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前辈和夫人吵架了?”
“我太不争气了。今年的文学赏投稿四处碰壁,前一本书的销量在上个月基本归了零。编辑一直在催我交稿,可我对新书一点底气和信心都没有。”
突然被某种混杂着愧疚的低落裹挟,东野低声念着妻子的昵称。
“她真的很辛苦。白天出去工作,晚上回家还要精打细算生活开支。其实,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去山形的夏季雪场滑雪的事情的。但,我就是...”
“我明白。”
林森接过快要哽咽的男人的话茬,“长期蜗居在家里,每天在桌子和台灯前一坐一晚上,想着没有盼头的未来...这份痛苦需要找途径释放,我懂的。”
“归根结底,我没控制住情绪。”作家再次举杯,抿完酒水,“总理所当然觉得她应该懂我...可我自己大概也很少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
“其实这也算是相互的吧。夫人心里应该也知道你最近压力大。只是,彼此的情绪总要有个宣泄的出口。”
“唉。”
东野抬起头望过来,“说起来,小林你有爱人了吗?”
“有。”
“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总是别扭而复杂的。或许,随着时间流逝,总会不经意间伤害彼此。”
“。”
这句倒是没说错。只不过,林森总觉得,两个人描绘的方向大概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管它作甚。
能聊起来,也算是种消遣。
也就顺着心中涌起的情绪,跟着呼气:
“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有时候,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最好。”
“小林的感情上也有苦恼的事情吗?最近,应该会好些吧。”
“恰恰相反。更坏了。”
“啊?”
东野眨着眼睛,“你这两个月的稿费应该很可观吧。”
“有些事情,要是能用金钱换来圆满结局,就好了。”
林森大概地意有所指,落在对座的作家耳中,却显然是另一个画风。
他显然有些会错了意,投来一个试探的眼神,试图从表情看出什么。
而后,有了自己的判断,点点头同意听来的观点,拎起筷子夹起面前的小菜。
“也是。也许,用自己的方式用力地表达爱,而不得想要的回应,才是最大的痛苦吧。”
“......”
骤然间,感觉胸口被人划了一道。
于是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又为面前作家看了去。
为了舒缓气氛,他主动又倒了杯酒,捧过来找到盛着饮料的杯子。
“那么,只愿有情人最终不受其伤吧。小林...来!”
“来...”
杯子轻轻一撞。
而后,林森忍不住深深呼了口气:
“你说,东野前辈。爱不被领情的感觉...”
“我懂。真的懂。”
脸色开始涨红的作家终于放开来一些。
他伸手过来,重重拍着肩膀,“就像夏目先生讲过的。若自己,是对方所希望的那种人,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
“但,其实从最开始,便没有选择的余地吧。爱情,就是这样。在遇到的那一刹,那般命运,就掉下来了。一刻,也不容选择。”
“......”
“往往,因为爱,所以显得笨拙。又因为爱,所以不懂得如何沟通。然后,冷漠和拒绝会在灵魂上划开一道小口子。这道伤口将不会愈合,只会在一次次撕扯中一点点地扩大,直到快乐和喜悦都流走,只剩下干涸的悲哀。”
“我。”
“于是就剩下唯一的苛求和祈望。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敲响你的心门。在我声嘶力竭前,哪怕不回应,也请不要驱赶我...大抵就是这样的心态,对吗?”
“别讲了别讲了。”
只得仰头,将杯中汽水一饮而尽,压下汹涌上来的怪异心绪:
“能怎么办呢。”
“我觉得,建立理解吧。”
东野给着自己的答案,“只希望,感知到心意的人,至少能做出像样的回应吧。真挚的爱,大概是人世间最难得而最不该忽视之物。”
“...罢了,不谈这个了。”
“好。”
东野便收回搭过来的手,望一眼门外。
不知不觉快到傍晚。老虎叔正做着正式开店的准备工作。
发出感叹:
“有些事情,讲出来总归舒服一些啊。大概,也能帮助理清一些情绪和想法,更好面对生活。”
“是这样吧。”
而后,林森一个深呼吸,望一眼面前这个潜在的名作家的侧脸。
沉声,开口:
“东野前辈。”
“怎么了?”
“手头紧的话,尽管开口。”
“这。”
青年作家讶然回望过来,却很快面色一慌,赶忙摆起手。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东野前辈的作品。只希望,能在让你安心创作这方面,帮到你一些。”
“小林...”
“目前,我的手头还算宽裕,闲钱不少。我的意思是,请不要拒绝。只希望,能尽快看到你的新作。”
大概是真诚的表达触及了心中的什么。
东野突然抬起一只手,用指头挡住眼睛。好一会,一吸鼻子,稍使力揉了揉。
才放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等什么时候可以还了,再还我。不着急的。您夫人那边,大可说是一些副业的收入。带她去滑滑雪,也给前辈你自己放松下心情,这个提议怎么样?”
之后,东野有些讲不出话来。
傍晚临别前,才郑重以双手探过来,把住右臂。
“请一定允许我说声谢谢。另外...愿有情人终得报答。”
“东野前辈可以不补后面那句的。”
“怪我,怪我。”
作家借着酒劲大笑起来,“我的意思是,真切希望小林你的生活能变得更好啊!”
“这个说法中听。承你吉言了。”
第七十九章 直面拷打
有些忘记,上一次披着夕阳图景独自赶家是多久之前。
几日,一周,或是一月。
霞光像饮料杯被碰倒一般洒满天际。
深红、橙黄、紫罗兰交织。调色盘上最浓烈的色彩浸染白棉之云。
人是色彩感丰富的生灵。
于是忧郁与喜悦,宁静与热烈便同步着被晃得满溢,倾翻,完成奇幻的交融——
“咔。”
林森拧开屋门,直奔浴室。
在太阳彻底落山前,涤去从外面沾染回来的酒食气。
算是平静的日常。只不过,当热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时,却莫名想起额外的场景。
回忆踮着脚尖贴过来的某张脸,以及胸口温软的感觉。
骤然间心跳加速,连带着血液与身体温度都稍有上升。
只不过,匆匆换好衣服出门时,站在邻家屋前,才恢复理智,捂住额头。
“这会见不了面啊。”
“另外,人都回去了吗?”
看起来是的。
一门之隔后面少去了隐约的谈话动静。哪怕在这寂静晚间,依然接收不到任何音量。
一时间有些复杂的遗憾感。
但呼吸间,还是调整好情绪,回去完成今日料想中最后的事项。
从背包中翻出稿纸,寻思起新的情节。
自经济宽裕之后,就稍微放缓些创作的速度。
加上其余事物诸多。因此,近期,一日只抽空填满十张稿纸上下。
倒的确很少经历这种一个人坐着平静创作的好时光。
一般,都是在和女编辑家中,在数段短期沉浸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里,便得以笔耕不辍。
要说两者有什么不同的话,一个是如现在场景时的心情更平静些,另一个,大概就是陷入沉思的历时更长。
不再会主动地去中断。
也就很消磨了小半个夜。回过神来,估摸着过了一两个小时。
然后鼻尖就萦绕起暖洋洋的沾着炉火味的食香。
亦有略浓的的芝麻香气,大概是让人下意识清醒过来的元凶。
然后似乎简单煮涮过的牛猪肉片就与酱料一起被摆盘在面前,搭配着的还有一小碗清素面。
耳边传来柔和清澈的声音:
“中午和晚上我们吃的火锅,这些是当时没放下去的食材。饿了吗?”
“不是不见面吗。”
“那是你不许见我,反之并不亦然哦...呀!”
抓住发出惊呼者那端着盘碟的白净手腕,林森将纤细的手指摆到面前,轻轻嗅着上面淡淡的厨火气味。
于是女孩的手有些害羞的蜷起来。
“不好闻的吧。”
“恰恰相反。太喜欢这只还残着为我做菜的味道的手了。”