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埋在表面之下迟来的真相实在有些震撼，以至于她的音调都不自觉的提高——
“所、所以...”
她差点站起身来，“今、今天，难道不止是大家单纯聊聊天...”
“不然，你以为这么大的阵仗是干什么呢，青山？大家专程跑过来，趁着你完成演出后这么累的时候，赶紧抓着你聊聊天折磨你，好让你回家后一躺在床上就能呼呼大睡？”
林森敲敲她的肩膀，发言引发又一轮善意的笑声。
近乎宠溺的动作，亦使在场另一位女性忍不住捂起嘴，为两人间的关系感到有趣。
诸人的动作，亦终于最后点醒了慢慢意识到情况的某人。
“也就是说，这次老师们不止是来听我的歌和鼓励我，而更是过来...聊合、合作吗？”
这般慢悠悠理清一些困惑，她终于忍不住站起来：
“也就是说，现在是在...面、面试？”
于是笨蛋歌手瞬间变成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慌张学生：
“我...”
瞬间不自觉从座位上站起来，而后又被仿佛化作靠谱同桌的身边人拉扯回沙发上坐好。
强忍下那份被傻乎乎的可爱逗起来的情绪，林森给了夏至姑娘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扭头向正面时，脸上再次浮现出谈事的严正态度：
“那么，坂本先生。虽然对我家艺人的才能与天赋相当自信，但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咨询您的态度——现在，您对她的前途和价值，是否有所认可？”
“从身为歌者的专业性和表现出的音乐天赋来看，确实是位很有潜力而值得培养的艺人。不过，若想做些盖棺定论的拍板，可能还要咨询公司另一位大股东的意见。”
这么说着，坂本扭头，看向自己的妻子：“显子，怎么看？”
“确实如鹤子所说，是位能做出不可思议的曲子的音乐人呢。”
在他身边开口的是电台主持人失野鹤子的姐姐，矢野显子——如今，已改了坂本的夫姓。
她笑眯眯地望着面前突然有些局促起来的后辈女孩：
“不过，好像没有听到你那首酸爵士风格的代表作？鹤子可是给出了我从未见她作出的超高评价呢。实在，好奇得紧。今日未得解惑，不知何时能真正见到呢？”
“啊。”
发出惊呼的青山小姐扭头，伸手就要探向吉他，“我，现在就可以...”
只是——
“可不要再这么辛苦了。”
对座的坂本显子突然正起脸色，叫住了她的动作。
“...诶？”
青山夏至看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她也正起脸色：
“今天的演出，有很多高难度的歌曲。作为以歌喉为生的歌者，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嗓子。注意休息和保养，一定不能过度去使用和损耗。所以，可千万不要逞强。我可不希望，自家旗下的艺人这么伤到嗓子。”
“......”
有那么一刻，惊喜到来之前的空气凝固住。
以自家艺人这个名号称之，也就是说——
“第一张录音室专辑中，我希望能听到那首传闻中的《Virtual Insanity》。”这么说着，坂本显子却又抬手摆动起来，给自己叠起甲来，“当然，并不是指定你一定要尽快发行这首哦。我们创立公司的目的之一，就是尽力要给厂牌下的艺人最大的创作自由。我这边，只是以听众角度表达期待而已。”
“我...”
青山夏至忍不住再站起身来。
但这次，显然是合适的时机。
林森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跟着她一起站起来。
向着对座已提前立定，即将产生合作的厂牌老板，探出手：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坂本先生？”
“是。关于正式签约的日期与地点...小林有名片吗？”
“当然。虽然见习，但可不是草包。”
自嘲的话显然回应了最开始的那番玩笑式的问责。
于是，伸手向上衣口袋的坂本忍不住再笑起来。
保持着翘着嘴角的表情，掏出卡片，完成交换名片的仪式。
以顺其自然的握手，作为约定的结尾——
“希望未来能合作愉快，小林桑，青山桑、”
“我们会尽力不让您失望，创作出符合贵公司宗旨的作品。”
夏日总是这般迅速而热烈的季候——或许，发生在这个节气的故事，都会如此突然而迅速，一如那灼烫到迫不及待要洒下来的阳光。
看来，哪怕命运也不愿意在炎炎夏日下干枯地苦等啊...
房间的角落中，摄像机旁站着的纪录片导演合上写好字的笔记本，在心中为自己的文笔发出自得的赞叹。
第九十七章 签名问责
总听到悲伤滞后的说法。
即，极度哀伤的情绪并不会在招致崩溃的事情出现时候立即爆发。
而是，会像墨水一样渐渐晕染开来，在未来某一个片刻突然触景生情。
林森有见过类似现象。
比如，亲人葬礼上能保持住平静，却在很久之后商场购物时瞧见离世的对方最喜欢的日常品时，突然绷不住眼泪扶住货架站立不能。
本以为那是身体对悲伤独有的一种调控。
然而，当今天的某个实例摆在眼前，才发现，过度激烈的喜悦同样会触发这个机制——
因为，直到团地租屋内的晚餐时间，尝试以闲聊语气，和某位即将签约厂牌的歌手商量第一张录音师专辑包含的曲目时，才突然得到她一个没头没脑的问句：
“所以，我...马上要被冠以歌手的身份了吗？”
“你早就是了。应该说，从来都是。”
而后，林森微笑起来，“毕竟任何心怀吟唱之心的人都可以称作歌手...不过，在商业出道这方面，以后确实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你之名前冠上歌姬两个字了。”
本以为之后又是玩笑话之类的发展。
然而，迎来的确是一个放下筷子的身影——
“吱吱~”
身下椅子被轻微冲击震得在地上摩擦一小段。
椅子上的人亦在惊讶之后连忙探手，稳住一言不发扑过来的身影。
很难描述对方此刻的表情。
她牢牢地拥过来，像是用力要去抓住生怕会突然消失不见的梦之硕果一般。
并显然将那份力道寄托过来。
大概也因此回想起在这座城市两年余的蹉跎岁月，或是更早。比如，那个十七八岁躲在家里笨拙地悄悄独自练习吉他弹唱的少女。
湿润感因此在眸中打转——嘴角却颤抖出欣然的弧度。
发言亦像是才牙牙学语，仅有几个词汇无法清晰表达想法的稚童：
“谢、谢谢，小林。我，开心...”
“不用感谢我。更该致意的是这几年坚持下来的你自己。”
林森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再拍拍她的后背。
“再者，我说句实话，可别高兴的太早，青山。”
“？”
煞有其事的话使青山小姐单纯的欣喜中平添几分不安。
脸色都变了两分，抬头望过来。
一副深深担心当下的所得只是随时会逝去消散的浮生一梦。
而后，就在这番突来的忧心中，听得了青年人的后一句：
“MV摄制，登台表演，音乐奖，任何陌生路人闲聊时的随口提及...更高兴的还在后头呢。”
“......”
沉默之后，某人的表情突然蕴上几分风雨欲来的愠意。
身上的孩童无邪也即刻消散。
下一秒——
她张嘴就咬过来，在反应迅速的闪避中，才得以攻击落空：
“这种时候能不能别继续用你那种讲话方式了啊！真是...非要搅得别人死去活来吗？”
“因为确实还没有到最值得高兴的时候。”
林森没反抗后续的捶打，抬起手象征性挡起她的敲击，不停捏住丢开她的拳头作化解：
“未来的路还很长。可别因为小小的成就，便喜悦到恨不得昏过去。”
“谁都知道的道理，非要装智者提醒呀！”
倒不是什么非要装最理智冷静的。
实在是，刚才那副充满反差的我见犹怜之姿态，让人恨不得要立刻搂紧，共享那份欣然。
可如果真那么做的话，在当前情况下，容易弄巧成拙。
当下，彼此心理建设还未完全落地。再往目前暧昧的关系上加码，反而可能激出一些小问题。
尤其在某人才刚刚义正言辞教育自己要好好为伊藤小姐控制住自己的情况下。
不如，继续往正事的方向上去谈。
于是，林森伸手探向椅子边倚着的背包，取出捆好的好几沓新印制的卡片。
数量之多，显然惊讶到某人。
“这有...几千张吧？”
青山夏至抽出几张样品，出神盯着其上印制的文字。
“是简谱和英文歌词...那首只有一句词的歌？”
“你的代表作之一。”
“那这些...诶？”
“你前几次街头表演时，大家在你笔记本上写下的留言。附有写下的时间地点，以及是为哪首歌而写的信息，作为彩蛋混入其中，每一张，都是独品。”
而后，林森举起手指，继续为沉浸入他的讲述，而不知觉地坐回她自己的位置上的歌姬小姐解释起来：
“我的打算是，将这些卡片作为噱头，随即塞入你未来发行的第一作专辑中。试想一下，如果买到专辑的人在包装中发现你精心准备的亲签卡，是不是会很开心？”
“......”
“而如果有那般的恰巧，有买家发现，卡片上正是自己曾经给这位歌手的留言，是不是会更兴奋了？此时此刻，跨越时空的欣然以回旋镖形式打回到自己身上，就像过去的自己给未来留下的礼物。”
到这里，不由得啧啧出声感叹起来：
“说实话，要是我碰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狠狠地成为亲爱的青山酱的忠诚粉丝吧。每张专辑必买，每次售票的公开演唱会必赶去听，只要能听到你的声音，就是人生最大的幸...停，停，先别动手！”
“哪个歌迷会这样子的啊！心路历程完全不对啊！还有，谁要被你这个笨蛋这样惦记啊！很恶心的！”
青山小姐还是不至于那么笨蛋的。至少，敏锐逮捕某人夹带私货的行为，再次予以狠狠的斥责惩戒。
但回过神来后，却像是突然想起刚才对话中的某些细节，突然睁大眼睛，望一眼被林森一沓沓摆上桌的卡片。
“对了，刚才你说到亲签，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