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对不清楚两人间故事的对方投来的近似“哥们你们也太甜了”的面部语言，只一笑了之。
取下背上一路上替她暂时保管着的吉他，郑重交到身侧已悄悄挣扎开来的女孩的手中。
她的眼睛周边还有些发红。
但神情已由浅浅的哀伤变为奇怪的羞涩，总算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目光有些躲闪，几乎是本能想要寻找其它的话题。
“小林，我...先录哪首？”
“这是你的专辑。至少在这方面。不要把决定权完全交给别人吧。”
自奏歌手的优势就在这了——大部分歌曲的demo录制，都可以很轻松地在单个录音师辅助下单独完成。
事后，无论直接在初版上直接叠加人声伴唱与乐器和声的音轨，或是立下模版以后重新邀齐辅助者再次重录，都是很灵活的选项。
而更后续联系制作人的事情，自然是落到身为经纪人的林森头上。
实质上，相关人选已算尘埃落定。
不过，他还不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青山小姐。
她目前要投入精力去完成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好好地把她动听的嗓声录到磁带和LD碟片里。
至于哪首...随她选。
并且，想要多少首便多少首。大可等累了倦了或是觉得合适了，再去考虑首专收录哪些。
她绝对配得上这样的余裕，而不必再如过往那般考虑东考虑西地拮据。
林森无比确认这一点。
也正因如此。有些意外夏至姑娘下一步的动作——她没有翻动拿在手上准备好的乐谱，只是抬头，表情有些发怯，某种却透着几分奇怪的勇敢。
望过来。
“那...小林，我能先录一段，我自己想唱的，但未完成的一首歌吗。不是你为我作的，是我自己写的，没告诉过你的半首...”
嗫嚅到这里她有些愧意，好像讲了什么对不住人的大事。
一如那种辜负一直和善的长辈期望的内疚孩子。
实在是可爱的紧。
也当然不会对这么担心着的她给出负面的回应：
“这有什么。我倒反而期待起来，能被笨蛋一直藏着掖着，一定是什么好东西吧。也，肯定会很好听吧？”
贯有的称赞像是终于解锁了某人自到场以来的拘谨姿态。
几乎应激般跺脚，一副又来了的表态。
“别、别乱捧杀啊！我有些担心...你不喜欢。”
“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欢。”
林森诚实地答。
不过，倒也好奇起来。
为女孩脸上浮现的那既蕴含想要表演出来的期待，有饱有奇怪的不自信的神态。
何为庐山真面目？
本是以极富兴趣的神色搬来椅子，坐在抱着吉他，在录音师指导下调试好话筒的女歌手边上的。
可某位经纪人的表情却在听清前几个音符后变得发愣。
在她随着吉他前奏一同响起的轻哼声中变为怔然。
且在身边人正式开口的那一刻，陷入近乎震撼的情绪之中。
并不止为那歌曲随着声音初绽而透亮出来的野性的生命力。
还有，完全出乎意料的旋律。
更还有，略显粗糙生疏的英文歌词，经过脑海精心翻译后所表达的内容——
“我已阅遍沧桑，诸事行将，小敛锋芒。”
“钻石盛华，金砾珠茫，名车篷敞。”
“仲夏炽夜，七月未央。你我仍可年少轻狂...”
“烂漫时月，城灯初上，仍像孩童般嬉戏躲藏...”
“当我老去不复年轻可爱，你是否待我如初，地久天长？”
“当我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你是否爱我如故，地久天长？”
长久英文歌曲的训练与熏陶，于此刻结出一朵粗野而美丽的花朵。
但播撒灌溉的农夫却似乎暂时无法完全接受这般结果。
在已将寥寥几句演绎完，望向他的表情由藏着温柔的期待逐渐变得不安女孩的注视下，陷入短暂的呆滞。
为什么发呆呢...
难道说，从简单的英文词句中读出了隐含着的什么，正在纠结犹豫吗？
还是说，没那么复杂，只是觉得曲子不好听，在苦思斟酌良好评价的词汇...
有那么几秒，青山夏至的心中闪过多样的猜测。
却在下一刻，直接为某人迎面扳住肩膀的动作惊呼出声。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出现从未有过的颤抖。
“青山。”
“啊...”
“这是你自己作的歌吗？没有，任何参考？”
“没、没有。为什么，要问这个...”
只是从曾经看过的一部日译版英文小说中稍微取了一些灵感。记得，还和他提过原作的。
所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难道是怀疑，我是从别人那边听来的？
有那么瞬间，为此感到几分酸楚，连语气都有些委屈起来。
当然为近在咫尺的某人听去。
对此有所了然，却还是难以置信。
林森就抬起头来，第一次重新审视这位仰起脑袋噘着嘴，等着答案的女孩。
“我得郑重地道歉，青山。为自己表现得好像在质疑你一样。”
便突然深呼吸，“只因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了不起，和不可思议。”
实在是难以掩饰震惊。
因为，刚刚某位女歌手以柔和忧郁的唱腔所表达出的内容，竟意外触及了某些记忆。
来自前世听得的某段音乐。
是一首，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二十一世纪的歌曲。
旋律近乎相同，歌词表意几乎没有偏差，除去小部分细节，完美得就像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那些歌曲。
却在此时被面前的这个女孩原创而出。
在此刻，有些荒诞而又有些神奇地，录制进了八十年代的磁带中——
林森无比地确定，从来没有和她提过那首后世的同调曲子。
也就是说，青山夏至，了不起的女歌者，凭着从他这边得到的一些后世流行音乐的熏陶，提前原创出了一首，未来的乐曲。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细想之下却似乎又有迹可循。
今日之前，真的与她在商场中嬉戏打闹。
亲口夸赞身着学生服装的她年轻可爱，还像个调皮捣蛋鬼一样就地到处找人证明。
创作的种子是那时埋下的吗？
并不完全清楚，也不打算问。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明——
“青山。”
再念着她的名字，林森紧盯向她有些茫然的面色。
沉下声音：
“这首歌，等未来的完成版诞生之后...请务必考虑，加到你的首专中。”
“...诶？”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经纪人先生从座位上站起，凝望向玻璃之外，不知何时开门进来的两人。
一男一女。
男士的面容已很是熟悉——正是这间录音公司的介绍人，身边女歌手即将签约的厂牌之创始人，坂本先生。
至于边上的女性，却并非他的妻子失野。
而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烫着卷发，刘海遮额，脸上是一眼望去就能感知到亲切的、充满活力的浅笑。
此时此刻，正跟从坂本，与处理完方才音频，转过身的录音师点头致意。
在看清她的面容时，身边大女孩的呼吸都一滞。
陷入一种奇怪的宕机。
林森却未体谅她的这一状态，仍在继续说：
“如果可以，刚才录好的那段，请务必给这两位听一听。我无比相信，名曲那跨越时代的感染力。”
录音室中，他牵起因短期接受信息量过大而无法回应的歌姬。
和她一起站起身来，迈走向隔音房外。
步伐坚定。
仿佛是对刚才歌中提问的回答。
第一百一十章 为夏折腰
隔音室外，林森暂松开牵着的那只手，自如地对着来访的一男一女两位音乐届前辈致意。
但身侧的姑娘却完全没这番平和。
只呆呆盯向坂本先生身边的那位白色薄外衬搭牛仔裤的、约莫三十岁的女性。
林森当然知道她为何是这番表现。或者说，正是为了她这幅表情，才会下了决心盛邀眼前这位女士过来。
就略微收敛眼眸含笑的神态，郑重起态度，转而对着身前正眨巴着眼睛望着两人的女子。
“下午好，坂本先生，还有...中岛前辈。”
叫出她的姓氏。
而后，扭头无奈瞧一眼已近乎石化的大女孩。
稍有些轻松诙谐的场面显然逗乐在场所有人。
于是，在被称为中岛的女子的轻笑声中，林森伸手搂搭上整个矗在身边的姑娘的肩膀：
“还请见谅。毕竟，若换做我，亲眼见到从小到大的偶像时，恐怕也会是这般反应吧。”
毕竟，“歌姬中岛”这个名号，不仅在当今日本乐坛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力，亦是整个亚洲乃至世界流行音乐史上的明珠。
自七十年代中期出道以来，创作的名曲数不胜数。甚至，许多曲目被改编后，依旧是能刻进记忆中的好歌。
就中文翻唱版而言，《漫步人生路》、《伤心太平洋》、《最初的梦想》....随便例举其中几首，都可谓经典到耳熟能详。
并且，纵观她整个创作生涯，几乎每过几年就要尝试新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