢想。
脑海中又不自觉出现整蛊画面。
头顶光环长着翅膀的短发邻家女孩闭上双眸,手掌合十,在木头高台上孤立。
下方则有衣装简陋的金毛野犬和马尾半兽人低垂脑袋,背负[盛世贫人互助会]的牌子,姿态虔诚,跪地祈祷。
刚想发出佛祖同款的杠铃笑声,却突然看得一个竟有如此相像的青年人带着一个鬓发堪及下巴的高中生拿着[入会申请]就钻进了画面中。
“......”
这下笑不出来了。差点忘了哥们也是穷得口袋漏裤裆的骡马跪卒了。
为了不让这份痛苦延续,只好终止了幻想时间,看面前匆匆扒拉掉午餐的高中生继续往外掏东西。
弄脏的破旧笔记本——要换。
画满圈与勾的测试卷——看上去也糟了污水的殃。
一些背后写上笔记的海报或杂志残页——孩子学习努力又辛苦,让人心疼。
一枚白色的空心塑料球——是乒乓罢。
一对被保养得很精致的球拍——嗯?
什么玩意?
林森直接站了起来。
“我超。”
“乒乓球?”
本来午餐后还有点昏昏欲睡。
这么一来突然就彻底不困了。
潜藏在流淌的血液深处的某种基因当场觉醒,说什么也要扯上那被突如其来的激动姿态吓坏的高中生。
出门。
就地找了个有台子的废场子,来了场酣畅淋漓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